《洗衣店的貓》 - 《二十》『名字的由來』

黃昏的海邊，阿雪抱著木木，和香婆一起靜靜地坐在沙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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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不是假期，海邊人很少。沒有了密密麻麻的遊客，大海總算恢復了它的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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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在海平線之上，不著痕跡地下降，夕陽投在海面，撒下點點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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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不大，海浪也不大。低低的浪花從遠處掀來，又悄然往後退一些，終是消散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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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聽著一下一下的海浪聲，撫著木木的背，頭靠在婆婆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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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弟弟昨晚真的給你報夢，說要帶木木一起來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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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香婆輕輕地拍著阿雪的背，就像她小時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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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目光投向大海深處，「那，弟弟在你夢裏面，還是小時候的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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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裏的木木輕輕地抖了一下。阿雪以為牠不習慣來海邊覺得害怕，抱著牠的手收緊了一些，又在牠腦袋上撫了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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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還是小時候那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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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婆也伸出了手，摸摸木木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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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阿雪又輕輕地喚著香婆，「為什麼弟弟一次都沒有到我夢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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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婆怔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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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只是片刻。之後，她又再次緩緩地開口，「應當是有的，可能是你醒來之後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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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的頭忽然離開了香婆的肩。她看著香婆，篤定地搖了搖頭，之後又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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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她咬著唇，垂下眸說，「弟弟會不會是討厭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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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婆看阿雪的眼眶漸漸變紅，又看了一眼她懷中的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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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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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漸漸哽咽了起來，「因為我要把他忘掉啊，我跟別人說我沒有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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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阿辰他一定是對我很失望，所以不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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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啪嗒啪嗒落到她懷裏的木木身上。仔細一看，木木的臉上好像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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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要忘記他，為什麼每次祭拜，都要給他讀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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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沒有說話，只是一味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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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啊......」香婆抬起手，溫柔地擦去阿雪臉上的淚，「你還記得，暮辰的名字是怎樣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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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阿雪為數不多的回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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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畫面其實已經很模糊了。只是她後來有再聽婆婆講起這段往事，所以還保留著印象。她甚至懷疑，那些可能是自己因著婆婆說的話，在腦海裏構想出來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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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阿雪的媽媽已經大腹便便，快要生了。似乎是察覺到快要出生的弟弟或妹妹可能會分薄父母對自己的愛，阿雪的情緒變得有些不穩，本來很恬靜的她開始經常哭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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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爸媽帶著她去了海邊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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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坐在沙上，看著夕陽映照之下的海。她摟著阿雪，讓她靠在自己的肚上，一下一下輕拍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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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垂頭，溫柔地看著阿雪問道：「阿雪，你知道媽媽肚裏的是弟弟還是妹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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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聽到，立刻噘起嘴說：「阿雪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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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笑了，一旁的爸爸也咧起嘴笑，還用力地摸了摸她的頭，「是弟弟！阿雪要有弟弟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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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的嘴巴嘟得長長的，「......但阿雪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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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媽媽捧起了她的臉笑著問：「那我們阿雪喜歡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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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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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的臉蛋在媽媽的手心裏舒舒服服地窩著，圓滾滾的大眼睛轉了轉，很認真的思考了一番，還不自覺把自己想的都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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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喜歡好多東西，爸爸啦、媽媽啦、婆婆啦，嗯......還有芭比、音樂盒啦，還有、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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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彷彿做了一個很艱辛的決定，用力道：「星星！阿雪喜歡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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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説完，她就聽到爸爸失望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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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喔......阿雪不是最喜歡爸爸喔？爸爸好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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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拳頭摀著眼睛，嗚嗚地叫了起來，嚇得阿雪連忙點頭道：「喜歡的！阿雪喜歡爸爸的！爸爸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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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聽完，挪開了手，臉上哪有淚？他哈哈大笑，捏了捏阿雪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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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還皺著鼻頭的時候，爸爸突然就抬起了手，指著天，一陣誇張的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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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你看看那裏！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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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爸爸指的方向一看，阿雪高興得跳了起來，噠噠往前跑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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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媽媽你看！是一顆大星星啊！好亮的星星啊！」她瞪著那顆星星，高興得邊拍手邊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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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著拍著，阿雪停下了手，偏著頭嘟噥：「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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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過頭來，滿臉不解地問：「媽媽，星星不是晚上才出來的嗎？為什麼那顆星星這麼快就出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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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媽媽的眼睛裏閃閃亮亮的，說，「那是因為它喜歡阿雪啊！阿雪一叫它，它就來找你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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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邊說，邊和爸爸眨眼。但阿雪不懂爸媽為什麼眨眼，只是興奮地嚷嚷：「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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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立刻說：「當然是真的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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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又好像在跟她說悄悄話一般，壓低著聲音說：「阿雪，你知道嗎？那顆星星會飛到媽媽的肚子裏，變成一個可愛的寶寶，變成你的弟弟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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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用手指指著那顆星星，又指著自己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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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的嗎？」阿雪眼睛瞪得更圓了，還用胖嘟嘟的小手掩著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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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齊齊點頭，「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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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太好啦！我的弟弟是顆星星啊！好厲害！」她跑到媽媽跟前蹲下，伸出雙手，十分小心輕柔地摸媽媽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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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會保護弟弟，愛弟弟嗎？」媽媽柔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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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立刻看著媽媽，猛地點頭，「會！阿雪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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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摟著媽媽的肩，溫柔地笑著說：「弟弟也會保護姐姐，愛姐姐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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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聽了這話，忽地抬眸，神情有些茫然，「阿雪是姐姐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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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阿雪是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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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媽媽流淚了，然後爸爸給媽媽擦眼淚。不過他們都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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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說，他怎麼可能會討厭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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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迎上木木的目光，那琥珀色的眼眸裏泛著淡淡的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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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因為你的呼喚才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香婆輕柔地說，「就算要耗盡所有，他都會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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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一個城市來的男生，跟著一個小團隊來到雲南的一座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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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他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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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家裏的長子，從小被寄予厚望，表面過著光鮮亮麗的生活，但肩上的擔子有多重，只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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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親總是告誡他，要跟從父親所有的指示，那樣他們大房就能穩穩地得到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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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雖是萬般不情願，但還是來到了這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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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指令他跟著團隊來，跟著老員工們好好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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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踏足在這茶山上，他的感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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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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曬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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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上第五天，他原本白皙的皮膚已經被曬成淺淺的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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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蓋在眼簾上，往遠方眺望。蔥蔥鬱鬱的山林，籠罩在濃濃的霧裏。他淡然看了幾眼，又轉身回屋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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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老員工禹叔天未亮就弄他起床，要帶他到茶園裏學習摘茶葉。他心裏雖不情不願的，臉上卻沒有展現出一星半點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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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小就學會了如何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這樣才能保護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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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真地看著禹叔摘茶葉，認真地聽著，也認真地......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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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叔剛講完，人有三急，擱下了一句「你自己先試試吧」，就撂下他一個人愣愣地駐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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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旁邊一個個戴著斗笠的村民垂頭摘茶，想問他們，又跟他們語言不通，只好硬著頭皮，伸出手，在一棵茶樹上摘了好幾片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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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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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著眉，看著手裏那一段枝葉，好像跟禹叔摘的......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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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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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聲音越來越近時，男生才想：是在對我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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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一瞥，一個看起來比他小一些的女生邁著大步走來，指著他手中的茶葉，蹙著眉、氣急敗壞地說著他聽不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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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生也戴著斗笠，一身傳統的民族裝扮，頭上戴的銀飾垂到額前，頸上也戴著相似的銀飾，走路時叮叮噹噹地發出清脆的聲音，煞是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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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到男生的身邊，又嗶哩叭啦地說了好些話，最後側著頭盯著男生的臉，看表情都知道是在責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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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聽不懂，看著她，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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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裏來的？我這樣說聽得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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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再次開口，這次他聽懂了，立刻點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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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這樣摘，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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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女生就給他講了一遍如何摘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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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原居民講得更詳細的原因，他這次全都聽懂了，還都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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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即便是禹叔不來叫他，他也會起個大早，自己到茶園裏去摘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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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叔見少爺起早貪黑，如此上進，老懷安慰，差點沒老淚縱橫，想著：這下能好好跟太太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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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和女生聊天，他問她怎麼會說這話，女生說是養母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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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的父母因為一次大雨被山泥埋了，因爲她沒有其他親人，隔壁獨居的養母便收留了她，養育她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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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母從未告知女孩自己為什麼來到了山裏，但女生覺得，養母本來應該是大家閨秀，而且是很有知識修養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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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母雖然不說自己的事，但她很疼愛女生，有什麼好東西都會留給她，還教了女生好多好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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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心裏很感謝這位養母。不是她的話，他就不能和女生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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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一段時間過去，到了男生要回去城市的時候，他們才交換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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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林修博，她叫冷羽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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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勾了勾尾指，燦爛地笑著約好明年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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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女生就這樣在山裏盼著他來，天天在茶園裏探頭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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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偶然在養母面前說起了男生的事，養母聽了，居然衝她發脾氣，兩天都不跟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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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第一次見養母這麼生氣。於是之後，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不再提起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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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傻！他是城裏的，你是山裏的！你覺得他回去了，還會記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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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母是這樣對自己說的，她還留下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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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養母錯了。過了一年，男生應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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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次回來，長得更高大，更俊俏了。村裏的人都說，他長成一個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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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清清冷冷的臉，一看見自己，便展出來一個大大的、溫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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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知道他會守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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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知道了養母發脾氣的事情，拍拍女生的肩膀，笑著跟她說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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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女生回了家，跟養母單獨說了好長時間的話，之後養母的臉色就沒那麼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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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他們都約好在山上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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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又一年過去。這年她十九，他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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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母站在家門邊看著兩人並肩往茶園走去的背影，臉上堆滿了擔憂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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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男生來找她，無比認真和誠懇地對她說，想帶女生離開，去大城市。他說，要把養母一起帶上，要給她們更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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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母才終於笑了。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之後含著淚，緊緊地握住了男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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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養母拉著女生說了好多好多話。女生哭了，哭得眼睛都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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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每個晚上，女生都纏著要和養母一起睡，還讓養母摟著自己，就跟小時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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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一個淅淅瀝瀝的下雨天，女生腫著眼睛，牽著男生離開了自己長大的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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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母站在家門口，手扶著門框，視線烙在那兩個背影上，直到那兩個背影完全消失在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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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城裏，女生第一次發現，自己長得這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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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自卑。但男生說她是最好的，城裏的女生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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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住在男生給自己租的地方，想念山裏的媽媽。她想給媽媽打電話，但山裏的家沒有電話，只能等媽媽偶然地去借村長家的電話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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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天天來見她，帶她出去散步，帶她出去看城市的樣子。再過了一段日子，男生帶她見了家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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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衣著光鮮亮麗，住在極其奢華的房子，過著她從未敢想像的富裕日子。他們對自己評頭品足，總是話中有話。女生雖然覺得不舒服，但她忍下來了，因為她不想男生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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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局一結束，男生就帶她走了。沿路上，男生都沉著一張臉，緊緊地牽著她的手，回到家裏還不願意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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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段時間，男生帶著她去註冊。她知道，男生家裏的人不喜歡她，所以他們沒有辦什麼婚禮，只是簡單地交換了戒指。男生說對不住她，但她搖頭說沒關係，反正媽媽不在她身邊，婚禮辦不辦都沒什麼區別，兩個人在一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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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當天，男生問女生有什麼願望。女生說想回去看媽媽，男生笑著說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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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要出發的前幾天，女生發現自己懷孕了。男生興奮地抱起了她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又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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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去山裏的行程暫時擱置了。他們說好，待孩子出生後，就抱去給山裏的媽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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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摸著自己一天天隆起的肚皮，感受到小寶寶在裏面的活動，甜滋滋地對男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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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既要兼顧家族生意，又要照顧家庭，總是跑來跑去。但他從來都沒試過這麽快樂，他在期待女兒的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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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孩子快出生前的日子，女生忽然擔心起來了。她問男生，如果女兒像她一樣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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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笑了笑，說像媽媽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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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女生閒來在唐詩三百首中讀到一首詩，裏面一句「冷豔全欺雪」的註釋讓她亮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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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男生說，想給女兒命名作欺雪，讓她比雪還要潔白。男生聽了，摸摸她的頭，笑著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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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在醫院裏出世了，男生家裏來了個人，冷冷地瞧了孩子一眼，便把坐在女生床邊的男生叫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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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男生說，也該差不多了，應該玩夠了。孩子家裏會認，但不會認那個山裏來的女人。還跟他說，再不收心養性的話，以後他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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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看上了林家的錢。我給她一筆錢，孩子也姓林，有她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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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挑眉，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喔？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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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他就和家裏斷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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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女生說，不用擔心，自己早就打算自立門戶了，所以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生活水平還會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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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抱著白白嫩嫩的女兒，甜甜地看著男生搖頭。她說自己很幸福，太幸福了，就算要過回以前的生活也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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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完月子之後，他們收拾著行李，高高興興地準備往山裏去，卻接到了一通山裏村長打來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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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說，養母生了一場急病，去世了。去世前還交代他打電話告訴女生，叫她等女兒長到兩歲後，才能回去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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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接了那通電話之後沒日沒夜的哭，女兒都是男生在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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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女生坐在嬰兒床邊，垂眸望著女兒時，女兒對她伸出了手，在她臉上掐了掐，又衝她咯咯地傻笑，她才下了決心，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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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男生生意更忙了，沒能經常留在家。他不放心，打算給家裏請名幫工。他們一連見了好幾個，都沒有一個合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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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一個中年女人來了，女生聽她報了自己的名字後，立刻握著男生的手，說就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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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說，她跟養母一樣，都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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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姨也是隻身一人來到城裏，無依無靠。女生留她在家裏住下，慢慢地，香姨成了他們家裏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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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兩歲的時候，他們抽了時間，帶著女兒一起回到山裏，回去祭拜去世的養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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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女兒跪在養母的墳頭，合上小手喚著婆婆的時候，女生掩臉，失聲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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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把她攬在懷裏，一下、一下輕輕地拍她的背。他溫柔地看著她紅腫的眼，說：「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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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男生的生意越做越好，他們搬去了一間漂亮的屋子，有自己的花園和泳池，一家人生活得很幸福、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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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男生和女生又迎來了第二個孩子，這次是個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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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快樂的生活讓女生覺得，自己比養母小時候給自己講的那些故事女主人公還要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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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她收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男生過馬路時，被一個酒駕的司機給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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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到醫院，掀開白布，看著平日裏總是對著自己笑的男生此刻毫無生氣的臉，摸著他臉上一道道不會癒合的傷痕，摸著他緊閉的眼簾，她的幸福頃刻便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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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男生，不會再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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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保不住公司，保不住房子，但她發誓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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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屋換小屋，女生外出找了幾份工作，天天從早做到晚，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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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姨看在眼裏，說還是換自己出去工作，說她有辦法賺錢。但女生牽著她的手，笑著搖頭，說要靠自己保護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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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女生累得撐不住了，她躺在床上，望著剛哄兩個孩子睡著的香姨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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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氣無力地握著香姨的手，問道：「香姨，我死了之後，你可不可以隔三岔五地去幫我看看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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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婆聽她這樣說，心裏狠狠一揪，又一臉詫異地反問：「我還要去哪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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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回她：「孤兒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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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姨一聽，氣得甩開了她的手，「兩個孩子叫了我這麼多年的婆婆，我捨得把他們放到孤兒院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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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聽了，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惡作劇的表情，笑著說：「早知道你會這樣說，我就是和您玩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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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香姨。」她又看著天花板喃喃道，「會很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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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怕吃苦的人嗎？」香姨握著她的手，輕輕地拍打，「而且，我們是一家人啊！一家人一起，怎麼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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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哦，我們是一家人。」女生笑著流下一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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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吸了吸鼻子，又看著香姨道，「還有一件事，想要托你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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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說這些話！有什麼想做的就直說，香姨都能做到！」香姨紅著眼睛用力地拍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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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之後，把兩個孩子的姓換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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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姨聽了一怔，「改回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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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傳統，還是覺得，他的孩子還是跟他姓好。還有，阿雪的名字也要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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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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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文化，居然給孩子用了欺字，修博還由著我。我想了好些日子了，改做熙字，就是下面有四個點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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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音一樣，是光明的意思。」她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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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姨看著女生凹進去的笑臉，聽著她一樁一件地交代著後事，眼淚奪眶而出，哽咽道：「孩子的姓跟爸爸了，那媽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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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和阿辰有媽媽的眼睛啊，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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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姨看著那雙暗淡無光的琥珀色眼睛，淚水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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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女生就永遠地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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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回到了山裏，找媽媽和她的男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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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名字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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