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店的貓》 - 《十五》『我不會不懂』

黃昏的屋裏，噠噠的腳步聲在客廳和廁所間不斷響起。阿雪拿著剛沾濕的毛巾，擦拭著被木木的嘔吐物弄髒了的地板。來回了數次之後，地板終於恢復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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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替木木抹乾淨身體後，輕輕地將牠抱回藤籃的軟墊上。木木蜷伏在內，睜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半蹲在牠前面的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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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阿雪溫柔地看著木木，「傻孩子，不要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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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木木弱弱地回應了一句後，似乎是撐不住了，緩緩地瞇上了細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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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膝蓋看著木木睡覺的阿雪，快速地擦去眼角一顆晶瑩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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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廚房忙碌著的香婆將一切看在眼裏。她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提著聲線對阿雪嚷嚷：「阿雪，時間差不多了，不能遲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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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還是無法移開看著木木的視線，「婆婆，我想留在家裏照顧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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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香婆斬釘截鐵，皺著眉頭擺了擺手，「答應了的事情就要盡力去做。木木有婆婆照看，你難道不相信婆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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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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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了！生活還是得繼續。」香婆慈祥地看著阿雪，「木木沒事，你放心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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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點了點頭。她伸手摸了摸木木的背，柔聲交代道：「姐姐很快回家給你做好吃的，你要乖乖等姐姐回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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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運動場內，穿著道服的人們在幾個用線劃分的區域旁圍坐著。他們的眼睛落在各個區域內輪流出現的一道道身影，高昂的吆喝聲此起彼落。凌因和巫千緒正坐在其中一個區域旁，饒有興致地盯著其中兩個不時扭在一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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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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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興奮地叫喊。她緊握著雙拳，盯著一個穿著藍色護具的女生不斷將另外一個穿著紅色護具的女生逼到場邊，心中的激動之情表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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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她身旁的巫千緒雖然沒有像她那樣激動地叫嚷，但內心也是熱血沸騰。她肉緊地十指緊扣，看著場裏兩人的目光無比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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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時間後，裁判高聲一喝，場中兩名女生便停下了所有動作。她們互相敬禮之後朝場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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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雖然只是正式比賽前的熱身交流，但我還是好激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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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圓著一雙洋娃娃般的眼睛，對雙眼發光的凌因用力地點了點頭。平日漫畫裏那些熱血的戰鬥都是她最喜歡的情節，現在那些畫面就在眼前火熱上映，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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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奮！異常地亢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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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剛才是打得不錯，追回了一些分數，但還是落後C校那邊好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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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對學校沒有什麼歸屬感，但還是很希望我們這邊會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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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好奇怪。面對對立面的時候，即便是平日多疏離的關係都會突然被緊緊地牽引在一起。只要內心有一個共同想守護的目標，無論各自的人生如何大相徑庭，都能夠在一瞬間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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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場的藍色護具女孩走到人群裏，拍了拍另一個作同樣穿著的女生，笑著說：「我盡力了啊！接下來就靠師姐你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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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交託重任的女生用雪白的下巴點了點，緩緩地走進場中，一張精緻的臉套在頭具裏，看起來非常……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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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拉了拉巫千緒的手臂，「接下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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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巫千緒的視線冷冷地落在場中的阿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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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判一聲高呼，兩人互相敬禮後就拉開了一段距離，戒備著對方。紅方凌厲的目光盯著阿雪，阿雪卻沒有多少表情，保持著防守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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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形勢處於下風，但阿雪沒有主動發出攻勢。相方僵持了一會後，紅方終於耐不住等待，驀地往前踏出一步，右腳猛然踢向阿雪的腰側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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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眉頭輕輕一皺，一個快速的轉身，對方的腳便踢向了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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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方的女生見這下攻擊被化解了，立刻換了另一隻腳，出盡全力往阿雪的頭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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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和巫千緒瞬間握緊了拳頭，生怕阿雪會被踢到受傷。不過很明顯，這種擔心是多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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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中的阿雪看著迎面而來的腳掌還是面不改容。她往左邊一轉，紅方的腳又踢向了空氣。化解了對方攻勢的瞬間，阿雪的眉輕輕一揚，旋即踏前一步，右腳猛地往上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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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方的女生還來不及反應，便被阿雪踢中了頭部得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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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阿雪踢中的女生明顯有些不忿。她快速走前，一下又一下抬腿往阿雪踢去。面對著對方強勢的進攻，阿雪依然是一臉古井無波，逐下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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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某一刻，阿雪停止了迴避，一下三百六十五度的轉身，抬起腳往紅方女生的身側踢去，左腳剛落地，右腳便無縫連接往女生的頭具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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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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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她看起來還一臉輕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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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她那張臉......嘖！上天也太不公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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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邊人們興奮地作各種評論，前方穿著藍色護具的女生們聽了，無一不是露出一臉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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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阿雪師姐當然厲害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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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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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這一切的凌因咕嘟吞了一下口水，喃喃道：「阿雪居然這麼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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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第一次在圖書館見到阿雪那次，當時自己只是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阿雪一個轉身便是擺出了一個備戰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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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啦！」巫千緒想起剛才點名的時候，阿雪對著她倆那副淡漠的表情，好像不認識她們似的，便是深深的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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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看到阿雪這精彩的表現，她的心臟還是咚咚咚地跳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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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帥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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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比賽最終在眾人的讚嘆聲中落幕。阿雪憑藉自身的能力，逆轉了紅藍方的處境。大家心中都暗自在期待著，這個女生在不久之後那場正式比賽中會有什麼亮眼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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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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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來到體育館的時候，館內的人已經散了一半。他悠然自得地邁著一雙大長腿，穿過正在離開的人群，朝凌因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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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半路時，看見和隊員們在商討著什麼的阿雪。申子林對她吹了一下口哨，笑著揮手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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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見到，平淡地朝他點了點頭。她身旁的師弟妹們開始低聲地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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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誰啊？好風騷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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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重要的吧，看師姐都不怎樣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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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耳朵好，那些說話一字不漏都傳進他耳裏，他卻不以為然。反倒是阿雪的反應讓他覺得怪怪的——她對自己的態度，好像倒退回一開始，大家還不認識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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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這種疑惑，申子林走至凌因的身邊，一把搭著凌因的肩，瞧瞧凌因又瞧瞧巫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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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覺不覺得阿雪怪怪的？她好像不太想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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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抬頭看了看他，皺著眉説：「你也察覺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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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凌因這樣的回應，申子林更是一臉懵。直至他看到巫千緒盯著和隊員們前後離開的阿雪那兇狠的神情，才好像明白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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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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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聽到，不樂意了，叉著腰說：「誰跟她吵？是她無端端不理我們的好嗎！還說我們不是她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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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嗶哩叭啦地傾倒內心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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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申子林又恢復一臉懵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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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這樣，我們也不知道阿雪怎麼了。」凌因聳了聳肩，神情十分無奈，「她現在不回訊息電話，想跟她說話她又躲到老遠，不知道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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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聽了，側頭摩挲著下巴，「難道她那貓……真有什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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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凌因聽到這番話，眼睛瞪得老圓，「你是說木木嗎？木木生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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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垂下了叉腰的雙手，目光微妙地注視著申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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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詳情我也不清楚。只是上次打給楚思源，他說和阿雪在獸醫那裏做檢查，之後他也沒有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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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一邊思索，一邊自言自語：「所以可能是因為木木生病了，阿雪覺得很傷心才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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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心裏一陣糾結，很不是滋味。但她思考了好一會，還是想不明白，咬了咬下唇後道：「但這和她疏遠我們有什麼關係？這種時候不是都會想要有人陪在身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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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喔，到底是為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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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和巫千緒陷入了苦思。申子林看著兩人眉頭深皺的模樣，不知道該難受還是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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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好了好了！餓著肚要怎麼思考？見你們倆這麼關心朋友，我就請你們好好吃一頓，一邊吃一邊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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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笑著推倆人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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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撇著嘴巴，一臉不情不願的樣子，「誰關心她了？她說我們不是朋友，我才懶得理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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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啊，總是口是心非......」申子林一個勁地搖頭，又轉過頭去看正在發呆的凌因，提點了句，「喂不是美女，你再想也沒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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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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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抬起頭，望到申子林那擔心的表情時，忽然傻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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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看到凌因不斷地笑，頭往後一頓，臉皺了皺，「欸你笑什麼啊？大姐，你可別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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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你的樣子好笑嘛，是在擔心我嗎？」凌因笑著說，「我只是在想，吃什麼好吃的，才能好好敲詐你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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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認真地加了一句，「如果我傷心的話，是不是能挑貴一點的餐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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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老遠都能看見申子林和巫千緒同步翻起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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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隊員們分道揚鑣後，阿雪獨自往學校的閘口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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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而來的一群大學生嬉笑打罵，好不熱鬧。阿雪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移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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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快樂不能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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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剛才凌因遙遙地投來的擔憂神色，心臟狠狠地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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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木那虛弱的模樣浮現腦海，她加快了腳步。就在此時，巫千緒的聲線在腦裏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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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要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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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反應，才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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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擺出一幅冷冰冰的樣子，大家就會遠離自己，甚至到最後，可能會生出厭惡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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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難理解。因為即便是最善良的人，耐性也是有盡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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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想起凌因。她看著自己的眼神總是那麼清澈，見自己笑了，居然還哈哈地笑得更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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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垂下頭，額前柔軟的髮絲剛好遮擋了雙眼。她捏緊了拳頭，指節間透出淡淡的白色。須臾，那點點白色漸漸消退，阿雪無力地垂下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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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有一天，凌因也會放棄的。到時候，她也會討厭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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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阿雪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委屈，眼眶悄悄地染上一抹紅，腳步不自覺放慢了許多。大學的各個角落嫩草青蔥，繁花似錦，偶爾還有那麼一兩隻淡雅的蝴蝶在其中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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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此種種，都不曾進到阿雪的眼中。因為心是灰沉的，肉眼所見的風景就被心眼忽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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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陣熟悉的叫聲將阿雪從混亂的思想中喚了回來。她低頭一望，微紅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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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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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彎下身，溫柔地撫摸之前偶然喂過的三色小貓。感受著手裏那柔軟的觸感，剛才頭腦裏各種雜亂頓時消散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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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小貓蹭了蹭阿雪的小腿，一臉乖巧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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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立刻想起木木，很心急想回家。但小貓又一聲低鳴，眨著那雙無邪通透的眼睛，可憐兮兮的模樣令阿雪十分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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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笑，對貓兒輕輕說：「來，姐姐請你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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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的木木有婆婆細心照看，但眼前的小貓卻是連飽腹的能力都沒有——阿雪決定還是快快喂飽小貓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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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起三色小貓，往素食餐廳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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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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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你這個人，好好吃完飯再做就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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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吃的隨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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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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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我今天可是打算請客的，你沒有口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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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難得，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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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轉你個頭，凌因不開心，請她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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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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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說阿雪不理她們。千緒一直在念，阿雪說凌因她們不是她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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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一張餐牌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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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你看凌因這個死女包選了家什麼餐廳，老實不客氣，我好想打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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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垂下拿著手機的手，往前方青蔥的一片林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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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發現了這個地方之後，他就很少去圖書館做事了。這裏風景好，有風，還有自然光......他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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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裏沒有那個總是跟在自己身後猥瑣地笑著的「跟尾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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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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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如楚思源，此刻想起那笑聲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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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那個彷彿只屬於自己的位置，放下電腦的一瞬，楚思源就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他徒然坐直，一雙深邃的眼睛微微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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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才是他一直往這裏來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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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了搖頭。一瞬間好像見到那時候的小雪，向獨自站在泳池旁的自己伸出手，輕輕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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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往後一轉，阿雪蹲著的背影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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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貓兒吃著貓罐頭，滿足地朝眼前的女生瞇眼，像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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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想起申子林說的，阿雪疏離了凌因她們。但明明之前，傻子也看得出阿雪很喜歡凌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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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的內心掙扎了好一番，猶豫著到底是往前走還是往後退的時候，阿雪輕柔的聲音淡淡地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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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人活一世，到底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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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貓聽了，抬眸頓了頓，不解地看了看阿雪，又繼續低下頭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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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是來受苦的嗎？是前世的我作了孽，今世便得受苦償還嗎？」阿雪自說自話，「但前世的我做了什麼，我根本不知道啊。這樣也得償還嗎？這樣的話，我前世是否做了很多壞事？我得還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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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要死了才還得乾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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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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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不太禮貌，他也覺得不可以繼續視若無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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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跟生死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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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清冷的聲線響起，阿雪吃驚地往後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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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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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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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的腦海裏亂成一片，連話都說不完整。好不容易平靜了下來，她才低下頭尷尬地問：「你都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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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眉毛微蹙，低沉地應了一聲，似乎對此感到抱歉，但又絲毫沒有打算要拐彎抹角掩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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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彎下身，摸著三色貓的腦袋，淡淡地說：「我曾經聽過一個故事……你要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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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雖然是一個問題，但楚思源那沉穩的氣派，倒是令人有種無法拒絕的感覺。阿雪沒有回答，繼續盯著小貓進食。楚思源見她沒有異議，便開始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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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個人陽壽盡，死了。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和佛祖並肩走在一處白茫茫的地方，不知何處是始點，也不見盡頭。他問佛祖，自己是不是死了，佛祖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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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看了看自己一雙手，忽然哭了起來，說自己拼搏了一生，到最後卻什麼都得不到。佛祖聽了，攤開手掌，一個小木盒頓時飄在其掌心之中。佛祖對那個人說，這裏面的，便是你此生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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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此處，阿雪視線一移，對上了那雙深邃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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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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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略作停頓，又繼續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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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問佛祖：『裏面是我的錢財玉帛嗎？』佛祖說：『不是，那些屬凡塵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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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又問佛祖：『那是我的親人好友嗎？』佛祖說：『不是，他們是你旅途上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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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再問：『那是我的靈魂？』佛祖回答：『不是，你的靈魂屬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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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那人又作了很多猜測，但沒有一個是對的。最後，佛祖讓男人打開了盒子......裏面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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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看著阿雪那張淡漠的臉，她雖然沒有說什麼，但臉上的表情一看就是在說：「你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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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第一次在阿雪臉上看到不滿的神情。他搖了搖頭，示意阿雪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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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看見空空如也的盒子時忍不住放聲大哭，覺得自己的人生真是悲哀透了。他問佛祖：『所以我這一生，什麼都得不到嗎？』……你知道佛祖回怎樣回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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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重要關頭還要賣關子，阿雪皺起了眉頭，盯著楚思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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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說，世間沒有一樣東西是屬於你的......」楚思源不急不緩地説，「但活著的每一刻，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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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全身微微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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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不是作孽，也不是償還，就只是生活，體會每一個瞬間……至少我是這樣理解的。」楚思源頓了頓，「這樣想的話，很多複雜的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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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過綠葉，陽光透過枝葉星星點點綴在兩人一貓身上。好一段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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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小貓好像察覺到這份突兀的寧靜，停止了進食，毛茸茸的小腦袋左右扭著，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側著頭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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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說不想再有誰離開自己——你是怕凌因和巫千緒有一天會離開你，所以寧願先抽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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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幾句話，卻令阿雪感覺猶如被電擊一般，臉上本就缺乏的血色全然褪去。楚思源本來只是猜測，但看到阿雪的反應，倒是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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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怕失去，就不去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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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緊抿著唇，片刻之後，似乎是很吃力地吐出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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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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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貓兒，打算等牠吃完就立刻收拾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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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吧。」楚思源不知道阿雪心中的打算，繼續平靜地說著話，「畢竟我不知道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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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楚思源索性坐在草地上，「但失去的感受，我不會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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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了那麼久，他的腿已經酸得不行了。他看著阿雪那個完全沒有改變的姿勢，不禁心生佩服——大家都是運動員，但阿雪似乎還比自己強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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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說：「好些年前，我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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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愕然望著一臉雲淡風輕的楚思源，看著他彷彿在自己的世界一般自說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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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很疼我，很疼姐姐。她會給我們做好吃的，會牽著我們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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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往日的時光，楚思源臉上泛起一抹淺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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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會一大清早起床給自己和姐姐做番茄雞蛋三文治；媽媽會在泳池邊的觀眾席緊張地握著拳頭為自己加油打氣；媽媽會躺在小小的自己身旁，唱兒歌哄自己睡覺，還會對自己說：「我兒子肩上的疤痕最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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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又能聞到兒時靠在媽媽臂上睡時，媽媽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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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媽在餐廳幫人洗碗，總要碰到洗潔精，所以手很粗糙。她牽著我的時候，我還會摸摸她手上的皺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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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後的日子裏，媽媽頂著蒼白凹陷的臉頰也要對自己露出充滿朝氣的笑容。再後來，她用僅有的力氣舉起手，摸著自己的頭，說會在天上看著自己，守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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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嘴角那拉起的弧線緩緩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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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過了很久，媽去世這件事對我來說已經有了一定的真實感，但只要想到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她，我還是覺得心要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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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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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世界再大，任時光再長，他也不可能再握到那隻粗糙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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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裏，阿雪眼眶和鼻頭已經紅透。她咬著唇，強忍著沒有讓淚水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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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並沒有看她，而是盯著不遠處的一棵大樹。茂密的葉子在風中微微擺動，沙沙的聲響，彷彿在對人訴說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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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曾經擁有過的，和媽媽一起度過的所有時光，我們一家人在一起的回憶......都是我的，刻在我的腦裏、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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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短暫閉上的眼眸再次打開，望向天際的一片白雲。那雙眼裏明淨清亮，沒有一絲混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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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曾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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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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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凌因兩人匆匆道別後，申子林逃命般狂奔回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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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他，荷包大幅縮水，很是心痛。但這不是最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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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痛的是他的肚——他吃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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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裏沒有洗手間，唯有跑回學校解決，萬幸的是餐廳和學校的距離很近。順利到達洗手間後，他便開始大鳴大放。這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令他又有了閑情去八卦隔壁聊電話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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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辦大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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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上次你見到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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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聽著那聲音，覺得那男的一定長得不錯，還是那種慵懶型的帥哥。他搗鼓著待會出去的時候是否能夠一睹其廬山真面目，看看自己猜得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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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買了名牌球鞋給我，要賠罪......沒有逼她，誇張......唉，真是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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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搖了搖頭，煞有介事地嘆了口氣。雖然隔壁那男的説話内容沒頭沒尾，但申子林也大概能猜到個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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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非就是個蠢的被騙了，被人當提款機使，但又傻傻地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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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想起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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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上次餐廳裏他衝動想打人那次，聽到的內容也差不多是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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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的內心莫名地鼓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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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可能這麽巧，又被他撞中？況且她也不是個白癡，總不會見過鬼還不怕黑，往裏頭衝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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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如此，但申子林還是對隔壁那個聲音懶洋洋的男人生出了無限的厭惡，隔著塊板對他做了個鬼臉，站起來整理之際，那塊板就震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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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嚇了一大跳，拉著褲頭的手驟然一松，一雙毛腿又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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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隔壁的懶洋洋在拍著他們之間的隔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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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你那邊有紙嗎？遞一些過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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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瞥了一眼旁邊那卷厚厚的卷紙，回道：「唉，真巧呢！我這邊也是剛好辦完大事，都用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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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是想有多無奈就有多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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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門出去，還不懷好意地嘿嘿了兩聲。不過那男的心急如焚，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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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拜托你在隔壁幫忙找一下給我遞過來好嗎？不然我是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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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甩了甩手上的水，木著臉慢條斯理地用抹手紙擦乾之後，才緩緩開口道：「沒問題，你等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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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然後他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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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等你個鬼頭，你慢慢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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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大門拉開又關上的聲音，懶洋洋覺得不對勁。他提高了聲線，又呼喚道：「朋友？你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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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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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間内的凄慘隨著大門關上便絕於耳，而門外的申子林卻是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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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視線落在一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生身上，正是楚詠宜。她提著一個寬大的紙袋，站在洗手間對出的位置，明顯是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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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詠宜抬頭往洗手間看過來的時候，也是詫異地張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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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視，世界仿佛安靜了數秒。而楚詠宜卻覺得申子林看著自己的目光怪怪的，好像是......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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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有什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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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兀自搖頭之際，申子林開始大踏步往自己走來。她瀟灑地撥了撥額前的髮絲，道：「是你啊，居然在這裏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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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沒有聽見楚詠宜在説話，申子林低頭用手指挑開了她手中那袋的開口處，一個鞋盒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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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的眼眸裏瞬間點燃了縷縷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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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幹什麽啦！喂、喂！我在等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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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詠宜被申子林一把牽起手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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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著手腕那力度雖然大，但也并非楚詠宜不能反抗的。她沒有暴走的最大原因，是看到路人不時對他們投來的目光。她並不想在路上吵鬧惹來更多的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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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楚詠宜頹喪著臉，像一隻風箏般來去都不由自己。他們穿過了一些路，走到大樓裏一個盡頭，推開玻璃門後，來到了一處沒人的室外露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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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鬆開手，楚詠宜四處張望了一陣，確認沒有人之後立刻破口大駡：「臭小子！你到底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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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氣喘吁吁，那股氣勢卻沒有絲毫減弱。申子林緊盯著地板，似乎是在隱忍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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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端端把我拉到這裏來，還被那麽多人看到，我也是要臉的好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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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你就覺得羞恥了？」申子林眉毛一揚，抬眸盯著楚詠宜，「你怎麽不想想，倒貼一個玩弄自己的人，不是更羞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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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楚詠宜頭往後一頓，皺著臉道，「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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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就是……」申子林吸了一大口氣，義正詞嚴地道，「請你不要再傻頭傻腦地往那些臭男人撲過去。拜托你睜大眼睛看清楚，看清楚那些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那些嘴裏澆了油似的儘説甜言蜜語的，通常都不是什麽好人——你到底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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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怒火正盛的楚詠宜，聽了這番話，滿臉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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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到底是在說什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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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申子林怒指楚詠宜手上的袋子，「你買了名牌球鞋，要給那個男的當什麽賠罪禮物不是嗎？我剛才都在洗手間裏聼到了，那個男的説你纏身啊！你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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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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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宣之於口，只是用力地握著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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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亂七八糟？」楚詠宜揚了揚手中的紙袋，皺眉道，「這袋東西不是我的，是我朋友要去厠所，覺得拿太多東西不方便，讓我先幫她拿著的。我連裏面裝著什麽東西都不知道，是要送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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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申子林張大了口，結巴了起來，「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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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想起剛才那個慵懶美男，突然覺得他實在是太可憐，便默默地在心裏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做查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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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楚詠宜眉頭一挑，「不對，你剛才説，我往男人堆裏撲過去？還説我沒廉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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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弄清楚發生什麽事的楚詠宜把紙袋擱在地上，雙手一合，摩拳擦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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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申子林急忙搖頭擺腦，努力地澄清道，「廉恥這麼高級的詞語我又怎麼懂得用呢？我說的是羞恥、羞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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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我還給你做飯，你小子居然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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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楚詠宜的怒火，申子林伸出一隻手擋在身前，可憐兮兮地看著楚詠宜，一步一步往後退，「姐我錯了，你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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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死！」楚詠宜一躍而起，一把箍著申子林的脖子，後者立刻慘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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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搏擊選手般流利的動作，楚詠宜明顯是有練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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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錯我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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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腦袋的到底是你還是我？嗯？是你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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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是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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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看我不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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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楚思源！救命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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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黃昏，夕陽無限好。橙黃的光染上大地，伴隨著一陣陣凌厲的爆擊聲和凄慘的低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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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便是如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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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我不會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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