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竹人的短篇故事集 - 判決

判決

Apr 23,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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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收到下級蘭陵邑令的呈報，邑令在呈文中述說所屬邑民陳寶國途經山野時發現王虎拔刀要殺人，當下機警出手救人的義行，文末敬請身為上級的郡守嘉獎表揚之；行文簡短扼要，沒有贅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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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日理萬機，上下呈轉的公文堆的跟小丘似的，公文一來按常例當下核可了蘭陵邑令的嘉獎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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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獎的公文尚未發出，功曹疾步來了，他來到郡守的桌案前親遞一份呈文，郡守攤開看了看，越看越覺得納悶；這份呈文的內容是訴說王虎的家眷控告蘭陵邑民陳寶國殺人的事，文中強調殺人應當償命，請郡守將陳寶國正法以示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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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陵邑民陳寶國殺人與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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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姓名，一個救人，一個殺人，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不是同一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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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找來手下詢問，確定是同一個案件且是同一個人所為，於是找來告陳寶國殺人的被害者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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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虎的大老婆盧氏是這樣說的：「請青天大老爺為民婦的亡夫申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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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妳把事情經過陳述一遍，本官自會秉公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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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氏：「亡夫帶著小妾去遊山，途經大寶寺時遇到了陳寶國，怎知陳寶國一句話不說就殺了我家相公。」說完她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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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妳怎知陳寶國一句話不說就殺了王虎，妳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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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氏止了哭，頓了頓，咽了咽口水說道：「……是下人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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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他們之間有恩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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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氏想了想說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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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盧氏送走，郡守獨自在案房內靜思，片刻後喚來僚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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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把陳寶國拘押起來，吩咐獄吏好生待之，再把消息放出去，就說本官近日要宣判陳寶國死刑，預計秋後問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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僚屬不解的問：「大人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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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我要看看把石頭丟進池裡會激起多少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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僚屬領命而去。沒幾日消息傳開來後，衙門外一個自稱王虎小妾的黃氏前來為陳寶國鳴鼓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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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有何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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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氏：「大人，我是王虎的小妾，因陳寶國見王虎虐待我，路見不平，挺身而出，王虎因惱羞成怒打算殺了我，所以寶國為了救我才殺了王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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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等等，所以妳跟陳寶國是舊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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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氏：「是，喔不，不，我跟陳公子素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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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本官自會秉公處置。妳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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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氏前腳剛離開官署，就被王家派出的二名僕役逮個正著，黃氏被摀住嘴巴拖拉著往王家的方向而去，他們忙著綁人卻沒注意到兩名官府中人打扮成平民模樣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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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踏入囚房內，隔著欄柵站定在陳寶國面前，一旁坐著筆墨書吏負責紀錄。陳寶國說了一遍他的版本，與黃翠說的差不多，卻有一個出入，那就是陳寶國說他與黃翠是同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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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陳寶國，本官問你，你是用你的刀殺了王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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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寶國：「是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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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你為何隨身攜帶刀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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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寶國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個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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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的底下人近身通報說黃氏為陳寶國喊冤剛離開官衙就被王家人抓了去，此去凶多吉少恐有個萬一。陳寶國聞言臉色一變，急切切的跪在郡守前磕頭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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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寶國：「大人，王虎是我殺的，一人做事一人當，我願一命償一命，請您大發慈悲救救黃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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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默然不語，走回書房的短暫時間內他心裡大致有底了，他發出拘票派人火速提押黃翠歸案，之後在書房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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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兩個時辰，黃翠歸案。到了晚上用過晚膳後，郡守等待的人回來了，一共三人早先被派至蘭陵打探消息，他們一路風塵僕僕的回來，一口水都還沒喝就趕來彙報，畢竟是人命關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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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大致是這樣的：『陳寶國與黃翠自小青梅竹馬，兩家也許了親，但王虎這地方惡霸看上黃翠，他霸王硬上弓將黃翠強納進王家的門，黃翠飽受王家虐待於是想與陳寶國私奔，沒承想王虎竟帶人尾隨而至，還打算殺了黃翠，事發突然，陳寶國不及細想先出手殺了王虎。陳寶國事後逃了，陳家宗長與蘭陵邑令交好，為救陳寶國盤算著先得郡守褒揚的話，王家人就告不成了，豈料王家用了關係還是告了，亦衍生出黃翠冒死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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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布置妥當，堂下陳寶國與黃翠各自帶著鐐銬聽判，兩人互望之中飽含淚水，一副苦命鴛鴦的模樣，郡守還召來王虎遺眷、黃翠娘家的人和陳寶國親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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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本官宣判王虎雖沒有致人死傷但確有殺人情事，因王虎已死故不追究；陳寶國實犯殺人於死，事因為救人故免其一死，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判陳寶國流放嶺南；另此案因黃翠敗壞倫常欲與人私奔而起，判黃翠流放嶺南，即日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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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判一出，郡民歡聲雷動，大多讚揚郡守公正，紛紛出門為陳黃兩人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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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黃兩人被事先打過招呼的郡卒善待著一路來到嶺南，剛公文交割完畢，郡卒就交給黃翠一筆錢說是郡守託給的，要夫妻倆在異地好好生活，陳寶國與黃翠聞言跪拜上天。夫妻倆自此在嶺南踏實生活，日子雖然艱苦但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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