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武紀 - 第五幕: 追火暗月

第五幕: 追火暗月

日出已經繞過了山麓，但那裡的天氣依舊寒滄，白霧風雪，颼颼而生，不停敲打著小屋。

墨語專注地坐在床上，滿頭大汗，嘴角卻滿是驚喜，這般聰明的他，早已將加熱術運轉到全身上下，甚至擴散到了身體以外的周圍，但洛雪並不知道。

他安靜地待在那裡，想要測試這個靈法到底還能做些甚麼，是不是跟他所想的一樣，這時滿是熱氣的床單忽然就燒了起來，拐成幾彎，連木頭牆壁都爬滿了火繩，一道步履踩在外頭，踢躂一響，從門縫鑽出洛雪的身影，但裡頭早已吹起了濃煙。

「墨兒!」

「咳……咳咳。」

洛雪張開風罩，在地上找到了墨語，手裡還抱著幾張畫卷，隨即將他抱出屋外。

看著火海繼續蔓延，她又用單手划出了婉約的撫姿，風雪立刻停滯下來，像走進了真空之中，接著捲出一道巨大的水渦，猛力地澆在屋上，轉眼之間，火勢熄滅了，屋也黑了。

墨語甩甩臉頰，抓著畫卷，從雪地裡站起來說:「嗚啊!蘇姊姊這甚麼屋子呢?怎麼一下子就燒起來了!」

但洛雪遲遲沒有回應。

墨語抬頭望去，發現洛雪已經哭花了滿臉，他趕緊牽著洛雪的手說:「蘇姊姊，怎麼了嗎?對不起。」

洛雪吞了一口唾水，傷心地看向墨語，但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姊姊你看，我畫了妳。」墨語舉高雙手，把一張畫著洛雪肖像的圖紙，攤在她的面前。

無垔踏著白鷹，從天而降，驚愕地看著木屋，喊了一聲:「掌門?」

「無垔，你帶墨語先走，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無垔一聽，立刻抱起墨語，挺身橫躍，輕盈地踏上白鷹的背後，翱向了天際。

墨語害怕地趴在白鷹背上，擔心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從柔軟的毛上滾到地下，但無垔其實已經用一手掐住他的背領，保護住他。

萬丈高空的風雪吹在墨語身上，促使他運起了加熱靈法，無垔看著遠方，搖搖頭說:「你啊，知不知道自己燒的是甚麼?」

「我只是……我……」

「加熱靈法的進階，就是花火術，再進階一層，就是火球，而後是巨炎、天火、龍炎，所以在基礎靈法的教學順序上，加熱術永遠是最後一個順位，蘇掌門是擔心你年紀太小，在山上容易受寒，才會這麼教你的，我想你剛才應該是自作聰明，弄了些甚麼對吧?」

「對不起。」

無垔長嘆一聲，娓娓說道:「那間房子，是蘇掌門和去世的奶奶一起住過的地方，是她從小到大，僅存的回憶。」

「那園子的那些花也是?」

「嗯，那些是洛音師太生前最愛的花種，白薇花。」

「啊?我之前還說花很醜呢。」

一陣強風忽然襲來，持續加壓，像海浪一樣打在他們身上，無垔為了讓墨語能夠聽得清楚，提高了聲量:「你啊，不要總是對她沒大沒小，九仙閣上下，沒有一人敢這麼和她說話，你還小，不懂事不怪你，但我還是得跟你說，只要她真的生氣起來，就連天孤師伯都對她沒有辦法。」

「嗯!」

白鷹貫過午日，將他們帶進了山腰，停在一處綠意當中，這裡沒有風雪，穿梭著日隙，為森林裡增添了一絲暖意。

墨語小心翼翼從白鷹的尾巴溜了下來，跌坐在樹葉當中，無垔也輕身一躍，跟到他的身邊。

白鷹甩甩翅膀，掀起了大片的風塵，接著向樹林裡走了幾步，沒多久就被濃密的枝葉卡在中間，牠生氣地扭動屁股，硬是將擋路的兩棵大樹彎向外側，高舉著脖子，繼續鑽向森林，找到一處空曠的地方，忽然就望著地上，動也不動。

墨語立刻驚呼:「唔唔!大白鵰怎麼了?」

「在睡覺吧。」

「這樣啊。」墨語摸著自己的手臂，將身體縮了起來，又說:「大白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是女孩。」

「是女孩呀!」墨語說完，不自覺地發抖起來。

無垔向前了個彎腰，摸著他的手說:「冷嗎?」

「很冷呢。」

無垔拿起一根樹枝，刮著地上的土說:「怎麼不用加熱術?」

「我練習了一整個早上的加熱術，身體突然就沒有東西了，然後又一下子有，一下子沒有，現在甚麼熱也使不出來了。」

「原來如此，你應該是耗盡了靈力，然後才剛恢復了一些，你又開始施術，才會感覺到力量若有似無。」

「好像是呢!」

「不過，你怎麼會對這種簡單的靈法這麼興趣，可以練習一整個早上。」

「因為我想要弄出火焰，嘩啦啦的火焰!」

「為甚麼?」

「我想像那天那個火姊姊一樣，在天上轉出漂亮的火焰，在地上鑽出巨大的火柱!」他想了一會，又低著頭說:「但我沒有想過要燒掉那裡。」

「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你不覺得，天上那些正在飄著的冰雪，比起那些華麗的火焰，總是好看得多嗎?」

「不覺得。」

「你這話可別讓掌門聽見。」

墨語忽然岔起雙臂，抬頭挺胸，神情認真地說:「這裡太冷了，蘇姊姊太冷了，這樣不好。」

「呵哈!你別看掌門這樣，她其實比誰都還溫柔，你這條命可是她用雷法，不要命地救回來的，不僅燒傷了她的掌心，還電傷了經絡，好幾天都沒辦法伸直手指。」

墨語語重心長地回應:「這樣啊?」

「怎麼?不冷啦?」

墨語打了個哆嗦，說聲:「冷!」

「我去打點柴來，你在這裡等我。」

「別走呢，你也像蘇姐姐一樣開個罩子，這裡就不會冷了。」

「我可沒辦法這麼做，用不了幾分鐘靈力就會耗盡，那不是正常人可以隨便使得的靈法。」

「好吧，你可別太久回來呢。」

「你才別亂跑!要是你不見了，你的蘇姊姊就不會只是剛才那種反應。」

「好咧，我知道啦。」

無垔才剛起身，回頭又說:「乖乖的啊，別亂跑。」

「知道知道。」

只見無垔前腳剛走，墨語便蹦起身來，跑到白鷹的腳下，蹭玩牠的羽毛，在牠身邊繞來繞去，當無垔回來的時候，墨語已經窩在牠的尾巴旁邊，抱住羽絨，呼呼大睡。

無垔無奈地搖搖頭，隨即用靈法點了些柴火，打坐在樹下。

裊裊炊煙，飄散在林間，從白天點成了夜光，只見無垔倚在樹下，撬著流口水的嘴角，一道身影忽然晃來，朝毫無預警的墨語靠近，接著又走向無垔。

無垔猛然睜眼，一道玉掌立刻摀住他的嘴巴。

「你─」

「噓!」女子不等他說完，立刻阻止他說:「是我。」

無垔眨眨眼眸，發現眼前的人正是洛雪，壓低了聲說:「怎麼了掌門?」

「有人，有人一直在盯著墨語。」

「怎麼會?對不起，我太大意了。」

「沒事，白身化鷹正悄悄地保護他，故意裝著沒事，但我想知道是誰。」

「不止一人?」

洛雪點頭，並在無垔的手背上敲了幾下，撇了幾筆，小聲地說:「知道了?」

「嗯。」

話一說完，兩人默契地化作兩道弧影，無垔先是踏到另外一邊山頭，抽出長劍，隨即彈起了劍光，在黑夜裡一閃一爍，發出鏗鏘地劍響，和兩名劍客快劍相衝。

洛雪這邊也化冰成劍，乍起猛攻，只見她以一敵五，踏起夢幻的腳法，穿梭在劍影之中，一下子御風起劍，一下子烈火衝掌，瞬間就把詭異的劍客全數制服，但倒下的劍客看似重傷，卻又站了起來，像完全沒事一樣，和洛雪繼續纏鬥起來。

白身化鷹按耐不住性子，立刻振開翅膀，同時驚醒了墨語。

墨語坐起身來，揉著眼睛說:「唔─怎麼了呢大白。」

剎那之間，一道劍影騰空襲來，白鷹跺步揮翅，雖然拍開了其中一名劍客，但也煞紅了翅膀，墨語兩眼驚愕，大聲地嚷道:「啊!妳怎麼流血了!」

白鷹用後腳根頂著墨語，將他輕輕擠開，這時無垔趕了過來，從黑暗中接過一劍，墨語這才發現，銀色的鋒芒早已捎在了眼前，正好被無垔的長劍硬生擋住，要不是白鷹這麼一推，自己早就命喪黃泉。

洛雪身處山腰之下，臂上多了一條血痕，她冷靜地接起數劍，發現這些劍客幾乎沒有氣息，立刻催動寒冰之力，凝冰成嶺，直接將五名劍客凍在冰丘裡頭，黑暗中立刻傳來冷笑，洛雪幻步追去，那人已經消失無蹤，洛雪看著地上的腳印，說聲:「這是甚麼樣的身法……」

但她並沒有思考太久，立刻返向墨語身邊，將另外兩名劍客也凍結起來，過沒多久，數百名的九仙閣弟子都趕到了這裡。

他們恭敬齊聲:「掌門!」

洛雪振聲回應:「大家進入戒備，莫要鬆懈，紫晴、玉鳳，妳們帶上九霄，把這些刺客運回山中，我要好好調查。」

「是!掌門。」

墨語一眼又認出了紫晴，但這次他並不打算主動說話，紫晴卻忽然朝他眨了個單眼，墨語立刻甩甩頭嘆:「矮額……」

但紫晴已經帶著一隊人手，奔向山腰之下。

洛雪蹲下膝蓋，抓著墨語的雙臂說:「墨兒，你還好嗎?」

「嗯。」

「你對這些人有印象嗎?」

墨語點點頭說:「嗯。」

「那天出現在枯木鬼林的刺客，就是這些人嗎?」

他落寞地看著地上，眨下眼睛。

洛雪又說:「我知道了，你不會有事的，明天開始我們就到洞府閉關修練，我會用最短的時間讓你學會所有靈法，好嗎?」

墨語用力地點了兩下頭，洛雪立刻搔搔他的頭頂，起身說道:「今晚的事情莫要宣揚，待我調查完一切，再做定奪。」

所有人威嚴齊聲:「是!掌門!」

「今晚負責巡邏的戊隊、己隊，回閣通知所有分隊，接連一周九仙閣將執行五級警戒，所有門人取消排假，一律出勤，沒事的話就開始行動。」

「是!掌門!」

林裡啪啦一響，所有人立刻像鬼影那般散往各處。

洛雪回身，看了一眼無垔的傷勢，說道:「你還好嗎?」

「我沒事，謝謝掌門。」

「那你就先帶墨語回洛神閣吧。」

「掌門……白屋?」

「白屋已經修復不了，帶他到我的紫苑裡，暫且與我同住吧。」

「是!掌門。」

而墨語早就溜到了一旁，難過地看著白鷹，用手撫摸她的流血的地方，硬是抓著翅膀不放。

無垔上前拍拍墨語的肩膀，說聲:「墨師弟不用擔心，這點小傷，白鷹根本不會有所感覺，不下頃刻就會自己復原了。」

「真的嗎?」

「真的。」

墨語說完，依依不捨地放開翅膀，白鷹也挺起胸膛，振了幾下翅膀，表示自己並無大礙。

無垔迅速地抱起墨語，乘鷹而去，洛雪也喚起雪舟，朝玄明殿全速飛進。

玄明殿是九仙閣裡的育教天臺，海拔只有二千三百七十七公尺，是九仙閣上最低的天臺，即使沒有法陣的保護，這裡也不會積雪，非常適合學習。

此處涵蓋了玄明院與無崖院兩處教學中心，天書閣、神兵閣，藥王閣和天工院也都設立在這塊天臺之上。

洛雪輕盈地踏離雪舟，落進天工院裡的一處長方建築，這間廠房只佔了院所的百分之一，在幽暗的夜裡，從門上的斜簷亮來兩盞靈燈。

她快步靠近，透明玻門立刻開向左右，洩出一道強勁的冷氣，夾則刺鼻的酒味。

廠房裡異常地寒冷，四面牆上都結著冰霜，紫晴和其他八名弟子已經等在裡面，圍著七張帶有滑輪的鐵床，上頭躺了七具屍體，凍在透明的冰塊當中。

「掌門!」

「嗯。」洛雪隨便回了一聲，完全專注在這些詭異的屍首。

她上前一步，催動熱力，將最右邊的冰塊慢慢融化，融出屍體的臉孔，隨即撕開面罩，看見一張蒼白如雪的臉孔。

紫晴湊在洛雪的身旁，立刻說道:「怎麼這麼蒼白，這人不是剛死嗎?」

「果然，這些都是屍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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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魁?」紫晴想了一會，忽然嚷聲:「難不成是用屍體做成的魁儡!?」

「沒錯，這些都是用死人或者活人的屍體，加上機關術和靈法製成的傀儡。」

「怎麼可以如此殘忍!」

「嗯，聽說用這種方式造出的魁儡，能夠同時保有人類的靈活，還能透過機械零件，發揮出超越人類的力量，而且不老不死，缺點是沒辦法運用內功與靈力。」

「這到底是誰想出來的爛招，太可恥了!」

「這我就不確定了，明天一早還得問問天工長老。」

一名駝著腰背，白髮微禿的老人忽然進門，沙啞地說:「不用了，這麼大的喧囂，我早已猜知一二。」

「天工長老。」洛雪恭敬說道。

天工長老雖然駝背，但並沒有拄著拐杖，步起路來也十分健朗，他走過來說:「這是血月教特有的魁儡術，看來墨毅與道人當年的鐵腕一執，終究是落了網袋。」

「不可能的，當時我也在場，血月已經死透了!」

「血月生性多疑，聰明好學，但有些想法已經過於偏執，自從他知道我開始藏私技術，有所隱瞞時，竟然硬是破了我的魂歸七陣，偷走我的畢生所學，妳要知道，魂歸七陣是一種極其精密的機關法陣，就算通過了前方，最後一道命門，可是要用命去換的，只能出，不能進，我早已看淡了這些知識，才會把它們封鎖在裡面，我當初真應該燒了這些秘笈，知識是不分正邪的，越是強大的知識，就越是危險。」

「但他確實死了，是被墨毅大哥的最後一掌劈死的。」

「妳可聽過奪舍鬼法。」

「那種方法術法一生只能使用一次，而且毫無意義，只會讓武功修為大幅倒退。」

天工長老搖搖頭說:「若不是血月另有他人，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秘法，也許根本就不是傳說。」

「甚麼秘法?」

「傳說在四千多年前，東方血氏發掘了一種秘法，可以無限地置換意識，和活人交換身體，達到長生不老的境界，但具體的條件與運作方式，柳某便不得而知。」

「太荒謬了。」

「也許這樣的荒謬，正是唯一的解釋，況且，血月是真的回來了。」

洛雪憂慮地看著地上，長老又說:「蘇兒，妳再去看看其他屍體，也許能有其他發現。」

「好。」

洛雪拖著遲疑的腳步，慢慢走近第二張鐵床，聽完天工長老的一席話，她確定了血月的歸來，現在令她擔心的事情，是那些躺著屍體，會不會有一人，就是她的天孤師兄。

然而，當她確定了第六床位的屍體，發現這些人她根本一個也沒見過，甚至還有少年和婦女，暗自吐出了一口長嘆，鬆下肩膀。

洛雪走向最後一張鐵床，用炙熱的掌心，將冰塊融開一個深槽，拉開屍體的面罩，一顆頭顱忽然就動了起來，用憤怒的眼神盯著洛雪，嚇得她向後跌坐，所有人立刻圍上，洛雪大喊一聲:「別過來!」

屍魁的身體還冰封在晶塊當中，頭顱卻瘋狂地扭動，不斷做出啃咬的動作，但洛雪已經哭花了滿臉，眼看有人要上前揮劍，洛雪立刻催動真氣，遠遠彈飛了那柄長劍，震怒地說:「我不是說了，別過來嘛!」

「是!對不起掌門。」

只見十幾人眾紛紛退開，天工長老上前說道:「蘇兒，他已經死了，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墨毅大哥了。」

洛雪摀著嘴巴，強忍哭聲，顫抖地說:「我該怎麼辦……他是我的師父，更是墨語的父親啊。」

「如果你沒有辦法，那只好讓老夫來做了。」天工長老看向眾人，隨即又大喝起聲:「九仙閣眾弟子聽令!速至天工院外，追緝血月，施術者就在附近!」

他千里傳音，彷彿要讓整座天臺都給聽到，只見眾人幻步齊出，將玻璃大門都給撞破，屍魁忽然就聽下動作，停屍間裡就只剩下洛雪和天工長老。

「血月已經逃走了，接下來的事，蘇兒怎麼處裡?」

洛雪聽完，堅決地站了起來，將所有屍魁再次凍入寒冰，生冷地說:「為甚麼要故意讓血月逃走?」

「天工院裡，佈滿了我的魁眼，所有的動靜我都知道，血月來時的身法，九仙閣上沒有一人可以追上，就算是蘇兒也望塵莫及，與其正面碰撞，不如打草驚蛇，他的身體異常地虛弱，加上屍魁被擒，短時間內不會再有甚麼大動作了，依我猜想，他此行目的只是為了昭告世人，血月已經歸來。」

「大不了我們全派上下和他拚個魚死網破，至少讓他死在這裡!」

「蘇兒，妳怎麼可以如此衝動，這不是妳平時的性格，衝動和憤怒是會壞事的。」

「我不想讓師父和天孤師兄白白犧牲，我要替他們報仇!」

「蘇兒，還請妳冷靜下來，我們現在該做的，應該是通知各大勢力，同心協力，揪出血月的真正巢穴，而且血月這次的復活，不就是在詔告我們，殺死他是毫無意義的行為，妳這樣妄自行動，只會招來更大的危機，我們並不知道血月還有甚麼底牌，以及他之所以能復活的條件，要是把賊給追急了，真正危險的會是我們，天孤和小墨都已經賠上性命了，妳不應該更加謹慎?還是妳想讓墨家最後的遺孤也一起陪葬?」

「我……」

「妳不必再說，先回洛神閣休息吧，專心帶墨語把實力提升，既然妳選擇帶他回來，這就是妳現在的第一要務，我已經聽玄真說了，墨語很可能是解開十維境界的鑰匙，如果連小墨和天孤都打不贏血月，我們就只能繼續增強實力，未來是好是壞，神仙難算，但浪費了小墨和天孤為我們爭取的時間，萬不應該。」

洛雪摸著冰封的墨毅，激動地藏住怒意，長老又說:「回去吧，這裡是我的地盤，我會替妳收好這七具屍魁，要是血月真想奪回屍魁，老夫也會替妳拼命的，妳就放下心來，好好地鍛鍊墨語，待會我就傳信給各大勢力，後續若有甚麼進展，我會立刻通知妳的。」

洛雪看著旁邊，自責地說:「嗯─謝謝你，天工爺爺，對不起讓你看見這麼失態的自己。」

「蘇兒，妳已經夠優秀了，洛音在天之靈也會替妳驕傲，白屋的事情我也已經聽說，你就別太責怪墨語了，他年紀尚小，孩子心性，仔細回想起來，妳小時候不也是這麼調皮來的。」

洛雪皺了一下眉頭，用快上一倍的速度說道:「才不是呢!」

「呵呵，這樣才是我知道的蘇兒呀，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天工爺爺只希望妳能自在一點，妳的姊姊已經被妳趕跑了，妳也該饒過自己了吧。」

「我……」

洛雪思索了一番，隨即走出屍間，她看向天空，這裡還能看見月亮。

九仙閣的天上罕見地充滿了弟子，巡邏隊幾乎全數出勤，有人踩著長劍，有人踏著刀棍，一些沒有真正見到事況的弟子，則是慵懶地躲在樹上，哈欠連連。

洛雪回到自己的閨房，看見墨語趴在床上畫畫，高興地踢著雙腳，忽然嚇了一跳，但很快又想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墨兒，那是我的床。」

「嗯!很香呢，都是蘇姊姊的香氣。」

「這麼晚了，還不睡嗎?」

「我刷完牙了，再畫一下下就好了。」

洛雪拖著疲倦的腳步，坐到床邊，發現墨語正在畫她，心情頓時好了一些，墨語突然又說:「蘇姊姊，如果他們只是要我的命，我就給吧，我不想再看大家受傷了，不想看到姊姊死掉，我想靠自己的力量結束這一切。」

洛雪一聽，生氣地抽走墨語的畫筆，說道:「以後不許再這樣說話，一個都不能死!」

「嗯，我知道了，對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

「我今天不小心燒掉了奶奶的白屋，掌門哥哥都跟我說了，妳看，我把房子都畫下來了，姊姊不要生氣。」

洛雪彎過身子，將長髮都披在了墨語頭上，仔細地看向圖紙，畫裡不僅止是自己的身影，連旁邊的花圃，白屋的樣貌，全都描繪的一模一樣，她微笑地說:「我沒有生氣，我只是不想讓你們看見自己難過的樣子，墨兒不必那麼在意。」

洛雪說完，獨自走到牆邊的雪蠶沙發，側躺上去。

「蘇姊姊不洗澡不刷牙的嗎?」

「睡覺。」

「那我關燈囉。」

「嗯。」

「蘇姊姊真的要睡了嗎?」

洛雪聽見，生氣地嘖了一聲，墨語才終於安靜下來，然而就在短短的幾分鐘內，房裡便又鼾聲四起，但洛雪並不在意，在她的心境裡面，這點聲音根本就無足輕重，和風聲一樣安靜。

屋外的冷雪，依舊拍打著庭院，隨著入夜的晚聲，越來越大，若有似無的聲音，不斷地傳來耳邊，當墨語被這種喧囂吵醒，門縫已經吹響清晨的冷風。

他揉著眼睛，走到洛雪的身邊，發現她不停地喃喃自語，沉睡在一片黑暗之中，墨語輕輕抱住她說:「蘇姊姊作惡夢了，惡夢是惡魔做的壞事，我已經趕走房間裡的惡魔，所以沒事了，姊姊不怕。」

洛雪的眼裡含著淚水，慢慢地張開雙眼，發現自己被墨語溫柔地抱著，伸出了發冷的手心，牽住墨語，當她恢復精神時，淚水已經停不下來。

他夢見斷了雙臂的墨毅，化身成邪駭的屍魁，在黑風中啃咬著墨語的軀殼，墨語不停向她求救，但自己怎麼樣也救不到他，不論怎麼前進，眼前的景象總是隔著無法觸及的距離，深陷在悔恨的夢魘當中。

洛雪看著眼前，將傷心的臉龐埋進墨語的胸口，面對著這一切混亂的現實，她感覺自己就快要崩潰，站在線與線的交叉之間。

墨語溫柔地說:「蘇姊姊不要害怕，墨語會一直陪在姊姊身邊，除非你不要我了。」

「傻孩子，沒有人會不要你的。」

墨語跳離了洛雪身邊，興奮地看著她說:「嗯!那姊姊要教我靈法了嗎?我想去看那個甚麼洞府的地方。」

「好。」

洛雪坐起身來，推開臉上的淚水，深吸了一口氣息，覺得自己好像又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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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追火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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