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kamori】 - 死神小姐的花朵

「又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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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看著滿園的白水仙花，在宛如天上雲朵般潔白的世界裡，終是綻放一朵刺眼的粉紅。底色輝映之下，那抹粉紅有血色般鮮豔，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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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咬牙，開始動手將剛綻開的水仙花進行裁剪收束，點飾成盆，包裝成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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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鐺清響，還沒等他清點完花卉數量，就有一聲高興劃破寂空，在她滿室土根味的花園裡送來一陣城市裡的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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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阿！美麗動人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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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一身牛仔連身褲，坐在自己如同吧檯的玻璃檯桌前，繼續清點水仙花白的數量。手上一把綠皮剪子，邊揀選花莖的同時，粉色黯淡的雙眼邊把葉緣修成完美的包葉狀，然後收進精緻的透明束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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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作室進去左手邊架上的九個小盆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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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跟自動販賣機的女聲回應一樣，只有埋頭在工作中的機械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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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低限度的交流，每個月的月初，她總要應付這一聲，才足夠維持溫飽生計。接著受到指示的客人就會前去她的工作室，照著指示在左手邊提取九盆她早已打點好的水仙花欄，毫無生氣的在離開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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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被陽光照射的灰塵徒留，有三個月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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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次不同，那映如陽光和煦的暖橘色身影沒有逕自行動起來，而是一旁悄靜的摸到自己的玻璃櫃台前，雙手撐上，綻放著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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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事嗎？」被盯著百般不厭，calli放下手中的剪子跟花束，對著此人警戒起來。望向臉孔，她才發現除了那一套暖橘色的護理制服，她其實並不認識眼前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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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沒跟我說工作室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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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來的嗎……」被那綻射強烈的笑顏灼燒，calli拍拍身上剪落的莖葉。頂著一張毫無波瀾的臉，小聲低咕。「也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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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輕嘆這樣一句，然後便頭也不回的穿過自己悉心搭裡的花盆廊道，在各色鮮豔中轉進一個陰暗的角落，一手拍在燈鍵上，將室內點亮陳舊昏黃，還有手掌劃過風動搧出的老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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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比想像中的有活力，她髮根從橘色延伸至青藍，盡顯柔軟彈性，蹦踏著腳步很快跟上calli身邊。這樣俏皮的性格與她身上寫著「護理之家」的襯衫著裝顯得有些不太搭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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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左手邊……啊！是這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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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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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棒！還有一株是粉紅色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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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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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擺滿各式盆土工具的工作室燈光全數點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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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招呼，calli只帶這名新人碰到工作上的接觸，接著逕自走回自己的玻璃櫃台，像隻螞蟻攀附在莖葉上，仔細打量花朵，接續自己尚未完成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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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啊！美麗的動人的小姐！」那人艱難地抬著九盆水仙花，從黑暗之中掙扎著爬出工作室，隔著高聳繽紛堆起的花牆，又朝玻璃櫃檯處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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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只是端視起莖葉，用她裁縫般地巧手劃開直線，生得老黃的枝葉就在剪刀銳利下收起工整，接著包成一朵委婉動人的形象，像是個雙手貼腰恭敬行禮的花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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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做kiara，這裡是錢！」kiara搖搖晃晃地提著有些沉重的九株盆栽，拿出早就備好的牛皮信封，一巴掌拍在玻璃櫃檯上，也是暖橘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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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Calli沒有怎麼關心，只是將束好的花條按上唇前，清嗅一口可以定神的花香，接著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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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怎麼稱呼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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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蹙眉，這擅自的笑容帶來過多的社交能量，她不喜歡。「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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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重要嗎？我還會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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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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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說得不錯，水仙花的花期一般是兩周多一些。下一次見面會是在三周後，如果到那時候，她還沒有抗拒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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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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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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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就下次！」她又漾起笑容，彷彿人世間沒有什麼可難過的，抬起塞滿九個小盆的提瀾，又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不過我就在隔壁！妳什麼時候想說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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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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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傢伙所屬的護理之家，就開在自己破爛花店的隔壁。也是如此，她才有每個月一或兩次的微薄收益，不至於餓死、腐爛，成為花朵的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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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在心裡嘲笑，臉皮卻沒抽動過一陣，俐落地把所有水仙的份都處理完，還有許多花兒等待她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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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搖搖晃晃地般著重物，走過護理之家的前庭，那茂盛的植被就像是隔壁花店的延伸，將所有生機一併帶了過來，妝點這個充滿死氣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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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盛開，肆意茂密。跟那靜得衰老的氣息不同。她頂著陽光，用身體推開鋁製紗門，維持那一貫的洋溢熱情，將世界沾染上的一點喜氣送入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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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買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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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可怕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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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這個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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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花店店長臉是不是很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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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大家明明是合作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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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理之家的牆壁色調都是鵝絨黃色，看起來溫暖，卻有一種莫名冷清的寂寥。幾個年輕人圍在右手邊的工作桌，鋪著一大張紅褐相間紋路的桌巾，邊處理著一整天的排表邊議論紛紛起來，語氣從凝重到戲謔都有，情感參雜眾多，如同那家花店裡整類繁多不甚相同的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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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聽不出來他們言語中的暗指，只將滿盆剛採購來的水仙花放置在桌上，用自己剛來的體察—那雙粉紫色的眼眸見聞—參進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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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起來只是有點怕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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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生？她根本不想跟妳說話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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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就像院所裡總有幾個不想與妳說話的老頑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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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別這樣說那些長輩。」一個黑頭髮包髻的矮胖女人站起身來制止它們的閒言，她是這群年輕人中唯一顯得老沉的東方臉孔。鼻頭間灑著幾個雀斑，在這樣暖黃牆壁漫射的光線下不怎麼好看。「kiara，今天妳跟我巡房，我帶妳多認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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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sir！」kiara比出一個完美的軍官敬禮，帶著嘻笑和天真，在這有些斑駁氛圍的空間裡試圖撥動一點源泉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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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別忘了這個！」說話的人是一名短頭髮的女人，她的劉海左右梳得整齊，長相還算清秀，髮梢垂落耳際。kiara記得她叫阿米，因為她胸前的名牌上這樣寫著。她從kiara剛剛端來的花籃當中取出最為特別的那一盆粉色，然後一個匆忙的向前遞到kiara眼前。「入職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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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職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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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入職儀式，你們不要盡嚇新人阿。」被喊作大姨的老沉女人，揮舞自己手中的塑膠板直接拍上阿米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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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大家都是這樣走過來的！當時也是我去買花，然後我去送花的！新人總要見見世面，才會成長！」阿米握住kiara的雙手，將那一盆粉色的水仙花端入她掌間，感受撲鼻而來的花香和那沉甸重量。扭頭詢問。「你們不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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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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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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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這裡之前我還不信鬼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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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kiara有些摸不著腦袋，每一個字句她都聽得懂，串在一起就顯得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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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這裡的傳統，新人要獻花！把這朵特別的花，送給妳最喜歡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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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喜歡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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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行了！搞鬼搞怪！剩下的到時候妳們要記得送！」大姨揮動塑膠板，像是揮蒼蠅般，三兩下趕跑這些追著臭味而來的怪人。「kiara妳也不要放在心上，人各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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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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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視著這份重量，kiara低頭看著這朵精心栽植出來的水仙，她有漂亮的六葉寬厚花瓣，花瓣之中還有一圈特別的環狀花冠，散幽清香。這種恬淡芬好的滋味引得人身心舒緩放鬆，正是適宜安養的花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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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可以讀出感情，從這株水仙還是個鱗莖時，就受到無微不至的悉心照料，陪伴，才有今天朝氣的花兒。她感覺和自己的工作有些相似，悉心照料、耐心陪伴，接著注入生命活力，帶來每每朝氣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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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難怪花店會與護理之家開在一起。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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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到護理所工作還未滿一周，但護理所裡面的每一個面孔都不算生，在她自然親近的氣場下，即使對話完全不在一個頻率裡，她也可以泰然自若的相談兩三句話。但她尤唯記憶深刻的，是在7號間裡面的那位老婆婆。一位時髦、富含氣質、談吐幽默的老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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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說過自己的名字，卻總是跟她分享一件又一件，人生當中光怪陸離的事情。大家就親切的給她取了個代稱——怪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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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少女時期的青春歷程，同時跟兩三個意中人周璇曖昧；到中年時期結識過的各種奇怪人類，將文字反著書寫自製密碼的溝通怪客；到老年時期經歷的各種荒誕怪事，一個打劫不成的罪犯，約她明天同一時間再到同一地點給她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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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總是饒有耐心地聽著，她還記得那一天，她坐在她的床沿，晚風透著窗櫺，婆婆給她指了一顆明亮星星，說那是金星，是她的母星。她是金星人，如果能自己料理後事，她會搭上火箭，飛往太空，永遠在天上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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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只是傾聽，眼眸裡也繫滿了億萬顆璀璨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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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一握，她知道她該把這別具意義的花朵送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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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貨後的第二周，calli總是夜不能眠，躺在自己硬質床墊上翻來覆去地。每當閉上眼廉，她就會浮現出kiara那張充滿親和力的笑臉，接著憂愁如同惡鬼爬上她的床鋪，然後她就得翻個身子，重新壓下心裡那份不滿意的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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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好的笑容，但不用過多久，就會變成鄙視，和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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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鳴來得突然，calli用羽絨枕頭蓋住自己的臉面，卻檔不住從心頭內發的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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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次？那緊急的鳴音，會配搭著閃爍的紅光而來。無論calli如何抗拒，那都在她本就顛簸的靈魂上刻下不可抹滅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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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合？是阿，只是巧合，她總是這麼相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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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樣的巧合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那就變成了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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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她坐起身來，點亮床頭的燈光，暗著頭皮呆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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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花多少時間，穿好園藝裝束，提著橡皮水管，披著淡薄夜色。Calli推開門扉讓冷風溜進，她抬頭望了一下明月，祂卻躲避一般地溜進雲朵後方。她將自己的厭惡心情盡數吐出，不細想那些纏身憂愁，開始為白色籬笆範圍內的所有植被灌溉濕潤，撒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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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很新、很清，卻吹不走腦內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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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張開雙手，背靠在籬笆上，仰頭看著整片星空。時間大概是凌晨一兩點，隔壁的護理之家沒有什麼動靜，周遭的樓房安靜，只有路樹沙沙吟唱著。鄉下的山野裡沒有光害，所以只要有一點刺眼，她就可以最快速的捕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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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有一顆明亮的塵點閃爍，小時候爺爺同她說過，那是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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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煩的有點想抽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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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裝模作樣地讓雙指夾在唇邊，吸進一大口，放下，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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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疲倦感再行爬上，她注意到隔壁漆黑的養老之家點亮一間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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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舒坦多了嗎？至少接下來的這個禮拜，她無須再提心吊膽，可以安心入眠。奈何怎地，她就是開心不起來。遠方的地平線閃爍紅色光點，那不是星熠，是死神到來的警示。她慘慘地僵住笑容，習慣性地將不存在的菸頭捻熄，進入臥房內，用枕頭蓋住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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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耳鳴，卻有轟響，順著夜晚的嚎叫越來越近，那刺耳足以引得每個人身體不快，是經過設計的、救護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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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之中，誰的笑容在不斷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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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急、矛盾、衝突。Calli覺得自己的心情像是個木桶玩具，每一聲刺耳都是一把利刃刺進，就等著猜中機關，然後她會像木桶裡面的人一樣飛出。懲罰……或是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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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朵粉色的水仙花綻放開始，她與隔壁護理所的人就有了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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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三個周次，迎接來的是越來越破碎的笑容，與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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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不再健談，也沒有抱怨，只是板著一張臉，繼續著彼此殘弱欲墜的合作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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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開始，她就有了一個「親切」的稱呼——死神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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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她蹙著眉，端望院子裡分發給水仙花的生長空間。萬中綠幕當中，有白色花苞如同星綴點點，就要綻開。幾乎就跟個詛咒似的，在不同的花盆當中、不同一株的枝節裡，每一次，總會有一朵潔白的水仙花染上血色，薰成粉紅。「又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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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不信神、不信鬼、不信謠言、也不信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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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裝作沒事一般繼續照顧院子裡其他花兒，養護自己的心神波動。她不發言，但每噴灑出的一粒水珠都是她在心裡的謾罵，跟個十速機關槍快嘴一般從沒停下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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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裡的訂單，除了例行交差的水仙花，還有九朵玫瑰、二十朵康乃馨、一盆百合、一盆蘭花。難得的熱鬧，calli依舊縮在老舊的玻璃櫃台後面，動手將二十朵康乃馨都包成一束一束能傳遞心意的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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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陽光移動至天頂，光束撒在室內的留黃越來越短，漆黑越來越長。門板推響，突然地捲起一片煙塵，與一抹橙色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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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哈！我又來了！美麗動人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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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不擅長應對她的歡快，calli一口氣吐在層層巒起的花瓣間，力道大到差點吹落其一。「一樣，工作室進去左手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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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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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哼著輕快歌曲，自來熱絡地穿過花叢小街進了室內。Calli只是聳聳肩，這種情形跟她預想中的差不了多少。再看室內堆滿需要包裝的花束，她也沒多少時間理睬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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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will live to keep on fighting till the dawn～」搖搖晃晃地提著沉重大籃子，連音都唱得歪歪斜斜的。拚上了老命才把花籃端到玻璃櫃台前，然後從褲管口袋裡掏出牛皮信封，拍在桌上。「辛苦啦！這裡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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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calli只是斜瞄一眼，連確認信封內的金額時間都沒有，繼續手邊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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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是康乃馨欸！難道說，母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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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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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棒啊！還有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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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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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見眼前人漠如冰山，只有簡單字句的回應。Kiara提高了幾分聲調，幾乎是趴在她的玻璃櫃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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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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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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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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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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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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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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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對話，但有一股強烈的視線交流從玻璃櫃台如破曉般刺眼。Kiara雙手托著腮幫子，眼神滿是專注熱情地看著自己悉心打包花朵的一舉一動。Calli剛放下手中處理好的花朵，實在不耐地惡狠狠朝櫃台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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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接觸到視線，她閃著酒紅色澤的眼眸卻兀自瞇成線條，過份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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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有什麼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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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個東西忘了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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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探頭瞄去一眼她的腳邊盆栽，眼神劃過她制服裙下掩藏不住的纖細。自己的工作不可能會出錯。「花沒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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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花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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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時間跟妳打啞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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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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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約定？」calli撇眼右方牆上掛著的時鐘，今天她是有好幾個約定。要把百合花送到社區教堂裡，送給某位佈道講師；要把蘭花盆送到新落成的公司裡，指名給一位黑捲髮的職場女性收；還有那九朵玫瑰，要將它送達至某間私人徵信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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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啊！妳還沒告訴我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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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真無聊。」咬住嘴角酸澀，在那間護理所裡，她恰恰是最不需要名字的存在。「妳應該早就聽聞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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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不是妳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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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C-A-L-L-I，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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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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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按著發疼腦門，眼前這個女人完全不理會自己厭煩的表情，或著根本聽不懂那帶有惡意的語氣。「我還需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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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還會再來找妳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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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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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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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還不信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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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次說明不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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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第二次、第三次，當所有人都認定自己是死神後，不會有人想留在她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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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從指尖傳來，calli有些發楞的看著被剪刀劃出的血痕，她從來沒有在包裝工作時受傷過。隨便找個貼布纏繞，她將最後僅剩的三朵康乃馨包裝完畢，提著客人指定的幾朵花兒走向車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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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一輛藍色小貨車捲著狂風從花店遠去，揚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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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買回來啦！」kiara仍舊頂著笑顏，已經熟練地將沉重地花盆直接提到護理所的深褐木桌上擺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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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跟死神交涉辛苦啦。」阿米第一個回應打趣道，她正清洗所有用過的餐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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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不是死神，她叫cal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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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差不多嗎？」一個捲髮女人放下手邊的購物單，動作輕巧地就拿出花籃裡頭最特別的那一珠水仙。她叫安提。「妳看，死神小姐又發來索命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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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碰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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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前一周還健健康康的怪婆婆，突然就心臟麻痺……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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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相信是巧合，但待過三個月後，就不會這麼想了。」坐在安提對面，拿著針線縫製鈕扣的辮頭女人如是說。她是艾魯納。「大家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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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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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再試試看，不就知道了？」話還未畢，那開得茂盛異常的水仙迅速在kiara眼前放大，安提將水仙端送眼前，花朵上下搖擺的舞動像極了輕蔑的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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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撞擊著胸腔，kiara只猶疑半秒，一把搶過粉色水仙花。「試就試，誰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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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死神小姐，我們護理所才能源源不絕地招收生意呢。」阿米碎嘴嘲諷，把最後一個餐盤收入瀝水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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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妳說這話會被大姨罵的！」艾魯納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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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忠告，kiara。」安提迅速將剩餘的花朵分配完畢，俐落地抱起兩盆。「9號房那個……妳知道，那個臥病很久的爺爺……這次就送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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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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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在妳手裡，選擇權在妳。」重話過後是一派輕閒，安提聳聳肩，挑挑眉毛，用手肘頂了kiara一下。「看妳怎麼想吧。這種大事，還真不是我們凡人能做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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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本該是死神小姐的工作。」阿米用毛巾抹抹手，戲謔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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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總丟給我們代勞，真可怕。」艾魯納跟著一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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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管他們，送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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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捧著那盆嬌豔花兒，沉甸甸的，是生命的重量。水仙花看來小巧可愛美好，到她們嘴裡，卻變成了張口吸取生命的不祥之物。她不想相信，她不願相信，但總有什麼人在背後用羽毛鵝絨刷著背脊，名為焦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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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9號門的房門前，kiara剛握上門把，所有熱量就被那金屬製成的圓球給吸走。他握了好一陣子，直到自己給予的熱量平衡住握把冰冷，才提起嘴角，笑面盈盈地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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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斯爺爺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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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坐著一個駝背至極的老人，他虛弱的聲線在光線照耀下吐出幾口煙塵。被重利牽引七十年以上的厚重老皮老肉蓋住雙眼，用力的瞇了幾下好像才辯過來人。「哦……小鳥……早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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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我來給妳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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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花……花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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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水仙花，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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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kiara俐落地將花朵放到床頭櫥櫃上，就放在一張家庭合照前。凱爾斯爺爺艱難地轉過身來，眼睛又用力的瞇了兩下。「小鳥……小鳥阿！妳……妳幫我看看……看看花！……是什麼顏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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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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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是什麼顏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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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送來的水仙花，是……是很漂亮的粉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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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老人停止了顫抖與躁動，反而感到平靜地靠入拱起的床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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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粉紅色的花沒有什麼不好呀！它很漂亮！是獨一無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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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咳……」凱爾斯爺爺用自己的袖子摀著口鼻用力咳過兩聲。「小鳥……妳知道，我幾歲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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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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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我生得……得什麼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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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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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活得夠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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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不是的爺爺。」消極情緒擴散，kiara敏銳的感知到，一把野火燃燒似地突然將他打斷。「沒有活的夠久這件事，那朵花……那朵花就是一個祝福阿！爺爺妳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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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咳咳呵呵……我……我已經癌症第四期了……」老人用力地咳過幾聲。「足夠了……遇到你，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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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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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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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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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妳知道……什麼是……睡夢醫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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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電影？」凱爾斯爺爺招招手，示意kiara靠在她的床榻上。相互對視，kiara可以看中爺爺眼睛裡的白光正在消散，忽明忽暗。「我有聽過……但是我沒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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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也不是……」他拿起桌上的粉色水仙花，湊到鼻間。本該輕嗅，卻都只是粗喘著咳聲。「睡夢醫生是指……使人感到平靜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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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人感到平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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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後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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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斯爺爺，那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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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鳥。」凱爾斯爺爺突然強而有力地握住kiara的手，又把花朵湊到自己眼前，映著老花細瞧。「這花……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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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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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一定受到很細心的呵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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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花店小姐一定很細心的呵護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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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看著就覺得……我沒有什麼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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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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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還很害怕的……但……你們會陪著我，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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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的！爺爺！我們一直都在這裡陪著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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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老人捂緊胸腔，連爽朗的笑都顯得有些痛苦用力。「那麼我就死而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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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咬住下唇，不願再多說什麼。思緒在她整個身體裡打轉，想要辯駁，又知道辯駁沒用；想要安慰，卻又不知道能給予什麼幫助。死亡對她來說足夠遙遠，遙遠到怪婆婆的死亡，還是那麼虛幻迷離，無法令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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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只是依著節奏繼續拍著她細緻手臂，如同時鐘滴答，一柄、一拍，規律的節奏與心跳無異，令人安心。然後他閉上眼，將花端在胸前，維持這個姿勢深思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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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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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爺爺，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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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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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斯爺爺，你一直都在，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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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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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陷入同一個姿勢，靜默五分。Kiara握住他的手掌，有些呆立地掃望整個室內空間。除了床，整個護理所能給上最好的東西，大概就是窗外燦燦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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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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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斯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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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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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你還活著。一直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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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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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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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不會被死神遺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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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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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將發音溺在鼻腔內，她沒遇過這個問題，也沒思考過這個問題，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面對生命的議題，有些沉重她還不懂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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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壓在肩上的擔子重量，就如同一朵鮮花，開時燦爛，謝時唏噓，接著一路落地，從沒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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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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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咳咳！是我為難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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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爺爺一定不會被遺忘的！一定！我會記得！我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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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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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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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是……很有……活力。」順著手態垂軟，凱爾斯爺爺的字句跟著越來越緩，越來越緩。「謝謝妳……為我的……生命……再注入了……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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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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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就像……可以……讓人……重生的……鳥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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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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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一攤，花兒摔落。凱爾斯爺爺的手敲在病床上，直讓kiara從床上彈起，一個反射性地就往她鼻息間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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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呼吸，如同兔子噗噗地從微開的嘴內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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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著了嗎……」kiara用額頭擦掉手臂上的汗。冷靜過後才憶起，那些關於花朵的詛咒，也不過只是謠傳，不可能有這等效益。「嚇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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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重生的鳥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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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有這種能力，或許就不需要到護理所工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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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凱爾斯爺爺的雙手擺放整齊，花朵歸位，整離床鋪。然後看著他的安詳面容，花白的頭髮稀疏，臉上的老肉垮成失去彈性的橡皮筋。手腳因為關節的不靈活而嗑出許多傷痕，久躺病床的身體也壓出幾個爛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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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死亡有時候是個解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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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靜悄悄地退出了9號房，不打擾凱爾斯爺爺歇息。腦中卻被種下深深的疑惑，她自己也說不清的疑惑：對生、對死、對人、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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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希望謠言奏效，還是遭到破除。只能盲目的留在黑夜中，等到注定會有的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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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不到一個禮拜，凱爾斯爺爺終究還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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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地，kiara心頭卻沒有慌張、沒有驚恐、沒有過多的龐雜的不乾淨的情緒。有一縷靈魂如柔斯般順過她的思愁，正是凱爾斯爺爺的笑容。她正對著病床，念起凱爾斯爺爺老態龍鍾的身體，臥在床上，很艱難地擠上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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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沒有改變什麼。謠言、偏見、傳說、駭人的聽聞、死神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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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什麼東西改變了她，一個簡單的，真摯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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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哈！我又來啦！calli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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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在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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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照著前兩次的經驗，從calli的工作間裡面又撈出來九盆水仙花。心臟差點抽跳一拍。不意外地，又有一朵盛開的花兒顯眼特別，就擺在工作室的綠色鐵架上。Kiara往園外栽滿的植被瞧了瞧，滿園水仙開得潔白，沒從其中再看到一絲怪異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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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皮信封拍上玻璃桌板，kiara有異常的喜悅神色，匆忙翻找自己的皮夾。「這裡是錢。還有……能幫我換一朵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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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calli斜眼瞄瞪一人，這話聽起來在他耳中有一個巴掌那麼響。「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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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不要誤會。」kiara從兜裡摸出兩張百元鈔票，照樣拍再桌上。「我想買一盆白色的水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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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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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做ki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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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在問妳的名字。妳想多買一盆水仙花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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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沒做什麼……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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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買一盆新的交換那朵粉色水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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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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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不知道妳在做什麼？」calli眉頭深鎖，一掌拍在鈔票上，將它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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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花，難道想買花還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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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妳明知道，那是——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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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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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得跟妳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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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招來不幸、帶來死亡的花朵。妳想說這個？」挑高語氣，kiara臉上多的是從容與自信。「妳信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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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信不信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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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激動，然後收斂於軟弱。Calli粉盈的瞳孔飽含水光盈瀲，與粉色的花朵同樣嬌豔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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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按住自己的眉心抑制情緒，有半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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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根本不曉得……不曉得有多少人死在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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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上怪婆婆跟凱爾斯爺爺的話……」櫃前的她裝模作樣地伸出手數了一數。「有九個。但我不認為他們是『死在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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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住眼前的漆黑默想，calli在內心裡一遍又一遍的質疑，與論定。「那妳知道這九人有什麼共同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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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臨終前，都收那朵粉色水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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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小姐的花朵……」身上有萬重鎖鏈纏身捆縛，calli抱著自己的額頭輕蔑一笑。「我都知道，他們總是這樣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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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跟妳沒有關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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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清脆嘹亮一聲，是鳥鳴婉囀，或是冷鐵觸碰上鎖鏈的聲音，然後應聲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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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的笑齒露白，白到像是亮雪地裡磨出來的利劍，交映漫射。「我是不相信啦！但就算要歸咎，也應該是花的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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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一樣……」鬆動一下肩膀，calli很快將自己煩躁的情緒浸入水心，用冰涼鎮壓住躁動。繼續動手包裝玫瑰。「那是被一朵被詛咒的水仙……我是一位被詛咒的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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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妳才交給我們護理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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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將自己裹入其中的泡泡，竟被她一針刺破。「才不是！我將那朵花交到護理所是因為——因為……我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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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會害怕嗎？」簡單的提問，卻直戳中calli心裡最軟的那一塊。「害怕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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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櫃檯前比她矮半截的人身，晨光從左側天窗灑落，挾帶著一股聖靈殿堂的氣勢衝出，留散在kiara身旁輝蘊成柔和的餘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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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堅定的雙眼中，藏著骷髏形狀一般的瞳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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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死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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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誰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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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她斜倚望天窗，不向陽光，而是在陽光背後，被掩藏起的那顆星熠。她看不見，但忘不掉。「他們堅定的喟嘆，然後在我面前吞嚥下最後一口氣，吐出靈魂。沒有掙扎與不甘，只有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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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心頭一抽，拳頭一握。「他們已經活了大半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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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所以妳才不希望我買下水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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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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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對了。每一個心思、每一步細節、每一寸害怕、每一次惡性循環。她的確是一位死神，用著自己都不清楚的手法，帶走每一位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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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真是一個貼心的人呢！說不定也很適合護理所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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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夠了沒！如果明白了就拿著妳的花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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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我有辦法破除這個詛咒呢？」kiara的手收回鈔票順了順，逕直遞到calli眼前。「如果說妳是死神好了，那我就是……能夠讓人重生的——不死之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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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鳥……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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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吧！我也沒搞懂死神小姐是什麼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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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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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幫妳處理受到詛咒的粉色水仙花，至於酬勞嘛……」手插著腰，kiara將指尖輕點下巴作勢思考。「每一個月，妳都把那朵花送我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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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填滿了半晌。寂靜之後，是店內傳來的悠悠花香、土香、青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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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的沒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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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沒問題！嘿咻！」kiara一臉嘻笑的招手搧風，將一片死沉的店內推進歡快空氣，接著把裝著九盆水仙花使勁力氣抬到桌上。「那就麻煩妳幫我換一朵白色的水仙花！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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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悉心培養出來的花兒因晃動搖擺，趨於穩定，calli也終於澱除心底的雜質。走進工作室間，挑出開得最飽滿的純白水仙花，淺飲一口花香，然後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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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出kiara籃中艷到詭異扎眼的粉紅花朵，重新填上純白，讓九盆花朵顯得整齊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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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盆很重，滿載著土壤泥塵厚重。正是因為這份重量，讓calli交付花朵時又顯得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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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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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是來自死神的警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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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嘻笑，有一如往常的天真，但壓不住嚴肅的棺材板。「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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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啦！如果妳真的會擔心的話，要不我每天都來花店逛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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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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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等著瞧吧！下次我還會找妳來拿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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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兩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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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深夜，calli就會倚著白色圍籬觀望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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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護理所就像閒靜無事般沒有聲響，一如往常。但每到這個時候，越平穩的氣息就會越挑動calli的躁動不安，緊繃地就要斷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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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才會想到，她已經把花朵交給kiara處理……那位「不死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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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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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愚蠢的笑話，就跟自己被人稱為死神一樣愚蠢。居然連自己也不可抗的癡迷相信了好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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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根本沒有死神，也沒有不死鳥，更沒有詛咒。那只是……一連串極小概率發生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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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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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不由得心頭緊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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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要跳出籠也好，這種躍動會牽動眉間，然後大腦就會把所有不美好的可能全部列舉出來運算過一輪。強壓得胸口難受悶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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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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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吹不散她的體溫，有人捏住她的心臟、吊起、然後自由落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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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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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理所傳來細小的人聲交談，透著室內迴盪成響。就是這樣朦朧的聲音，在她耳裡都變成了細數的責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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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問著：「妳有沒有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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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問著：「需不需要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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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從籬笆上彈起身來，前腳一蹬，湊到了最靠近護理所庭院的位置，想要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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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影閃動。有橘色那抹身影、有痛苦的吟聲、有人拿著急救箱、還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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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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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不得理解眼前的景象，calli兩隻雙手在自己外套間的口袋游移，卻愣是找不到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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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放在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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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剛到，還沒來得及動身去尋找手機，就有鈴聲先至，在寂靜的晚夜裡孤獨地吟唱著，突兀又驚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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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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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左右張望，在圍籬的另外一端不遠處，有一陣光亮從護理所的閒庭木桌上照入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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矩形，是一隻手機，兀自打斷了calli所有幫忙求救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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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有個人影子在門前擺蕩，她的臉背著室內燈光，昏暗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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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果然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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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循著鈴聲，小鳥飛奔一般地衝到桌台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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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妳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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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鬼啊！」夜幕重黑，calli的花店園內更是沒有半點燈光，只有一團黑影浮動。嚇得kiara跌坐在地上，她匆忙捧著自己的手機，如同十字架護身祈禱。「不不不對不起我沒想到真的有死神！不要殺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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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癡！是我！cal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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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cal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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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我，妳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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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我沒事。就是把手機搞丟了～」護理所內的鬼影緩慢爬起身來，朝著籬笆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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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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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kiara回聲，那張朝氣十足的大臉終於在微光漫射下逐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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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意外的是……她的鼻孔塞著一條衛生紙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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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剛剛走的匆忙不小心絆了一跤，就摔成這樣，流了一點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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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不小心……我還以為妳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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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擔心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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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三更的黑，讓kiara看不清楚calli臉上的表情。三更的靜，卻毫無保留地暴露她的碎語低咕。「這是當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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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我沒問題的！妳看！我還生龍活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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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風。Calli看著kiara的大臉又幕入黑暗，形成一團鬼魅影子晃悠庭院一圈，再像迴力鏢似地接近，又變回那張她熟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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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我好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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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受傷了就不要亂跑。」calli翻了一個不能被瞧見的白眼，終於洩出胸腔難受的悶熱。「不過，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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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難道說妳每天都在這裡盯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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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h——怎怎怎怎怎……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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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吧！calli真貼心呢！」同樣的，寂靜的夜擋不住從kiara那裏刻意壓低的氣聲嘻笑。「嘻嘻……或著說是有點變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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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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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安啦！那朵花我處理完了，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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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妳怎麼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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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啊……嗯……既然是死神的花朵，我當然就還給死神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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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還給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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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我不是說我是不死鳥嗎！把花還給死神這種事輕輕鬆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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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在說什麼……」因著黑暗，兩人反倒不斷坦白出心裡的話語。「嘖……跟人交涉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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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妳不用擔心啦！如果真的放不下心，不如我們互相加個通訊軟體聊天！」kiara的行動快過言詞，在這黑暗之中突然亮起的矩形光線突然刺痛calli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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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ck——」她氣音輕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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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美麗的小姐，我有這個榮幸跟妳互換ID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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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著手機光亮，呈在眼前的是kiara的QRcode，以及她那瞇成一條線，一副得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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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才是變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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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機不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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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怎麼這樣！那我給你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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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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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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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常用電子設備……」calli轉過身子，靠在籬笆上，仰望滿天星空。「不如說……明明就在隔壁，妳可以直接來找我吧？我大概都會在花店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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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一樣啊！用手機聊天比較方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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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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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背後送來一股力量，有一股夜香送入鼻息間，calli回望，kiara以同一模樣的姿勢，與她同樣背靠在籬笆上，敬嘆似地仰望繁星織點。「吶，calli妳……為什麼會想開花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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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店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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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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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店是我爺爺開的……爺爺過世之後，就把這間花店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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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一定很喜歡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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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話語將calli的心志收回地面，端視她照料滿園的植被。以籬笆為分界，護理所那一端是草原，calli這一端可以說是小小的矮叢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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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吧。」她淺淺的笑著。「比起跟人接觸，我更喜歡看著他們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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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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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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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帶來新生的感覺，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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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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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妳才不是什麼死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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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妳要說這個……」calli挺起身子，撫過身旁一片芋葉寬大的表面。「老實說吧……照料花卉本來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如果沒有那朵粉色水仙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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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有一陣子寧靜，唯獨花香仍然傳播。Kiara順著聲音，將視線錯落放置在calli有些朦朧的灰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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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啊……如果能代替語言傳遞心意就好了……我是這麼想的。所以突然得知我的花會傷害人……我……我有點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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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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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這個時候……我就在想，是不是又有人要走向死亡……我不想它發生……但每次發生後……總感覺好像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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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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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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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理所2號房的爺爺，在三天前的早上病逝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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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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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我們不要叫救護車了，只是陪著他就好。但是花是在我這裡呢。我們為他插的，是白色的水仙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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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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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存在死神，也沒有任何詛咒，這更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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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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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這一切都是經過選擇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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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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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由誰來選擇？選擇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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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在黑暗中找到kiara的瞳孔，她正笑著，笑得溫柔婉約，彷彿這個人永遠不會有著悲傷。不知怎地，這種表情反倒讓calli有舔拭一口檸檬般的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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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護理所啊……本來就是收容身患絕症的老人們安養，要說是安寧療養院也不為過。所以，不會有人煩叨、囉嗦，只希望陪伴她們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快樂的、安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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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反身伏在圍籬上，以不甚舒服的姿勢閉眼默想，讓來自另外一端的馨香薰陶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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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花能開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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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能有一個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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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雖然這麼說可能有點無情……但在一個月內，這些臨終的老人們會離去，不是一件蠻自然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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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為什麼，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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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害怕。」她站起身來，動動手指，扭扭脖子。然後將鼻間塞著的衛生紙柱取下，血已經不流了。「就像calli妳害怕詛咒，護理所的同事們同樣害怕，所以他們會選擇病況最差的病人們，送上那一株最特別的，粉色的水仙花。結果詛咒又傳得更遠了，很惡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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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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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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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自己不願意面對詛咒，於是隨手把麻煩丟給別人。丟給本應該最不畏懼死亡的護理所。因為同樣的心情，卻成了詛咒的循環，做成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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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緊拳頭，到頭來還是因為自己的軟弱與不堅定，這才造就可笑的流言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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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堅持自己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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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不理會旁人的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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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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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妳不用自責！不要討厭這麼漂亮的水仙花哦！」被花香包柔的嘹亮鳥語嘻笑，輕易穿破calli陷入自責的心理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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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夜色照不清楚樣子。左邊的梔子花從送來香氣，墜點如同繁星一般亮麗的的白皙，右邊的玫瑰結成含羞花苞，在這接近無月的時刻，就要成長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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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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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黑暗中透著美麗橘色的她，像是一朵罌粟花，開得絢麗燦爛，總是讓人駐足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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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貼入人心的芬沁，總能在一瞬間就消溶掉煩憂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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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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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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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問妳為什麼從事這個工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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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妳真的想聽嗎……沒有多好的理由喔……」她將耳畔的鬢角掛上耳後，以一種靦腆的聲音清了清喉嚨。「咳咳，妳不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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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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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學的時候，我遇見的每個老師都對我說，我有一種讓人感覺到溫暖的特質，希望我好好把握這種特質。我就想著……說不定我很適合服務別人吧，是一種命中注定的天賦。所以……我連大學都沒讀完就跑出來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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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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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蠢吧？這種以為自己是命中註定之人的想法，嘿嘿。」calli沒笑，反倒是kiara自己不好意思的憨笑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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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很適合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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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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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或許妳真的是不死鳥也說不定。妳有著讓人……重新活過一次的能力……live 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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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太好了！至少我沒有選錯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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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謝謝妳，幫我處理這些無聊的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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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什麼啊！不過就是小事一樁！哈啊——」不敵睏意魔力，kiara遮手打過一個大哈欠，接著推開伏著的籬笆，站穩腳步。「calli妳也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有什麼問題也可以到隔壁來找我幫忙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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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謝謝妳。時候不早，你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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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那下周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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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身的動作很快，快到calli還沒組織好語言，護理所的燈光就盡數熄滅。或是自己組織語言的時間，真的太慢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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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走進籬笆牆邊，那是kiara剛才靠著的地方。她右手撫著籬笆的餘溫，左手饒有興致的摸上一朵梔子，輕撫的花瓣的柔嫩，然後像是給她一個吻般湊近鼻息，嚐著甜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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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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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著步伐回到工作室的門口，不知怎地，calli竟然覺得有人在呼喚她。她頓足，又眺望了一眼黑到透徹的護理所。聲音並不來自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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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發著什麼樣的瘋狂，calli脫掉了自己的工作靴，赤腳踩上花園裡的土壤。悠閒地又走到花園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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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步，都比平時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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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在泥土裡的腳印，與花同生的土壤碎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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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腳趾頭更往內鑽了鑽，想像自己是一朵花兒，從一根幼苗，成長在庭院裡。吹拂著風，感受著雨滴，從土壤中獲得滋養，身旁還有全不熟識的弟兄姊妹們，共同望著一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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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聽懂他們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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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草叢聲摩娑，風兒清唱，花兒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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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聲哼唱之後，calli掛著愉悅的表情進了臥室，大概會睡個舒服的好覺吧，接下來的這一周。與得知護理所死訊的如釋重負不同，她這是沉在泥土裡的豆芽，終於衝破土壤的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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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本該望不見的月光，都慢慢睜起笑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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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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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理所提供的宿舍狹小壅擠，卻無法阻止kiara做了連續一周的美夢。「噢……cal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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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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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什麼！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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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快七點了。」阿米站在上下舖的床邊，不耐煩的搖動kiara的雙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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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快七點！這不是糟糕了嗎！壞了壞了壞了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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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妳等著被大姨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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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了壞了壞了壞了，我今天還要去買花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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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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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ara用十萬火急的功夫打理自己，奈何一團睡亂的頭髮像是定型了般怎麼整理都不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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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啦。早上的巡房我都幫你做完了，妳去買花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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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了，阿米！」無暇整理頭髮，kiara乾脆將她騷成一團亂，再重新梳順。「晚點我請你喝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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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氣。」阿米摸著自己俏麗的短髮，悠閒地靠在門口打量著。「不過妳有點本事啊，妳是怎麼說服那個死神小姐換花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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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想到此處，鏡中的kiara不免抿起笑靨。「因為我跟死神做了交易！把詛咒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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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什麼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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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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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嘛，搞什麼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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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略略略～我去拿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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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緊手機，今天即是約定好的那一天，她不可以有任何冒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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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護理所的川堂，走過第一層樓有十號序列套房，不免俗地在大門口前停下來，對著立鏡又打理一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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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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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著雀躍，kiara鼓足一整天的興奮跟笑容。推開花店的玻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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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框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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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是那麼清脆悅耳，門後的calli一如既往地坐在玻璃櫃台理，側臉修剪著花朵枝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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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角度真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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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哈！我依約前來了！美麗動人的cal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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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依約……不就是工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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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我們還有更重要的約定呢！我先去取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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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門檻，九朵水仙花整齊地擺放在白色籃子裡，無一例外地通透潔白。Kiara仍然好奇地朝園內瞟過一眼，種植水仙花的位置是滿園亮麗的白皙，沒有看到任何一點絲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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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把花朵還給死神是有用的，或許詛咒就這樣破除了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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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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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著歡快的腳步，kiara迅速地衝到櫃檯面前，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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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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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錢……」絕對是忘在床鋪旁邊的茶几上，絕對是。「啊哈哈……我晚點給可以嗎？反正我又不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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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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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放下手中的利剪與玫瑰花。從她工作服的口袋裡也掏出自己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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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意外的，她將眼神盯著櫃台的玻璃反射，整張臉薰染成一片桃紅。「那個……我……我沒用過什麼通訊軟體……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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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我幫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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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下載到安裝、從互加好友，到生澀的第一句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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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是很簡單的一項買花工作，kiara卻去了半個小時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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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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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樣就好了！以後我們就可以隨時隨地聊天啦～」kiara情不自禁地給予自己手機一個吻。「約定達成！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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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用這麼頻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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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得先走了！花費的時間有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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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ki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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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地喊叫像是魔咒般，直把那位抓不住的鳥兒定在門前。「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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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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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i突然地鑽下櫃台，翻找身後的櫥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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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送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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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盆，粉色的水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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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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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小姐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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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小姐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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