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背景)
(認真你就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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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緩緩駛離擁擠的月台,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馳騁。車廂一節節滑過鐵軌,規律的震動猶如穩重的四拍,不時穿插的金屬摩擦聲,卻彷彿樂章中刺耳的錯音,為這趟本應愜意的旅行,增添了幾分莫名的不安。
光斑穿過擺盪的窗簾,跳躍在色調沉重的座椅布上。男人獨自佔據著一間包廂,他面色凝重地緊捏著手裡的報紙,嘴邊似是還叼著什麼,低頭喃喃自語著。「是什麼……比爭吵更讓人傷心?」
就在他正苦惱的時候,包廂的車門被輕輕推開。他從報紙後抬起佈滿血絲的雙眼,正好對上了一雙碧藍色的眼眸。眼睛的主人,是一個穿著打扮皆十分嬌俏的妙齡女子。
「對不起……可能您會覺得很冒昧,但外頭似乎有人一直在盯著我。」女人尷尬地說著,「我不想讓他覺得我是一個人。」
男人先是愣神地看著她,接著才從嘴裡摘掉那支被啃得有些變形的鉛筆。「我非常能夠理解。能為淑女分憂解勞是我的榮幸,妳可以在這裡暫時休息。或者妳想要待多久都可以。」
得到許可的年輕女人提著紫羅蘭色的裙襬,嘴裡滿是感激地擠進了包廂。
男人調整了坐姿,向女人微微點頭致意。女人報以回禮,在安頓好行李之後,侷促地坐在了男人對面的座位上。
包廂很快地便再次陷入安靜。
車窗外,傳來火車的陣陣鳴笛聲,原本綠意盎然的平原美景,不時可以看見磨坊的紅色屋頂,以及快速轉動的風車。
「啊──我知道了!答案是『謀殺(Murder)』!」男人忽然拍著大腿,興奮地喊到,接著在報紙上振筆疾書了起來。
女人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反而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見狀,男人這才意識到尷尬,他停下寫字的動作,清了清喉嚨。
「很抱歉,這只是字謎遊戲,我也不是什麼可疑的傢伙。」
「原來是這樣……字謎遊戲我知道,不過我不太擅長。」她微微一笑,接著說道:「謀殺。最近倒是出現了一起駭人聽聞的殺人案,搞得城裡富人們都人心惶惶的。」女人的語氣輕盈,倒像是在不經意間提起了鄰居窗台上的花。
「哦,沒想到像妳這樣的淑女也會知道這件事情。」
「不是的,先生,您手裡的報紙頭版不就已經寫了嗎?」女人掩著嘴竊笑。
男人拎起報紙翻到了正面,上頭果然寫著斗大的標題──
「神偷『快手』再添一案!富孀雨夜身亡 無能警方全力緝兇」
男人凝視著刊登在頭版的照片,陷入了好一會兒的沉默。
「這個叫做『快手』的傢伙是很有名的偷兒嗎?」女人問到。
男人先是一愣,接著勾起嘴角。「當然,他不只是一個有名的小偷,而且十分聰明。」
「聰明?我才不相信──」女人說著,微微揚起下巴。「一個聰明的小偷,又何須殺人才能行竊。」
「誰說他殺人了?在我看來他一點殺人的理由都沒有。」
聽見男人的反駁,女人饒富興致的眨著眼,示意他說下去。
「兇案發生的那天是一個雨夜,一般的小偷可不敢在這種天氣裡行竊。」
「您的意思是小偷做生意還得挑日子嗎?」
「當然,有點腦筋的小賊都不會挑在雨天行竊。」男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街上的行人各個都包得緊緊的、步履匆匆就不用提了,想要入室行竊的,也好不到哪裡去。大雨會讓屋主提早關緊門窗,減少外出。就算逮到機會,進入室內時也難免留下難以清潔的痕跡,更糟糕的是,濕滑的屋簷與路面很有可能會成為逃跑路徑上的一大風險。」
女人聽得忍不住掩著嘴偷笑。「先生您分析得有理有據,難不成您也是一名舉世聞名的怪盜?」
「是呢──」男人挑起眉毛,露出了高深莫測的表情。女人也止住了笑,表情逐漸沉澱。正當她準備開口時,男人又說道:「我的妻子就說過我是一個專偷少女心的大盜,還請小姐務必小心。」
女人脖頸一歪,反而露出了不諳世事的靦腆笑容。
眼看面前的淑女對他的笑話毫不領情,男人也放棄了自討沒趣的調情。
「咳咳,回到正題。雖然剛剛說到一般的小偷不會選在雨天下手,不過這位『快手』他卻常常反其道而行,又或者說他本來就有化劣勢為優勢的才能,所以才能對上皇家警察也屢戰屢勝。他會選在雨天下手,也是因為他有十足的把握。」
「在我看來,他也有可能是一個過於自負的笨賊,所以才會盜竊之餘又多背負了一條人命,現在落得一個被全國通緝的下場。」
「或許吧,或許。也有可能正如小姐所說他就是一個笨賊。不過,也因為如此,才有機會救他一命。」男人手指摩娑著下巴,目光又回到了手裡的報紙。「雨水可以沖刷掉犯罪的痕跡,卻也可能成為脫罪的證據。」
「什麼痕跡又是什麼證據?」
男人將報紙遞到了女人的面前,並指出了封面上那張清晰的現場照片。
陽台的窗戶被大大敞開著,象徵著它已經失去原本的作用,兩旁的窗簾布上有著被風撐起紊亂的波紋,凌亂的泥巴腳印佈滿了陽台周圍的地毯,靜謐的空間被打破,種種證據都指向了這個房間有被人從外部入侵的痕跡。
「看見了吧。」
「不,我不懂先生要我看的是什麼。」
「怎麼會呢?再明顯不過了。」男人又指了指報紙上的照片,指尖停留在鏡頭的邊緣,「死者被人發現陳屍在臥房的中央,但犯人的腳印自始至終都只有停留在窗戶與床鋪的周圍,甚至沒有延伸到鏡頭之外呢。」
照片裡確實可以清晰可見,只有靠近窗戶與床鋪那一部分的地毯被玷汙。
他頓了頓,低聲說道:「既然『快手』沒有接近過死者,又怎麼可能是他下的手。換句話說,殺了這個有錢寡婦的另有其人啊。」
「說不定是他進屋之後把鞋子脫掉了呢?」
「不,這並不符合他先前作案的習慣,況且他也不可能提前預判到會有人闖入,所以不會事前脫掉鞋子再行兇。而且,我會認為現場還有其他人在,是有原因的──」
就在男人準備說下去的時候,包廂門被輕輕敲響了。
兩人被嚇得同時微微一顫,像是被撞破了什麼非法的交易。
門被推開,一個身材高瘦的查票員走了進來。
兩人的目光都聚精會神在這個闖入祕密空間的第三人身上,直到他做完該做的檢查,悄無聲息地退出包廂為止。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包廂之外,他們才有默契地重新展開對話。
「難道那一晚死者的房子裡還藏匿著第二個小偷?」女人迫不急待地問到。
「不是小偷,是死者的客人。」男人予以糾正。
「你確定嗎?說不定……」
「會這麼說不是我的臆測,而是照片裡的擺設給我的啟發。」他再次指向報紙上的照片,這一次聚焦在了矮桌上。「這張照片拍得可真好。」他忍不住調侃。
相片中的矮桌上被擺放了一只酒瓶以及一只還殘留著半透明液體的高腳杯,桌邊的地上則擺放著一只不起眼的圓形花瓶。
「這張桌子被擺放了喝到一半的酒杯與酒瓶,旁邊卻沒有可以可以讓人坐下慢慢品酒的椅子,顯然這裡不是女人平常打發時間的地方,這些東西也並不是一開始就被放在這裡的。」
「她也可以自己移動呀,這並不能證明什麼。」
「是啊,但她為何要這麼做呢?」男人露出了狀似看見大魚咬餌般地笑容:「從花瓶被刻意放在地上的狀態來看,這肯定不是有錢的寡婦臨時想要變更家裡的擺設才有的主意。這是她在慌亂之下所做的決定。至於為什麼需要將紅酒挪到房間的角落擺放?」男人故作停頓,直到確認女人無話可說,這時她才接著說道:「肯定是為了接待那名臨時到訪的訪客吧。」
女人盯著男人爬滿血絲的雙眼,烏青的眼袋,久久不能移開目光。
男人倒是快速眨了幾下眼睛,顯得不太自在。
直到她露出微笑,語氣中充滿了對男人的認可。「您的見解著實令我大開眼界,而且聽您這樣娓娓道來,就彷彿您當時就站在現場目睹了一切。」
「當然,能被識破是我的榮幸。」男人溫和地說道:「我的職業正是一名小說家。雖然目前只是寫寫報紙上的連載,但未來或許會成為一名偉大的作家。」
接著他將手中的報紙翻到了配有大量插圖的副刊,遞到了女人面前。
「《五隻小豬的秘密*》 作者:浮琉士」
「這是什麼奇怪的名字呀……」女人忍不住抱怨。
「親愛的小姐,千萬不要這麼說,這篇可是我的得意之作。」男人故作神祕地說道:「保證任何人都猜不到結局。」
女人點點頭,將報紙歸還給這名自稱是小說家的男人,接著繼續追問:「不過你剛剛說的話,還是無法推測出這名神秘訪客的身分吧。」
顯然比起男人筆下虛構的推理故事,男人口中的命案細節才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此時火車已經爬上鐵橋,只消再一會兒,火車便將抵達下一個熱鬧的小鎮。
男人鬆了鬆領結,順勢重新擺弄了交叉的雙腿。
「他是誰或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此之後做了什麼。」
「他?他還能做什麼呢……」
「報導裡有提到,寡婦家裡的現金被竊賊洗劫一空吧。」
「家裡遭賊這是必然的結果吧。」
「可是卻獨獨留下了貴重的珠寶,其中也包含了他的亡夫留給她的『海神眼淚』──那可是整棟房子裡最有價值的東西啊!」男人大力地拍了一下大腿,表情中竟閃過幾分惋惜,他嘆了一口氣:「沒有一個專業的神偷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唯一會導致這種結果的只有一個原因。」
此時的女人目光炯炯有神,只等著男人繼續說下去。
「──真正的兇手知道寶石難以銷贓,而且他也沒有可以處理的管道。偷走那些珠寶不會給他帶來好處,只是徒增他日後被調查時難以擺脫嫌疑的絆腳石。」
「既然如此這名鼎鼎大名的神偷為何不站出來主動澄清呢?」
男人大笑。「恐怕不會有人相信一個小偷的片面之詞的。」
「這裡不就還有一個人相信他嗎?凡事總有意外嘛。」
男人點點頭。「但如果引得兇手也這麼想可就不好了。」接著又像是想到什麼似打趣道:「我想,此刻最不希望神偷『快手』被逮捕歸案的肯定不是他自己,而是這名躲藏在鏡頭之外的殺人兇手。」
「那他最好祈求老天保佑囉。」
「不,會選擇結果他人性命者,在他的心中並沒有上帝的存在。」男人神情肅穆地看向女人,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開口:「他會自己動手的。」
「你真的這麼認為?」女人眨了眨眼,表情略顯無辜,「要找到那名連警方都失手的神偷可沒有那麼容易吧。」
「除非他知道對方接下來將會前往何處。」男人又重新將目光匯集在身旁的報紙上,「雖然死者家中價值最貴的珍寶並沒失竊,但幾項貼身穿戴的小首飾卻不翼而飛了。我想可能是戒指、耳環、吊墜那些女人家喜歡的東西吧。」他滿不在乎地一語帶過,但接下來卻又換了一副口氣說道:「我的妻子生前就有一個珍愛非常的吊墜,裡頭不只刻有我們的名字縮寫還有結婚的紀念日,她會笑著說這樣就不會忘記了。」
女人的表情隨之黯淡了下來。
「抱歉,是我突然說了沉重的話。」男人露出尷尬的微笑,搓了搓下巴。「我的意思是,如果神偷『快手』的手上真的握有這麼重要的東西,甚至有可能與這起命案有關,那麼這個凶手肯定不會放過他。而且,接下來他們雙方為了確認各自所想的『真相』,肯定會不約而同地朝著同一個目的地而去。」
「如果他手中握有證據倒不如直接交給警方,這樣大家都省事。」
「妳是說那些蠢笨如豬的皇家警察?」
男人粗魯的言詞使女人的眉毛微微一皺。
「抱歉,我是指──這件事情如果假手他人,他肯定是不放心的。」男人舉起手指,「而且我認為,這一點恐怕神偷『快手』與真正的凶手都有著同樣的看法──他們必須親自了結這件事情才行。」
「我想這位神偷先生他肯定很後悔。」
「也或許他就是注定會從這個惡人手中把『真相』偷過來。」
男人說話的同時,有片刻握緊了拳頭又緩緩鬆開。
「那看來這名兇手是斷斷不可能放過他了,」女人撫平了裙襬上不自然的褶痕,漫不經心地說道:「話說,你覺得兇手找到這名神偷之後會怎麼做?」
原本健談的男人,此刻卻不再說話,而是屏氣凝神地注視著她。
窗外再次傳來短而急促的鳴笛聲。
隨著火車即將進站,車速也逐漸下降。
車身開始劇烈搖晃,每一下都像是即將使火車的心臟驟停一般。
「她會殺了他──」
就在男人咬字清晰地說完這句話時,女人已經把槍抵在了男人的頭上。
「很精彩的推理,恭喜。」女人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可惜獎品只有一顆會炸得你腦袋開花的子彈。」
男人的表情絲毫沒有半點緊張,反而展現出一切盡在預料之中的從容。
「我還在想妳到底什麼時候才要下手,玩弄獵物是妳的惡趣味嗎?」
「也得是有趣的獵物才有玩弄的價值。」女人伸手夾住男人的下巴,故作親暱地說道:「看在這趟旅程中你替我打發了不少無聊時間的份上,我會讓你死得舒服一點。但我也不能保證,畢竟我可沒有死過啊。」
她得意地笑著。
但笑聲卻在按下板機後——發現沒有子彈噴發後——沒有預料中的血液噴灑——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笑聲在尷尬的氣氛中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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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當機立斷地打掉她持槍的右手,並將手無寸鐵的女人反手固定在了車廂的沙發上。
「你!你動了手腳嗎?什麼時候……」
「查票員在核對乘客身分的時候,我也正在檢查妳的身分啊。手槍,這麼危險的東西,當然不適合像妳這樣的淑女。於是請容我擅自動了一點手腳。」
男人從女人的身上熟練地取出了一副銀色的手銬。
「我雖然早就知道皇家警察並不可靠,但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們已經腐敗到就連殺人的勾當也幹得出來。」男人一面說著,一面將手銬銬在女人的手腕上,並將她與座椅的扶手固定在一起。
「我的事情與皇家警察一點關係也沒有。」女人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個女人她打算要背叛我,我才不得不殺掉她。」
「少來了,我知道妳篤信『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的信條,妳殺了她並不是逼不得已。疑心的種子一旦被種下,妳殺掉她也只是遲早的事情罷了。哪怕她曾經是妳的愛人呢?」
男人此時又將藏在自己衣服內裏的一枚戒指從懷中取出,端正地擺放在女人的面前。窗外的光斑不斷跳躍,打落在潔白的窗簾布上,陳舊的包廂座椅,戒指內環刻有一行英文字母的地方。
當火車停靠在月台時,大批的警力早已接獲通知埋伏在此。他們一擁而上將車廂團團包圍,但最後卻依然沒有見到神偷「快手」的身影,只有著狼狽地被手銬囚禁在包廂裡的女人。
男人提著簡便的行李,踩著輕鬆愉快的步伐潛入人群之中。困擾著他多日的「神偷殺人案」終於順利落下帷幕,接下來他還打算再找時間把「海神眼淚」偷到手。
不過有一件事情卻在此刻悄悄成了他心中永遠的疑問。
──那個對深愛之人也能毫不猶豫痛下殺手的女人,在她乾淨俐落地處理掉所有不利於她的證據之後,為什麼直到最後一刻,都還要將另一只留有雙方名字的對戒留在身上呢?
他調整帽沿,避免刺眼的陽光直直照進他的眼睛。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ArTgww7pb
「真笨啊。」男人忍不住碎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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