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靈：生命之石 - 十九

十九

　　格溫．麥茲沒有來得及回過神甚至是提醒其他人，她就已經聽見爆炸聲──還有朴世尹的咒罵聲。她立刻探出頭，果然看見熄滅的烈火中，奧古斯頓．雷丁特被燒成焦灰的身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修復；衣服被火焰燒至殆盡，露出了他那帶著純白核心的肉色胸膛。

　　「朴世尹！他吃了藥丸！」

　　「我知道！榮帝的，我看的出來！」朴世尹吼回去：「這傢伙是不死鳥嗎？從火焰中重生，倒是挺有詩意啊！」

　　「到時候你就失意！榮帝的，給我小心點！」格溫大叫道：「那傢伙再生能力比其他巢還強多了！」

　　奧古斯頓痛苦地扭曲著身體，彷彿怪物一樣緩慢地從灰燼中爬起。他的整條右手斷裂又再生，燒焦的皮膚碎裂落下同時肉色皮膚湧上，被燒乾的頭髮則迅速地再度冒出來。

　　朴世尹幾乎要咒罵這傢伙的整個祖宗十八代，但還來不及罵出來，從地上浮現出的烙印就向他刺出了無數的黑色尖錐；他只能夠慌忙地揮動手臂，以大量且厚重的屏障擋下，同時離開原地防止任何接下來的攻擊。

　　然而，方才還會被輕易擋下的尖刺這次卻輕而易舉穿過了他所蓋出的防禦，咻一聲好像箭矢，擦過朴世尹的臉邊深深埋入民宅的牆中，在他臉上留下一條血痕。

　　格溫在腳下烙印迅疾，瞬間移動到了奧古斯頓的後方，掌上閃亮的符文發光就要往對方的後頸印下。但彷彿背後有眼睛似的，烙印在他的後腦勺瞬間張開，熱度從圖騰中心散出，火柱噴出的瞬間格溫幾乎慢了一拍才想起要迴避；她強硬扭轉手中的烙印將其改成反射，抵在身體前方讓火焰曲折地被彈開──理論上應該是要直接讓火柱反轉的。

　　但是就像剛才，符文的力量相互碰撞，卻好像是奧古斯頓佔了上風。反射的力量漸弱，圖騰在耗損下光芒漸弱幾乎要消失。格溫咬緊牙補了道壓縮，而朴世尹則甩出一道又一道的熄滅讓火柱堪堪被壓制。

　　接著眼角只看見一道閃光，格溫來不及反應感覺到腹部一陣鈍痛，然後整個人穿過空氣被甩上後方的民宅，強烈的衝擊讓她被鑲進牆裡。從後腦杓內部傳來的衝勁讓她一時之間暈頭轉向，感覺不到自己身處何處，只聽得見朴世尹驚慌的吼叫。

　　媽的，腦震盪了……她勉強抬起手，看見將她甩進牆內的黑色尖錐消散在空氣中，留下側腹一片血紅，順著她的身體滴落至地面，沾在她手上的那些則傳來滑膩的觸感。抬起視線，奧古斯頓後腦勺的那個符文仍在緩慢地旋轉然後漸漸消失。

　　「去你的……」格溫吐一口血，身體幾乎失去力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只能垂著眼睛咒罵。腦海一片空白，她沒辦法轉動任何一絲腦筋，只想到朴世尹的時限大概快結束了，而敵人仍舊活力十足。

　　視線邊緣，索耶焦急地閃著光。祂飄至格溫被刺出一個大洞的腰側，在上面畫出治癒的符文，大量的出血才被勉強止住。在囑咐索耶烙印下止痛後她才推著牆壁，將自己從大洞內解放出來。

　　「痛死我了……」看了看地面跟被浸紅的衣服，流出的血不是個很樂觀的量，昏沉的腦袋也幾乎無法運轉。靠在牆邊休息片刻後，格溫才搖了搖頭將自己搖醒，從頭重腳輕的身體榨出更多力氣。遠方朴世尹一個人對付奧古斯頓的攻擊，符文與符文碰撞，儘管是代行者，但朴世尹似乎依然只有抵擋而沒有反抗的餘地。

　　格溫撐著牆壁，讓自己能夠直起整個身體；同時腳邊落下了塑膠袋，大抵是剛才的激烈動作讓它從口袋中掉出來的。她低下頭，正好要踩上去，卻在鞋底碰到藥丸表面的時候停下。

　　她深呼吸一口氣，感覺鼻腔跟口腔裡面滿滿血味，刺鼻得很。抬起頭，朴世尹身上又多了一道劃傷，而他身旁圍繞的靈也一個個散去。他的符文逐漸失去效力、逐漸無法被控制，他本人總是悠閒的表情也越顯猙獰。

　　榮帝的，這就是必要情況。去他榮帝的。她呼吸急促了起來，幾乎不知道是因為失血還是因為腳邊的東西。

　　格溫．麥茲彎下腰，撿起了塑膠袋。1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uJZpEwtSy

　　「榮帝的！格溫，妳該不會就這樣昏倒了吧？」太過遙遠，被眼前的怪物擋住他幾乎看不見夥伴的身影，朴世尹甩出下一面烙印朝敵人臉上轟出狂風，卻被輕而易舉地化解；他此時才開始覺得平時就該精進自己的技術，至少跟謝維琳學多一點的應用，才不會被當成孫子一樣壓在地上打。

　　他心跳在加快，藥丸在他體內緩慢地溶解。他吃下藥丸越久，給他的力量越是強大；但越強大，他越無法控制。他平時可不是武鬥派，而是智取派的──但是這傢伙，根本沒有弱點，肉體再生速度快就算了，甚至能夠在肉眼看不見的地方施法，到底要怎麼打？

　　朴世尹大聲咒罵，他持續使用力量的時間越久，耳裡的尖叫與哭泣聲就越是明顯。他甩出今天不知道使用的第幾道屏障，那沾上格溫的血的尖刺彷彿更加尖銳一樣，用更快的速度穿過阻礙，在他身上再度擦出一條血痕。

　　他沒有辦法離開原地太久，布倫娜．弗倫希依然躲在他身後；而且在不知道對方還有沒有餘力一次對付兩個人的情況下，他得盡量吸引注意力才能讓格溫有足夠的時間回復體力──雖然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夠加入戰鬥，但至少在只有他能構成戰力的現在，也只有他可以站出來了。

　　「夠了沒啊！都不會累嗎！」朴世尹烙印下屏障延緩敵人動作的同時再度移動著腳，躲開攻擊，卻在那一瞬間彷彿被抽乾了力氣一樣雙腿一軟，整個膝蓋彎曲著向前撲倒。尖刺從他的右後方刺來，他咒罵幾乎卡在喉頭出不來，急促地喘一口氣之後只能抱著必死的決心在自己胸前烙印一個壓縮，至少不能馬上死掉，要盡量減緩衝擊跟阻止刺入的深度──

　　格溫．麥茲瞬間出現在他前方，雙目發光──比先前更亮──雙掌合起在腳底打下一大片符文，圖騰甚至擴散至遠方的皇城，發出遠比太陽耀眼的光。她呼出的氣甚至都帶有光芒，彷彿能量在她身體裡膨脹，從她的各個部位滿溢而出。

　　「壓縮。」格溫說。那不像是她的聲音，更像是來自遙遠彼方的某個人在借著她的嘴出聲。格溫兩掌拍下的時候，她的衣服甚至因衝擊飄起，同時地面上圖騰發出強烈的光芒，然後朴世尹看見她背後──更準確來說，是他的頭上出現了大量的圓形符文，一個個帶有不同的文字與意思還有圖樣，但共通點是背後是象徵榮耀的圖騰。

　　黑色的尖錐在瞬間──與一般的壓縮不同，那更像是被從各個方向重擊，輾壓成圓，縮小、縮小，到最後看不見。但是不只如此，圖騰的範圍幾乎是從圓地延伸至整個城，連帶著奧古斯頓本身都開始受到影響。儘管式微，但他的臉上表情開始不自然扭曲，掙扎著要抵抗那樣的未知力道。

　　他在試圖逃跑，朴世尹看著奧古斯頓的動作想道，但是他不敢動。說來好笑，當他想要抬起手時，也發現自己的身體在顫抖。因為這股壓倒性的力量顫抖。

　　他過去從沒看過格溫用出這麼廣的烙印；此時她卻毫無動搖，起身踏出第二步的同時空中大量圖騰開始旋轉，榮耀的象徵發光，符文作用，強勁的光芒連帶著強烈的壓力席捲而來，彷彿下一秒就會被輕易碾碎一樣。朴世尹幾乎產生要拔腿逃離現場的衝動，卻因畏懼而無法動彈。

　　格溫站直身體，光芒倒映在她沾滿血漬的地方還有她的臉上，顯得格外嚇人卻又帶著莊重。她雙手合掌，閉起了眼睛。她彷彿整個人都在發光。

　　「審判。」

　　巨大的光劍從頭頂顯現，夾帶著幾乎能夠吹垮整座城的風壓，重重砸至奧古斯頓．雷丁特的身上。痛苦、刺耳的悲鳴響起，就像前一段時間的景象，但此時狀況卻完全不同，這是足以完全毀滅掉奧古斯頓．雷丁特這個人的攻擊──朴世尹毫無根據地如此覺得，他一手擋著刺眼的光，另一手則努力讓自己不被狂風吹倒。

　　轟！的強烈聲響，朴世尹幾乎耳鳴，乃至於他聽不見奧古斯頓的慘號，更聽不見布倫娜．弗倫希的尖叫聲，只能閉起眼睛，在光芒散去之前在強大的衝擊中維持意識。

　　不知過去多久時間，他的心臟幾乎要因為緊張而停止跳動；直到他感覺光芒散去，才顫顫巍巍地睜開眼睛。奧古斯頓原先站著的地方，已經沒有任何人還留下。沒有任何蹤跡，沒有任何身影。

　　格溫轉過頭來，光芒已經消散。她雙眼有些渙散，但還是努力地移動到朴世尹的身邊。「失敗了，」她咳了幾聲，虛弱地說道。這時她的聲音又像她原本的人了。「讓他逃了。」

　　「妳剛才──」話沒問完，傳送的聲音打斷他；還沒轉頭，就聽見歐爾卡驚訝的大叫，還有布倫娜驚慌卻帶點欣喜的呼喚。

　　「妳回來了，歐爾卡！」

　　「嗯，是啊。倒是剛剛發生什麼事情了？我看見一道光──」

　　「是麥茲爵下救了我們。」布倫娜有些擔憂的視線一投過來，歐爾卡跟奧斯維德還有謝維琳立馬就注意到了朴世尹這一邊。

　　查覺到夥伴有些不妙的謝維琳急忙衝上來，她扶住格溫搖晃的身體，朝朴世尹大吼：「發生什麼事情了，朴世尹？奧古斯頓．雷丁特呢？」

　　「說來話長……先處理格溫吧，她傷得很重。」

　　謝維琳沒能接著問下去，只感覺懷裡的人身體一軟，整個人靠著她倒下來。她被壓得身體也往後倒，堪堪被奧斯維德接住。謝維琳看了看掌心，滿滿都是血紅色的血。

　　還有白色的碎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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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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