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證人 - 9-7 這傢伙有病

辦公室裡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因為震驚而變得有些恍惚。

邵毅忽然就想起了和杜衡相遇以後的一系列畫面，不同人的聲音如走馬燈在腦海裡一一掠過。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fpn6ulzxH

「阿sir，救命啊！我要報案！這個斯文敗類變態殺人狂要把我先姦後殺再分屍！他用美色引誘我進包廂，趁沒有別人，襲擊我，猛踹我蛋蛋，還虐待我！這變態還親口說了，上一個他親手『處理』的人，雞連著蛋被整個割掉了！活割的！」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TM5vhdaps

「不過，看過『雨夜屠夫』的舊案和你那些暗黑的心理報告，還有馮老醫生私人電腦裡的養兒日誌，換作是我，我就寧願天生少點聰明，換個平凡一點的童年。」

怪不得陶安然的原人格小然想提純杜衡的反社會人格Mortis當犯罪導師──小然利用Raymond臨床心理學家的身份，向老同行打探到了杜衡才是真正的雨夜屠夫……

杜衡解剖完男友的妹妹以後，明明知道是荔枝病猝死的，還完全無視男友的心情，心安理得地吃荔枝……

在法院外遭到憤怒的公眾群起而攻之，一轉頭卻像個沒事人似的，一頭紮進夜店裡狂歡……

老隊長周白通在Vincent的檔案上親筆寫著「H城史上第二年幼的重案犯人」，也就是說，還有一位更年幼的……

僅僅因為精神狀態不好，就在氣氛肅穆的喪禮上亂說「應該播開心的音樂」……

屍體死狀多恐怖都不怕，有時甚至表現得特別輕鬆……

退一萬步來想，生活中言行異常也就罷了──但是，這可是個年僅三歲就以連環虐殺為樂的心理變態……！

杜衡，他的同居男友，重案組的顧問，是個變態殺人魔。

邵毅只覺得寒毛噌噌直豎。

雖說他當重案組隊長，理應不畏懼窮兇極惡的罪犯，但他眼下腦袋裡只有「可怕」二字。

這是人面對威脅時，自自然然產生的恐懼。

這是「正常」的人面對著「不正常」的異類時，自自然然表現出來的排斥。

Elaine從法醫科趕過來了，一張俏臉花容失色。

阿玟也回來了，帶著大D細D兩兄弟一路用跑的回來。

「十萬火急！我們收到其他部門的手足通知，杜法醫他──啊你們也看到了？人也在？我X，杜法醫你最好說清楚，這怎麼回事？！」

「我……」杜衡茫茫然地開口。

「蓬！」

Mandy的手不可控制地顫抖起來，不小心碰跌了馬克杯，掉在地毯上，紅紅的番石榴果汁流了一地。

「抱，抱歉……！我只是……只是……」

她想說，她只是有點害怕。可她不敢說出口。

杜衡環視一周，最後定睛在邵毅身上。

邵毅一發現杜衡在盯著他，腦袋頓時一片空白，聽到了自己心臟「噗嗵噗嗵」地狂跳不止，後槽牙「格格」作響。

他在飇升的腎上腺素中，全身都繃得緊緊的，像隻本能地炸毛的大狗，忌憚之色溢於言表，失控地迸出一句。

「你別過來！」

杜衡怔住了。

邵毅轉身面對著牆壁，握拳抵著額頭，反覆地深呼吸，一次又一次。

他覺得，至少此時此刻，他實在無法冷靜面對男友。

「你先別，先別過來好不好，我……我腦袋裡很亂，我……」

杜衡感覺到身體裡好像有什麼支撑他的東西斷裂掉了，幾乎站立不住。

邵毅怕他。

邵毅怕他邵毅怕他邵毅怕他邵毅怕他邵毅怕他邵毅怕他邵毅怕他邵毅怕他邵毅怕他邵毅怕他邵毅怕他邵毅怕他邵毅怕他邵毅怕他邵毅怕他邵毅怕他邵毅怕他邵毅怕他……

其實，也難怪邵毅會怕他……他自己都害怕錄影裡的那個自己，邵毅怎麼可能不怕？

原來，他小時候隱約恐懼的事情，是真的。

他一出生，血液裡就流淌著最黑暗的罪惡，骨子裡刻著最純粹的殘暴。

像他這樣的魔鬼……應該一輩子關在監獄或精神病院裡，不出來為害人間才對吧？

他一動不動地立在辦公室門口，陷入了一片茫然的空白。

落地玻璃窗外的風雨聲變得很遙遠，人事物全都開始褪色，變成了一台無聲的黑白電影，用極緩慢的速度，一幀一幀地播著。

他覺得自己好像靈魂抽離了一樣，晃晃悠悠地飄在半空，陌生地望著或站或坐在白熾燈下的其他人，陌生地望著站在辦公室門口的「自己」。

光與暗，涇渭分明。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就想起了一首詩。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xeYgvpkcU

Had I not seen the sun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I could have borne the shade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But Light a newer Wilderness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
My Wilderness has made成為更新的荒涼

他本來就屬於黑暗，有什麼資格追逐太陽？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gk34nUqyN

他天生註定是個殺人狂魔，有什麼資格當法醫？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Ch5GNfv16

他，一個大腦有病的異類──有什麼資格……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aqCEN7r1Y

去當一個正常人，去愛一個正直善良、光明磊落的人？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OmbB5deXr

緊接著，就是一陣毫無預兆的劇烈頭痛。

「嗚……」杜衡嗚咽一聲，痛苦地抱著頭，蹲了下去。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VHitdatUu

Elaine率先回過神來，雖然心裡少不免發怵，看見杜衡樣子很難受，還是慣性地上前攙扶：「師父？」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Y01FrPqc4

豈知，杜衡忽然用力地揮開她的手，霍地站起來。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UeOoHD6r

「FXXK OFF！！！」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TShmxs7yF

那把聲音又低又沉，還帶點法式口音。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0U5tKdgc0

是人格Mortis。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GSZ24Fsg2

他一出現，整個人氣勢都變了，一手扶著頭，胸膛急促起伏，血紅的雙眼惡狠狠地盯著邵毅，神色不善。

「你們破事真多！李廣說得對，大花瓶跟H城政府和警察混在一起沒什麼好事，交一個警官男朋友更不是什麼好事……嘖嘖嘖，搞得自己差點碎掉。」

「你說清楚，什麼『碎掉』？」邵毅問。

「想知道嗎？」Mortis睥睨著他，鼻子裡冷哼一聲。「給我打火機和一支香煙，我去洗手間抽煙提神。我開心了，就考慮考慮告訴你。」

他施施然地往洗手間走去，不到三分鐘，洗手間就傳出一陣怪聲，特別有規律。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1alimkQdL

「嘩啦──嘩啦──嘩啦──」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WCv3Bs8IT

「……」眾人互相望了一眼，決定無視怪聲。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kRJFKeFn

過了一會，另一種怪聲又響起了。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m1zrBEXUL

「乒──！乒──！乒──！」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N6sQ1LRL

眾人面面相覷，不祥之感油然而生。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K6UuizMgw

Mandy小心翼翼地問：「這，這還是我們認識的杜法醫嗎？剛看著就怪怪的……」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E243zUrAS

「不，他是反社會人格Mortis。」邵毅無比心累地回答。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mLrwUfwo

「聲音聽著不對，我去看看……」阿玟跟出去，一看，大叫聲響徹20樓走廊。「我X！！！你住手！」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34cYsOYX1

Mortis正在男廁裡「優雅」地大肆破壞。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z6iZg866j

他叼著沒點燃的煙，含糊地哼著歌，扭開了所有水龍頭，手持洗手間裡的拖把，很有節奏感地搖擺著身體，踮著腳尖，挪動著腳步，唱一段，就揮一下，「乒」地打碎一面鏡子。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by45rgPxQ

Insane, inside瘋狂，內在
The danger gets me high危險令我興奮
Can’t help myself無法控制自己
Got secrets I can’t tell不能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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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love the smell of gasoline我喜歡汽油的味道
I light the match to taste the heat點亮火柴只為了品嚐那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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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e always liked to play with fire我一直喜歡玩火
Play with fire玩火
I’ve always liked to play with fire…我一直喜歡玩火…

Mortis隨手抽了張抹手紙，撳了撳打火機點火，然後滿不在乎地拋進垃圾桶裡。一眨眼整個垃圾桶都起火了，煙愈來愈多，傳出陣陣焦味。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bELOnhlYY

阿玟趕緊拖了水喉，澆熄了火，關掉所有水龍頭，望著一地玻璃碎，再望向毫無悔意的現行犯，氣得七竅生煙。

「你──你有病嗎？鬼話連篇只為了騙到打火機進洗手間，搞破壞還縱火？」

更離譜的是，Mortis蹲下來，在去水渠口抓到了一隻會飛的蟑螂，用手指拈著觸鬚，在阿玟面前示威似的晃了晃。

阿玟叉著腰與他對峙：「你真幼稚！這種招數我在初中那會兒已經不怕了！」

Mortis瞇了瞇眼，慢慢地，舉起手裡的打火機。

「你要幹嘛？我警告你，別襲警啊！」

然而這個瘋子並沒有以物理方式襲警，他用的是精神攻擊。

他又開始哼歌，在阿玟面前慢條斯理地活烤蟑螂。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PSaBLifis

I ride the edge我踩在界線上
My speed goes in the red我的速度是紅色的
Hot blood, these veins血管灼熱的血
My pleasure is their pain我的樂趣就是他們的痛苦

他烤得很有技巧，完全不會一下燒死，而是烤一下，拿開打火機，再烤，再拿開，盯著那隻可憐的蟑螂在他手裡瘋狂舞動六隻腳，撲稜著翅膀掙扎。

如果蟑螂會發聲，一定在慘叫不止。

阿玟呆若木雞。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okCiYfWqy

接著，Mortis丟了打火機，臉上浮現了更變態的微笑，活生生將翅膀撕了下來，然後逐一拔掉六隻腳，將半死不活的蟑螂丟在水窪裡，用腳尖踢著玩。

「Oh…yes, exactly, exactly. THAT feelin’…（啊……對，沒錯，沒錯。就是那種感覺……）」

「我X！！！」阿玟再次大叫。「死變態！」

邵毅也過來了，看到虐待蟑螂的畫面，一陣惡寒。

「這有什麼好玩的？」

Mortis玩夠了，輾碎了蟑螂，用鞋跟來回磨了兩下，打了個響指，發出一聲舒坦無比的歎息。

「你們這些俗人哪會懂？這是藝術，支配的藝術，我特別享受，特別快樂。不信？給你們看點東西……」

他三兩下解開長風衣鈕釦，往左右一拉。

裡面什麼都沒穿。其他衣服都被他脫掉扔垃圾桶裡，混在廢紙裡燒了。

而且他興♂奮得勃起了。

「……」

阿玟和邵毅一起出手，反扭了Mortis的手臂，摁著人臉貼牆壁，草草扣回風衣鈕釦，押著回去辦公室，拿了兩副手銬，將他兩隻手銬在辦公椅上。

然而Mortis才不會老實，划著雙腿，用一個很奇葩的姿勢連人帶椅在辦公室裡轉悠，哼著奇奇怪怪的歌騷擾眾人，就是不肯好好跟邵毅說話。

好脾氣如邵毅也煩躁了，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不肯說清楚是吧？不肯說就回去角落待著，我等Francis出來。要是你再控制不住自己，休怪我以涉嫌破壞公物、縱火、妨礙風化、阻差辦公拘捕你，扣在拘留室裡！」

「哦？你不打算尊重協助過你破案的專家？」Mortis瞇起眼睛。「誰都不能威脅我。我改變主意了，小警官你看著辦吧，要是不放我走，害我不爽，我就永遠接管身體，反正大花瓶快不行了。我比他強多了，只要輕輕一碰，他就──呼，半點不留。」

「你……！」

這人是魔鬼嗎？

Mortis看到邵毅忿忿不平的表情，愉悅地笑個不停。

「想揍我嗎？看你的眼神就是想揍我吧？大花瓶一直在用的殼子，你下得去手？」

「……少廢話！放人就放人！」

邵毅當然不會任由Mortis這傢伙管著杜衡身體亂跑。

他在放人之前，以不想被巡警抓到只穿風衣遊蕩有礙風化為由，強行給他穿了套整齊的衣服，在Vincent座位那裡不著痕跡地拿了個迷你GPS追蹤器，塞進風衣暗袋裡，才給他穿回去。

Mortis卻識破了他這小手段，一出升降機，隨手找出了那隻追蹤器，丟進垃圾桶裡，溜了個無影無蹤。

還好，邵毅也不是個吃素的，他想了想，記起Mortis跨出辦公室大門時，曾經隨手伸進褲袋裡摸了摸。

那裡放著宿舍鑰匙。

無論再怎麼聰明的人，都少不免會被一些小動作出賣心中所想。

邵毅開門進宿舍的時候，就看到了更驚悚的一幕，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傢伙有病！絕對有病！

Mortis正在試圖姦屍──或者，準確來說，姦骨頭。

他把骷髏模型Helen從臥室裡拖出來了，只見Helen兩腿向左右劈叉，雙臂舉起，屈曲手肘，雙手在後腦勺處交疊，被Mortis拿充電線綁了起來，頸椎再往後拗了兩寸，上下顎被徹底掰開，凹成了一個慘無人道的SM姿勢。

老警犬巴打不知道經歷了什麼，縮在客廳一角，害怕地盯著Mortis，兩隻耳朵向後折，夾起尾巴，只敢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吠都不敢吠一聲。

Mortis幾乎就要脫褲子對骷髏頭的孔洞幹點不可描述的事了，一回頭看到邵毅，笑得變態。

「哎呀，被這位小警官發現了呢。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

「你鬧夠了沒？」邵毅走到一旁安撫受驚的愛犬，沒好氣地說。「讀研究生起開始跟著你的『女朋友』是吧？」

「錯了。」Mortis「嘖嘖」了兩聲，大搖其頭。「大花瓶什麼都不懂，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他伸手，輕輕地摸著Helen的顱骨頭頂，宛如在撫摸著一個千依百順的情人。

「這是杜月琴的骸骨，她以前在舞廳裡洋名就叫Helen。大花瓶在倫敦學院裡是個萬人迷，學士畢業禮物多到數不過來，收到匿名人士送的這副骨頭，根本沒多想。我倒是留了個心眼，看著不像標準人骨模型，抽了微量骨骸和自己的DNA做排序對比。」

邵毅簡直想撞牆的心都有了──所以，他一直和惡名昭著的雨夜屠夫母子同住一室？

「別跟大花瓶說。他潛意識裡的情意結可多了，記憶裡有杜月琴教他跳探戈的片段，於是費盡心思配了一堆馬達關節和播放器那些小玩意。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想將骨頭放回棺材裡，又一定捨不得，磨磨蹭蹭的，看著就煩人。」

「行了行了……搞什麼鬼，誰送的……誰會挖墳給你送禮？你是不是又胡扯，其實是你自己幹的？」

Mortis白眼連翻：「不是我。大花瓶他也在查，發現有人掉包了杜月琴的屍骨，還在墓碑上刻字。你不是收到訊息了嗎？」

邵毅想起來了，掏手機一看，給Mortis看：「你認不認得字跡？」

「沒印象。我也好奇是誰，感覺是個有Hybristophilia的（註：掠奪性倒錯，性慾倒錯的一種），和杜月琴一樣。我一直都挺想收一個絕對忠誠的崇拜者……」

他說著說著，臉色倏地一變，開口和另一把奶聲奶氣的聲音吵架。

「別鬧，回去！」

「你又把哥哥藏在哪？你想對他幹嘛？把他還給我！還給我！」

「我早就說了，他就是你捏出來的一隻大花瓶，圖個好看，沒卵用！還不如不要！」7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EHf0H3npX

「不許你這樣說哥哥！他比你這怪物好多了！我還以為你變好了，結果，還是這麼討厭！他在哪？他在哪？爹地呢？你不說，我可以問爹地……」

「衡衡，你回你的大貝殼裡睡覺，不關你的事！噓，別吵──Ouch！你別出來添亂！回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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