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滿青苔的監禁室透不進一絲光線,半地下室的格局讓空氣潮濕又發臭,唯一的窗戶用鐵絲封死,樹葉遮擋住所有光源,這無疑雪上加霜,待在這裡的每分每秒都是酷刑;全身都被束縛,看不見、動不了,連感知都因為惡劣的環境受影響,埃達斯全身沾滿汙水,髮絲黏膩的沾在臉頰,整個人側躺在稻草堆上,身體因呼吸上下起伏。
粗糙的稻草不斷摩擦臉上還未結痂的傷口,可顧不上皮肉傷,肩膀的脫臼甚至要比大腿的槍傷還痛苦,長時間被束縛的身體麻痺了思考,源源不絕的未知生物在皮膚上爬行,這無疑更讓擬定逃跑計畫遙遙無期。
她敢打賭稻草堆中肯定有埋過腐爛的動物屍體,又或是根本就沒被挖出,皮毛腐爛的油垢味和屍水的酸臭直衝鼻腔,但嘴上被塞了團布條,無法咳嗽,只能放慢換氣緩解。
一切都糟透了。
踐踏水坑的聲音從牆的另一邊傳來,埃達斯把臉埋得更深,不想面對新一輪折磨。
「都中午了還在睡,平常也沒見過你這麼愛偷懶。」埃里克推開門後站在原地,就這樣看著埃達斯。
回答他的是一陣安靜,少年倒也沒太大反應,他走到埃達斯身邊蹲下,隨後扯下對方的罩子,一張冷漠略帶慍色的面孔映入眼簾。
「你以為我會服從你?或許你讓我好好坐下來談判機率還大一點。 」
她眼裡的厭惡都快溢出眼眶了,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對方真的照她所說的做了;她被放在這裡唯一的椅子上,在她滿臉的錯愕之下埃里克雙手插在口袋直視對方,似乎認真想要埃達斯答應。
「現在可以正面回答了吧。」
埃達斯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自從來到這裡後少年像是變了一個人,相比在莊園那副對任何事都毫不在乎的輕浮個性,現在這個冷靜穩重、願意聽別人說話的他似乎才是埃里克的本性。
「為什麼......?」埃達斯皺眉,手腕被粗糙的繩子磨到破皮。
「我希望你能離開,反正你本來就不屬於莊園不是嗎?」 埃里克語重心長勸道,臉上滿是哀愁。「你知道莊園首領們的作風,再這樣下去打仗,我們都得被犧牲,還不如早點投靠其他勢力。」
「你什麼時候就有這個打算的?況且,關我什麼事。」
「你不懂,你不能繼續待在莊園,埃達斯,我很抱歉前天對你出手,可是我真的無心想傷害你,我只是希望你可以逃走,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樣,你不是一直都想回家嗎,我能幫你。」
「我怎麼可能無條件相信你,你是個叛徒,綁架我之後卻反過來幫我,太可疑了。」
「不,你不懂,你不能待在莊園,你不能......」埃里克面有難色,似乎內有隱情。
「我為什麼不能待在莊園,你在隱瞞什麼?」埃達斯抓住對方尾巴窮追不捨,「除非你說出原因,否則我不會答應。」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rzOdN293D
「你會助長他們的軍力,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嗎?」
言下之意就是埃里克加入其他組織,並且參與他們的計畫打算從中介入戰推翻人莊,而首先想剷除的就是身邊的殺手同伴。
「不,這不合理,」她依舊沒有輕易上鉤,眼前之人的一舉一動都太怪異了,「你把我殺了不就好了,何必這樣大費周章和我浪費時間。」
「我不是說了,你不能待在那,因為我知道之後的走向如何,太危險了,我希望你離開。」
「這算哪門子理由,我......」
「我不希望你死在莊園,我希望你活著,回到你原本的生活,哪怕回不去了,起碼你還活著!」埃里克突然咆哮,瞪大的雙眼無可奈何。「我要你活著,我想要你平安。」
埃達斯愣了一下,這傢伙是在擔心她?
「不然我長途跋涉把這地區從頭到尾翻了個遍只為了找到你是為了什麼?我把那許支開是為了不要被破壞計畫,我沒有傷害他,我沒有傷害任何人,除了以防萬一你逃跑所以監禁你,我做了什麼壞事嗎?」被迫說出真相的少年滿臉通紅,氣憤之餘是無盡的羞恥。
「你......」一時之間半個字都吐不出,埃達斯的思緒無法運轉。
「這樣你可以答應我的請求了嗎,埃達斯,我是真心的,全莊園還想著自由的人是你,我把唯一的機會給你,這是我作為你的同伴最後的仁慈,人莊那些殘兵敗將根本不是這個組織的對手,大家都會死的。」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hI5xdkfRI
她瞇起眼睛盯著埃里克,有那麼一瞬間,那顆渴望回家的心動搖了,去見瑪格麗娜,去和璱琳娜還有哈薩諾解釋所有事情,去與家人團聚,假如人莊真的被殲滅,或許一切有可能回到正軌,這是她一輩子的夢想,如今一個活生生的機會擺在眼前,太誘人了。
剛想開口,一陣劇痛從胸口湧出,刺骨的窒息感堵住剛想說出口的話,她痛苦地彎起身體,呼吸逐漸被剝奪,埃里克見狀急忙上前扶住快要倒地的埃達斯,斗大的汗水從臉頰滑落。
「埃達斯,你還好嗎?回答我!」
回答我。
回答,好遙遠的請求,要回答什麼,回答她願意冒險相信埃里克一回,把性命交給他人,交給一個半路闖進她視野裡的陌生人;回答她願意一起背叛莊園,背叛一直照顧她的那許,只因為一個沒有任何證據的預言嗎?
「你......你真的以為我會被你打動嗎?」她艱難的抬頭,撥開對方搭在她肩上的手。「你還是殺了我好了,免得我被你欺騙的同時還必須受病痛折磨。」
聞言,埃里克的神情驟變,原本還在擔心她狀況的少年站起身,一腳踢倒埃達斯,緊緊握著的拳頭爆出青筋,儼然不是剛才斯文沉穩的樣子。
「那你就不要恨我,我給過你無數次機會了。」
「讓我看看,我拒絕之後會受到怎麼樣的折磨,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她笑出聲,側倒在地上壓住脫臼的肩膀,全身力氣彷彿被抽乾。
埃里克退到門口打開牢門,埃達斯這才發現外頭不知何時早已站滿穿著白袍的群人,那副樣子再熟悉不過,是鵟鷹教會的信徒。
「你這個混蛋,居然是他們啊......」看著那群人手上的武器和鍊子,她想咬舌自盡的念頭都有了。
「隨便你們處置,她不歸我管了,三天期限已經到期。」隨意扔下一句話後埃里克頭也不回,徑直穿過人群消失。
望著逐漸逼近的敵人,埃達斯努力將自己挪到稻草堆附近,但在四肢都被束縛住的情況下想反抗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現在的她就是甕中之鱉,只是她可能還比較慘。
生鏽的鐮刀直直落在脫臼的左半邊身體,撕心裂肺的慘叫很快被塞進嘴裡的布條蓋住,大門中中關上,荒涼的基地只剩角落房間裡金屬製品互相碰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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