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平鋪一層夕陽的暖橘，順勢勾勒了庭園內一身純潔的雪白倩影。在她身邊還有一位身披綠綢的姑娘，靜靜代提著柔美的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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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閣下，我還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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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滿眼是妳、滿心是妳。所以妳才願意跟他坦誠、他才願意與妳一起簽婚前協議，乃至在妳信仰的地方與妳行婚禮，哪怕妳和他的信仰不一樣——結婚是妳和他兩個人的決定，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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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熙的冬日黃昏下，綠綢姑娘憑藉專業而解析，柔褐的目光深處有什麽秤盤在輕輕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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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儀仗，神明更樂於祝福和保護真心相愛、互相包容的人……我是這樣相信著的。所以不用怕、珍惜跟他一起走的每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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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吻過椎尖的天秤、綢上的白玫瑰，她往年輕的混血新娘溫柔地微笑，伸手為年輕的花容放落一紗典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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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方的教堂裏看見一隻東方印象的烏龜坐在最前排的女家主位相框前，是怎樣的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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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夕陽幾近完全消散，古南勒坐在前二排的木長椅上，盯著聖壇上的聖母像思索著自己為什麽會被安排入座於親屬的位置，前排偶有響起的碰撞聲又不時打斷思緒。接近一個鐘了，多個族裔的男女家親朋好友來往不斷，從和服到紗麗再到軍式禮服無不華麗非常。不要問他是怎樣的家庭才會包攬財閥、軍人和博士構成三位一體的美式強大人脈，他只知道這些人影讓他的雙眼不由得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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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幸他並不認識這些人，而自己一身低調整潔的墨綠西裝配上一針白玫瑰，毫不起眼又不失禮。如此他舒心似的交指蹺腿，安心坐在原位亦不用重蹈大學舞會的覆轍與不認識的人強打交道。說到底再怎樣商談也好，還是兩個男人——一個黑髮的日本人和一個黑髮的中東人，以二位一體的狀態不停走動，似是在為婚禮作最後的協調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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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咚！』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r5O7kJKh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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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的碰響略為異常，他皺了皺眉動身離座察看，卻已有一隻微有傷殘的手輕扶回相框。他抬頭，望見來人的瞬間不由得在心頭飆了句該死。世界小得真微妙，微妙得他認為人口過剩的情況嚴重得需要另一場大清洗。怎麽在此時此地此場婚禮還會碰見聖誕市集裏的女琴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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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 a pleasant surprise。」「……Indeed。」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jI7It9Bt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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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於前兩排主座邊對望，最後男人還是禮貌地伸出了手：「古南勒．Cedric．龍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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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古麗．穆。願閣下平安。」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ckTq64Ds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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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紗覆髮的中亞裔女人輕聲回覆，端莊地伸手回握之際又嫻熟地微行個屈膝禮。「閣下應該是柳閣下（Miss Lieu the Honourable）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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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Honour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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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夫人過譽，敝未婚妻並非法官，坦白說她甚至不是事務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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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南勒挑了挑眉，本能反射的否認了女人對愛人的敬稱——在他看來是個無意的蔑稱。相信依英美文化的潛規則而言律師從來就不被定義為什麽善良的存在，不然律師無法上天堂這個相對極端的論點不會到今日還能逃脫左派中人的覷覦與批判；無關公義與公道，兩者之間不過是以惡互相殘殺，從中掠奪利益而已。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VTlp6Ad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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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信自己審視他人的目光：鶴蓉的確有段她不欲披露的過去，也許她曾經作過惡，但她善良憨厚的本質注定了她無法與任何律師（甚至只是菜鳥、見習的法學生）勾心鬥角、互作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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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的語調冷了數分，薄唇輕勾的笑容如胸前小巧的白玫瑰扣針，自知冷酷無溫；縱然無心，他亦絕不允許任何人侮辱他心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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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如此她是個相當博學的淑女。」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57CaRZTv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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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明白了什麽，阿依古麗收回手、輕輕點頭回話。適時管風琴的華麗音韻徐徐奏起，她一手扶著頭巾，低聲說了聲失陪、稍稍點眉致意後就走開了。來自曼谷的會計師目睹著她走向中東男人，與金瞳隔廊相對的目光又厭倦了一兩分；雖然在見到女琴師的時候已經隱有預感會再次見到占卜師，但真到相見的一刻他還是忍不住於心底就微妙的再遇暗罵一聲去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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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swear on Babaji’s name以後小孩結婚前我真的再也不要坐凌晨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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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白的紗麗又提著褐色的皮革行囊匆匆掠過紅地毯，剛好擋抹去賓客間不知善惡的談話。古南勒抬了抬眼鏡，轉身安然地回到自己被安排的奇妙前排座位。時間來到了六點五十八分，距離婚禮正式開始只餘兩分鐘，雖遲但到的女家主母絕對能成為兩分鐘的熱門話題——看，中東人也好、日本人也罷，無不聚集到女家主母身邊。場面實在溫馨又惹人發笑——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gYoUj6DI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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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音漸清而稚嫩，他沿聲扭首向右，只見聖詩班的少年像鴨子團般呆站在右邊的走廊下進行最後的熱身練習。而在一隻隻白色小鴨的最前方，是一抹背飾百合與天秤的墨綠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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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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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髮間的白玫瑰多溫柔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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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the name of the Father，the Son and the Holy Spir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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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聲與群眾一起站立之際，他的目光緊隨著遠方廊下女人的倩影而移動。她領著一隊小聖詩班，優雅而寧靜地落身於聖壇右方的木座。一身雪白的黑髮新娘由紅髮的父親走過紅地毯，雪白與深藍交織、淌過他的視野，又擋去了她的芳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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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莉諾真美！」「真幸運！」「Oh dear lord！」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RRk2P9J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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讚嘆細碎得不值一提，男人勾起淺淺的微笑，藉一小串褐髮間未放的白玫瑰鎖定了她的位置。今日的她穿起最簡單的落肩長裙，最鮮明的墨綠正好溫順地與他的衣裝相和。恰好在這倘大的聖堂裏，只有不遠處的愛人是他能全心相信、投入而接納的低調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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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鏡片外的人群悄悄霧化，視線彼岸的她已然披上一身夢幻的雪白。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iFPH4L5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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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和她都不是信徒，只知道按規矩安坐著，誰都不會站起來多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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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祈禱。聖壇內的牧師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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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雪白的男人牽著新娘，一同跪到牧師面前，雙膝與雙踝不適似的微挪了挪。慣例般的聖訓迴響於耳畔，述說著所謂上帝的恩慈偉大、掙扎求存與真摯的愛情無不是衪的恩賜——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a7EUs6lG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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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風悄悄繞骨，他仍努力忍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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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邂逅於相知、相愛以相忍、相親為相守，一切無關神聖，只為磨合對賭。家庭不存在樣式與參考，他們只有藉賴相愛的心意，永生於互為獨佔愛戀的權柄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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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無盡，而愛應永不止息。牧師如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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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蓉仍微垂著頭，視線內的衣綢褪成雪白，雙膝與雙踝疲累似的微挪了挪。抽離的訓誨迴蘯於理智與心房間，坦露著所謂上帝的崇高信任、萬種因緣磨合而成的愛才能得到衪的一句應許——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WPoKV8sZ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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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風悄悄纏身，她仍努力忍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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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邂逅而相愛、相愛而相扶、相扶以相誠，一切無關神聖，只為對賭磨合。互為倒映的靈魂仍帶幾縷關鍵的含糊，她只有藉賴深切的愛戀，守護著他與她的真理，以求愛永不停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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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應許為一體的愛人，無人能拆散。當牧師這樣說，她緩緩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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壇前的新郎與新娘已然對視而笑、立誓與相吻，而來自曼谷的愛人正深情地遙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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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鶴蓉笑了，順從提琴及鋼琴的音韻而站起，身後的少年們亦站了起來。他們閉眼呼息，她信任地釋息，扣指之際緩緩合上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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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間的靈魂太遲相遇，早已疲憊不堪。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yiEIiEP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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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間的心臟太遲悖動，早已千瘡百孔。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kuoMlbP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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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成熟而冷靜麻木，他和她都早已習慣無了期的守候……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viccTTA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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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那一個午後，他和她忽略了桌上的天秤，邂逅於清涼的花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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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諧的合唱音調與歌詞仍縈迴於意識及唇舌，花店姑娘張開了雙眸，為人群中那抹精實的墨綠身影慢慢張開了雙臂——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ZyvzLV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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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raise me up，so I can stand on mountai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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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南勒摘下了眼鏡，放縱目光和靈魂陷落愛人溫柔純潔的懷抱。這是他有生以來見過最溫暖而可稱為神聖的存在，而他無從割捨——從今以後，她就是他攀極、他殺戮、他征服狂濤的理由。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8IAbRLX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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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t him be more than he can be solely by himself，so she lives in his arms as in heaven。讓他突破自己，如此她才能活於他的懷內宛如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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嘹亮而溫柔的歌唱隨提琴的收斂而轉輕，她在最後一刻以最婉約的方式吐露著心聲、祈求著賜福，幾近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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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上帝賜福給你們，保護你們，願祂的臉光照耀你們，賜恩給你們，又願祂的慈顏垂顧你們，賜你們平安；又願全能的上帝，聖父、聖子、聖靈，三位一體的主，賜福給你們，從今日直到永遠。」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NkOMN9U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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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們！新人與家眷們高聲結語，分隔兩處的他和她低聲呼應。剛好鐘聲沉響，掌聲如雷貫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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瓣瓣誠摯的白玫瑰無不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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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輕飄，新婚的夫妻與兩家家眷慢慢擠出了教堂，紅地毯末端的階梯猶站了幾個年輕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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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下一個新娘會是誰！」「先學會禮讓長輩啦、姐妹們抬起阿依古麗女士——！」「喂喂妳們這群小姑娘別——！！」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GEfIRz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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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離開的情侶聞聲回首，只見身後的教堂門口起著哄，一向穩重的女人突然被後輩們高高抱起，一紗淺杏隨風雪於空中輕揚，酷似新娘的頭紗。她被嚇出了雙臂，眼看那束白玫瑰捧花像核彈般要擊中未婚的女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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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未婚。」「很讓人驚訝呢。」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OfSG8mF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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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妳也未婚，不去搶花球？」似是偶然想起了什麼，古南勒問得平淡，相扣的十指間溫差鮮明，教他不由得收緊了手上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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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畢竟是個外人，去搶花球感覺不太好呢……更何況這時候結婚會對勒哥你本來的人生規劃有很大影響吧。」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X1TOwLpG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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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盡情飄落，抹抹寒意竄過後頸，鶴蓉邊笑說邊察覺面前屢屢平添一陣煙霞，總愛模糊視野又轉瞬即逝。其實無關年紀與輩份，只要是未婚的姑娘就能搶花球了，但她畢竟只是個有緣人，搶完又沒保證她一定能與她心愛的男人結婚，那將這種純潔的祝福讓給其他人應該是最好的——那一束捧花結自綠桔梗與白玫瑰，堅強與純粹平衡得樂觀。可惜的是現實沒這樣容易保持初心，婚後的伊人沒這樣容易保持天真無邪。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qLngUb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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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互有隱匿的她和他，不太適合結婚——即使她和他都不想變回以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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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不會因為我結婚而清盤破產。至於人生規劃，我只能說那回事本來就不存在，反而結婚這回事我還有詳細打算過；只是再詳細也好，我還未知道妳的意願。」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MwKCWbM7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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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縷白煙自斷句間飄散於空中。也許是已經從靈與肉的層面上都互許了終身，這幾日裏他開始感覺坦誠這回事其實未有他預料般困難；又或者說鶴蓉實在太善解人意，每次幾近攤牌她都會識趣地一笑置之——他不希望餘生都必須對妻子說謊或者含糊其詞，那麻煩之極。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FkTq6dC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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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起誓往後不再讓她受任何委屈，而他向來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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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等再過一年左右吧。別說房子什麼的，現在我這樣胖、穿婚紗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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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吃點零食減些肚就好，其他的留著做襯托。」「勒哥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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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裏她又作勢生氣的微鼓起雙頰，淺淺的腮紅瞬間放大。他忍不住勾了勾唇，伸手摟過她的纖腰、感受著那綢下的微熱——話說怎麼會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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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蓉，妳裏面穿了什麼。」「就只有內衣而已呢，怎麼了……啊、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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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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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就覺得勒哥你很細心。」女人邊笑邊搖頭，右手輕輕覆上右腰的大手，多層布料夾雜著略高的體溫再次確保了裙下貼飾的溫熱：「裏面熱熱的是暖貼，算是遠東特有的；幾年前姐姐去北京玩，寄了一整箱暖貼呀足浴包等等的養生物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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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h，Evange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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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呼的男音打斷了小女人的回憶，相愛的二人同時回首，只見身後的雪路上有一個身姿挺拔的老年男人走來。雪花與寒風掠過他半禿的頭頂，彷似無物，竟如雄獅般威悍——一如小說裏強大的敵人、一如影視作品裏深沉的執政手，只可惜美國沒有國王。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dj2KvOy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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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片聚再放大了人影，古南勒慢慢挪動半乾的唇，乾枯了名稱：「萊倫斯．海靈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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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識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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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到這個人認識鶴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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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很久沒見了呢，海靈頓教授。」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VhrCqy8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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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呼短截而突兀，鶴蓉幾許才穩下聲線和情緒。大概是除夕夜實在冷得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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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很久不見，妳還是跟以前一樣溫和有禮、每次重要場合都往頭上插朵花。」海靈頓教授笑得開朗，伸手就為她扶正髻邊稍墜的白蓓蕾，微低頭打趣般道：「妳打算向我介紹妳身邊這位英俊的男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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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當然，這位是……」「古南勒．Cedric．龍剎，泰國鐸潘集團輔總會計師。十分榮幸能認識您，海靈頓閣下（Harrington Your Hono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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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龍剎先生認識我？」他驚喜似的挑了挑眉，與年輕人重重握手。他相當詫異自己的名聲何時傳到遠東的泰國，轉眼掠過女人不知所措的臉容又似是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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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就一兩次商業上的爭議有幸接觸喬凡尼．沙赫，他為自己是『雄獅』的學生而相當自豪。」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4kIzWs1a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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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末處會計師收回了手，薄唇勾起了幾分笑弧。鏡片為褐眸擋去了防範的寒意，又放大了冷漠的嘲諷。雖說都是貓科，但獅子並不等於貓；一隻貓往全世界的生物伸爪、企圖強逼所有人相信其恐怖如獅子，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lGrTgadx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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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享譽商界的美國一流律師：萊倫斯．海靈頓，大概是連連得罪了什麽人才要被逼成為沙赫這樣自大無腦的紈絝子弟的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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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名而已。噢說起喬凡尼，我實在無法忘記他——天資過人而最自信耀眼的孩子，正好是打拼成長的時候。」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Z0ZZJ9u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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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末處老教授收回了手，薄唇同樣勾起了幾分清冷的笑意。他一秒讀懂、完全贊同並附和了年輕會計師無聲的嘲笑：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xe42jdU8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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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Evangeline能有喬凡尼幾分自信，我肯定她在律師行一定能有更卓越的發展；今日伊達和安莉諾的婚前協議，她提點得十分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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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的時間戛然止住，兩雙停佇於老學者身上的褐眸頓然空白，惟有一呼一吸還在三人間靜靜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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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閣下是說，鶴蓉是個優秀的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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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雪凝住了男人的眉骨、寒風粉碎了本身無溫的淺笑，海靈頓將之看得一清二楚。除夕夜的紐約街頭有著什麽無聲無影的對峙，正飛速凍傷那朵赤誠的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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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點，我實在相當遺憾。」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cf5wOmC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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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外的，老教授婉惜似的挪開了獅子般的目光，淺吸了一口氣似是調整過言詞才苦笑開口：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urd3l2Wh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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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angeline的性格和教養都相當優秀，可惜她的專長並不是法學系、乃至未來的律師所需要的。有一年暑假她應我邀請到我的律師行當暑期工，她當然能應付大多數善良有禮的客人，但對於期望極高和強調高效率的客人、她到最後總是會敲響我辦公室的門讓我出面應對。你知道，律師沒可能時時都讓人喜歡、更不可能次次都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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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的他通盡語意，年輕的他通盡人性，再抬的目光從容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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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鶴蓉是個絕對的好女人，我更肯定她會是我的好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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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勒哥？」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FUauClvp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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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上幼細的枝莖輕輕掠痛髮膚，鶴蓉微愕，受摟的腰肢緊緊貼進愛人的懷抱。她只顧抬眸看向愛人，那張俊容正好看向了自己，微乾的薄唇展開了溫柔如夜的笑。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JXFlmhB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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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度似無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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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好像打擾到年輕人求婚了？幸好不犯法。」海靈頓教授哈哈一笑，抬了抬腕往之一撇又似是想到了什麽：「噢，時間也不早了，Evangeline妳這次應該都是來紐約旅遊而已吧？那就應該短期內不會再見了。不過還是容我厚臉皮的邀請妳未來再來我的律師行做個助理、妳知道拿個綠卡什麽的；桂朵琳和她的助手離職後我實在找不到個能好好做事的正常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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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教授，我會好好考慮的。只是短期內恐怕都要讓教授您失望了……畢竟Cedric和我、暫時都打算結婚後留在泰國那邊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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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柔弱的力量輕輕覆壓衣下的暖貼，古南勒微愣，抱摟的大手柔柔擠進愛人的五指。他仍注視著愛人，那張花容已漾起了笑靨，流盼的褐眸描劃著愛戀與期許。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ysGNoZQ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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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夢疑幻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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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可理解。那今晚我這老人家就先回去了，畢竟……嗯，以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我不叫史提夫（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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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依的綠與白是相愛的有力舉證，而下一秒學生與她的愛人雙雙回望，一起勾起了笑容——久違的女人溫順如以往，初見的男人倔強而自信。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zLtto50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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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對她來說，這就是最坦然無悔的人生了吧！轉身離開之際，「雄獅」海靈頓了然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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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棋亦如花，落子難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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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時間不早了。勒哥，我們快點去吃飯、然後去時代廣場那邊準備倒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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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法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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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腳步微促的倩影悄然停下，街燈下的雪花與她都勾劃了一道淺金的輪廓。從不知道紐約的寒風凜冽如斯，竟然狠狠吹落了髻邊的白玫瑰。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Il3xSq2Q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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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已然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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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勒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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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鶴蓉慢慢轉身，只與心愛的他相距兩三米，視野卻模糊得難以辨清他的眉眼。那高大精實的身影緩緩放大、她隨之緩緩斂眸彎身——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EL5mwSD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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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她的花已經落了，剛好就在她的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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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都在隱瞞勒哥你、真的很對不起，如果你真的不喜歡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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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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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抬與擁抱之間，她急納一口氣，轉瞬就是小別數日的凝望。鏡片內的眼眸深遠如淵，又有幾抹高溫緩緩掠過冰涼的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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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彼此都疼痛不已——所以女人本能地伸手，輕輕覆按上墨綠馬甲的左襟，銀製的玫瑰快要刺穿她的掌心。當熟悉的長指觸及下顎，她認命似的閉上了雙眼……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d3Kbki8z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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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暴雨間的曼谷小店，她張眸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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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過去如何，與我無關。」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eIZhv3m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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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重的氣息凝迴、竄落分離的唇舌，催使古南勒直面那雙悲傷的眼眸。一切夢幻而脆弱，接吻催化了心跳、暈開了記憶與意識，寒風裏有兩具年華正好的身軀悄悄燃燒，乃至灼出了她的淚珠、灼開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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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從節禮夜起，妳就是我古南勒．龍剎餘生惟一的女人——做好妳喜歡的花藝師，還有我的妻子。」2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8ISXSMfF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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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雪的玫瑰在他的指間抖了抖，隨後再次扎進那頭深褐的髮絲。雪間的她彷似覆披了一紗純潔，他為她飾上了白玫瑰，是讚佩更是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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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哥，你確認我會是個好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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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愛人的胸膛前靜靜呼吸，鶴蓉閉眸感受著微融的雪水自花瓣間流進髮間，涼透心房又舒適得令她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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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說法，妳確不確認我會是個好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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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所知在紐約，這個問題只有一個論證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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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畢，相愛的二人四目交投，又在靜止的時空中發覺紐約的除夕夜已走到八點四十五分。他們衣冠楚楚，卻在彼此的眼眸深處捕捉到熟悉的袒裎狂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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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片內，古南勒笑了，他從未如此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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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片外，鶴蓉笑了，她從未如此沖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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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倒數著最後三小時十五分鐘，飄雪間有什麽純淨的簪花與襟花落入了疾駛的車輛，與墨綠一起活得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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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男女情濃，不知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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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註一：某人不叫史提夫：源自樂隊Garfunkel and Oates於2011年發佈的一首歌曲《You，Me and Steve》，歌曲表達出情侶間約會大小事均有「第三者」史提夫在場、而伴侶其中一方大感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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