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儀異聞錄】我一年經歷了數百場喪禮 - 第三章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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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三章

西樓月如鈎

Oct 15,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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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最後都是悲傷作結尾。」聽完故事之後，那個女生有點抱怨地道。

「是開心還是傷心，是視乎是怎樣看待，不過有些事是悲傷就悲傷，怎樣改也改不變本質。」

此時，一陣強風吹過，四周草木仿如悚悚而叫，一個黑影竄入草叢之中。。

「鬼？」她驚問。

「妳也會怕鬼？妳都快要死了？」

她輕哼一聲說：「這是兩碼子的事。」

「是嗎？我可能不太分得清。」

「對啦，」她想起什麼的說：「你有鬼故事分享嗎？做這一行應該挺多。」

「都是我在說故事，有點口渴。」我拿起蘋果綠茶，喝了一口，說：「不如妳也分享一下。」

「我沒有什麼故事可以分享。」她板起面說。

「這樣不公平喔。」

「又不是我要求你來說。」

「不然，最起碼也知道妳的名字嘛。」

「那我說一個鬼故事，妳就告訴我妳的名字。」

「嗯⋯⋯」

「Deal？」

「Deal！」她一口答應。

無數的人，當知道你從事死人行業，第一個反應多數是：「有什麼靈異經驗分享一下？」

「我沒有遇過。」我坦白道。

「別假裝啦。」他們說。

我是真的沒有遇過鬼，連見也沒有見過，身邊最親的人見鬼，要數上我的家姐。

小時候我跟家姐同房，有一晚我忽然醒來，只見她瑟縮坐在角落，身體抖顫，我問她幹什麼，她只是搖搖頭。

「你試下打開房門。」

「嗯？」

我打開房門，迎見客廳，只有神枱的燈把四周染得一片血紅。

「你看見什麼？」她問。

「我看見妳。」

「不是啦！外面啊！」

「啥都沒有。」

之後，她要求我陪她去洗手間。

去完廁所後，她又要求我陪她同床共睡，再三追問，終於知道她到底害怕什麼。

「我見到鬼。」

原來她想上廁所時，一打開房門，只見一個穿紅色衫的女人飄浮半空，手上拿着一把古舊的傘子。

這時她嚇得瑟縮角落的原因。

家裏之後找了個道士做法，朋友也送了她一個十字架，接着沒有再遇過這個女鬼。

而我在喪禮上聽過的鬼故事，只有三次，以下是其中一次。

小朋友或是嬰兒的個案是不少同業所避之則吉的，覺得太猛太邪。我的公司沒有什麼禁忌，自然會接來做。

那天是正午，陽光猛烈，曬得途人大汗淋漓，站在醫院的殮房的我卻冷得要命。

來認遺體的是一對父母，大概三十多歲，非常後生，溫文有禮。

阿九（我老闆）吩咐我一會留意家人，免得他們暈倒。

「為什麼？」

「一會你就知道。」

仵工帶着食物來到，是一包朱古力，我正感肚餓想伸手拿時，他們卻說：「給『他』啦。」

「他」當然是指死者。

「那麼有心。」

「你不知道，這類的案件是這樣。」

「這類？」當然我當時並不知道是小朋友。

他們會買些禮物給小朋友，當是一點心意，「方便」他們工作，是他們的傳統。

我們替家人辦認領遺體的手續後，進入殮房，終於明白為什麼說家人會太傷心。

那小朋友非常年輕（廢話），有一隻熊啤啤公仔陪伴他，大概八歲左右，年輕得很，勇敢的跟病魔摶鬥了好幾年，終於安息。

那是一個四口家庭，死的是哥哥，還有一個五歲的弟弟。

我內心嘆了一口氣，想不到接遺體是如此刺激。

人死後，遺體會產生不同的化學反應，總之都是腐化，怎樣都會走樣，所以不少家人有時會覺得自己親人死後，樣子完全不同。

母親哭成淚人，父親一邊柔掃她的背，細心安慰，爸爸永遠是擔起家庭，最堅強的人。

當化好妝後，弟弟遞了一個多啦A夢的毛公仔給我。

「哥哥，可以給我哥哥嗎？」

「是你最愛的玩具嗎？」

他用力地點點頭，說：「送給我哥哥，讓這個陪伴他。」

「好，我一定幫你交給他。」

由於母親剛才太傷心，情緒有點激動，不便再去看化好妝的遺容，反去陪弟弟，只餘下父親一個進來殮房。

殮房只有他一個親人，其餘的都是化妝師、仵工和我，這時他再次看到兒子的模樣時，肩膀緩緩震動，淚水一滴滴落在衣領，與剛才堅強的形像大相逕庭，

在一個不需再堅強、擔起家庭的空間，他卸下一切，回復一個喪子者的身份，痛哭流涕。

父親真累，連吝嗇的我，也忍不住上前遞了一張紙巾給他。

坐上靈車，我問阿九。

「其實小朋友的死，到底有什麼意義？」

「我怎知道。」

「不過小朋友的離世，算是最傷心的事。老年人，大家或者都有心理準備，但望着自己一手養大兒子死，痛得過份。」他說。

「為什麼上帝要這樣做？」

「我哪知道，你自己問祂。」

「問了，祂叫我問你。」

「痴線。」

在火葬場，火化前，弟弟溫馨地親吻了一下棺木，揮手說：「拜拜哥哥。」

送別的親友中，有一個忽然走到我身邊，說自己有陰陽眼。

「那麼開心？」我說完又發現自己失言。

「我看到他。」

「哪個。」

「XXX（那個小朋友）」

「喔？」

「他就站在棺木隔離。」

「那他在幹什麼？」

「他向你們點點頭說多謝。」

這時我明白他為什麼忽然走近我。

我向來對這些東西是不置理會，但是那日我向棺木方向，對着空氣點了點頭，表意致意。

陰陽眼先生說那個小朋友在火化後被白衣的人帶走，是天使？不知孰真孰假。

但這是我工作上少有遇上的鬼故事，也是美麗的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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