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屋 - 03a.手帕

該死的阻止了大猩猩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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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啦，陳智豪，我只是開個小玩……，」但是，「欸，小不點，你，快走！這裡我頂著！」但是，哼，我那張該死的嘴竟如此這般地自動說著？

「何弈辰你死定了！」大猩猩狂吼：「哇啊啊啊啊啊啊！」然後右手直接被扭到背後，石塊也跟著落地。

哼，沒事就別讓手被人扣住。「我說小不點，快走！」沒看到欺負你的人散開了嗎，露出好大的縫隙？「快！」因為再不走，那群慢慢圍上來的笨蛋遲早會……唰！一團黑影緩緩撲面而來，慢到都能細數上面的頭髮，甚至看到髮隙間的頭皮，閃著太陽繞射的七彩油光，唉，用頭撞？就這麼點招式？呿，我訕笑著，這種小學程度的攻擊，只要稍稍向後傾便能卸掉大量的力道，就像這樣，速度比他更快就好了……然後……碰！大猩猩的後腦狠狠地撞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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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該死的何弈辰，那種逆天的幼稚園幻想怎麼可能成真嘛！在後摔的過程中我不禁咒罵著現實，畢竟，從看見到反應再到做出動作，這需要多少神經反射時間，而兩顆頭之間又有多少的相隔距離？他媽的，這告訴我的所謂的現實，就是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鼻子都得離瘋狗遠點…，嘖。

但我最終仍是止住後退的腳步，然後被鼻樑的劇痛與腦中的暈眩徹底切斷了連通大腿的神經…，該死的，何弈辰！千萬要站住，否則……碰！後心巨大的力道將我猛地往前噴！

「了不起嘛，何弈辰！」不知道誰奸笑著。

幹！我借力往前衝撞大猩猩，沒錯，這才是我的目的！攻他媽的措手不及！

重心壓低，左臂弓起，上肘隔開襲來的右拳，肩頭頂撞挪騰出空間，如此他的下腹便會直接裸露在我面前，完美！蹬足、扭腰、出臂，勁力由堅實的地面一路朝上匯積累聚加程集中，流暢地緊握至右拳之中——肝臟攻擊！

「啊啊啊哇！」陳智豪大叫，邊揮舞著手臂……然後直接將我拎起？輕而易舉地拎到腳離地…不，是幾乎離地？「哇哈哈哈！打不到我還在逞什麼強啊？」他那張扭曲的嘴噴著口水，然後，哐！一拳再砸在我已然重創的鼻子上！

啊啊啊啊啊！！！我搖搖晃晃地站著，竭盡所能，絕對不可以倒下……，但為什麼大家都這麼高，連圍觀的人也是？還有尖叫？

「血！他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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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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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抹了把臉，因為下巴好癢，只是…為何口鼻卻沒了知覺？或是，隱沒在該死的劇痛之下？而抹過下巴的手感還異常溫熱滑潤，連同著手臂也染紅了一片？老天吶，我幾乎可以見到裡頭浸滿了可愛的血小板…，這意味著……噗！肚上的一腳讓我彎下腰，喉頭的酸刺則代表了湧升的胃酸。

呸！我吐掉酸水，好吧，逼我解開封印？唉，開學第一天就要弄死人嗎？但看著滴在地上的血點，將我的視線完全染紅，罷了，就讓憤怒奪走全部的心智吧。

於是，我起身，低著頭，釋放黑色火燄，傻孩子們，Boss級的魔物看到了都會膜拜，只有你們這群小蘿蔔頭們沒見過世面，等死吧！「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拳折腰！磅！「噗哇！」再挨上一拳的我重新倒回地上！

「叫那麼大聲幹麻！我還沒用力欸！」大猩猩一整個輕蔑地說。

「去死……。」我拼著命集氣，如果還有氣集的話。

「誰去死？」碰！大猩猩一腳踹進我的肚子！

該死的，連慘叫的力氣都沒了嗎？

「上啊！哥兒們！」

嘖，但是，陽光隱去，黑色火燄終於燃起了？不，卡通裡沒有黑色火燄，而現實也不是卡通，暗掉的只是圍上來的人群…，跟毫不留情的踹踢！幹！此刻唯一能做的是就是抱成一團，跟…，「別…別再打了……。」我哀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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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示弱只會讓居高臨下的支配變調，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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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猩猩遣開了人群，靠過來，蹲在痛到死去活來的我身邊，「剛才不是很屌嗎？」他邊說，邊拾起稍早落地的石頭。

他媽的…。

「以後還敢為女生出頭？」

旁人都笑了。

「不准你碰林惠娟……哇啊！」

大猩猩一把扯起我的頭髮，「看好了，她是個孤兒，住育幼院的啞巴小屁孩，沒爹沒娘生出來沒屁眼的小智障！」

我望向那吃土的女孩，操，如果打不過，就…，「那你媽一定有兩個小王，才會把你生出三屁眼，一個拉屎，一個呷塞，一個說人話。」

大猩猩眼中爆出火光，將手中的大石高高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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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智豪！」是老師！她衝過來奪走石塊，鶴立雞群，號令群雄：「你們一個也不准跑。」

望著那一群剛才還氣焰囂張的狗雄…，哼，要不是被喉中的鼻血哽住了，我還真會笑出來。然後，躲在老師身後的矮小身影？「好樣的，」我虛弱地揮了揮手，「小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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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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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我坐在保健室裡，急忙趕來的老媽在一旁看著校護為我包紮。

「聽說你是創校以降第一個，在入學第一個星期就被打到倒地的小朋友。」她笑著說。

「媽，很痛欸…。」

「都只是皮肉傷而已，」嘖，老媽就是看到我沒什麼大礙，才會放心到如此口無遮攔的？「剛才保護小女生可沒像現在這樣吱哇亂叫的。」

喂…，「那不一樣啦。」我嘟噥著。

校護也笑開了懷，「何姐，我覺得阿辰可勇敢了，很少有小朋友肯為了保護女生而被打成這樣的。」

我跟著搭腔：「媽，妳看，人家多溫柔，我還是認阿姨當媽好了。」

「叫姐姐！」校護故意在傷口上多倒了些碘酒。

哇啊！

「幹的好，小柔，這傢伙欠教訓。」

嘖，老媽怎麼好像認識全鎮上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的孩子怎麼越來越誇張了？」校護望向窗外那群小屁孩，他們此刻正七嘴八舌地向老師與主任解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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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惠娟自己跌倒的。」

「我們一開始只是在玩。」

「是何弈辰先動手的！」

「是啊！陳智豪什麼也沒做，他就把他的手扭到背後，而且都斷掉了！」

「沒錯！我們還聽到骨頭的聲音。」

「何弈辰還罵他有三個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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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護瞪大了雙眼，「你真的這樣講喔？」

「一個拉屎，一個呷塞，一個說人話，兩個老王遺傳給他的。」

老媽笑岔了氣，「記得提醒我宰了你舅舅。」

「媽，他們太過份了啦，欺負林惠娟不講話，就在那裡顛倒是非。」

「別氣了，你身上的傷就是最好的證據，看到了嗎？老師的臉都脹得快跟茄子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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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人！」突然，一個從沒聽到的聲音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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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全轉頭過去，包含了下巴再也闔不起來的陳智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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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沒開過口的林惠娟！「他們絆倒我，嘲笑小不點，還揍何弈辰，所有的動作都是陳智豪先動手的！吃大便的騙子，口裡只會噴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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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惠娟！」老師驚呼。

而一旁主任顯然也被震懾住了，壓根沒想到這都只是林惠娟的片面之詞，但剛才那最後兩句咒罵中的憤恨已然證明了一切，所以，「陳智豪，跟我到辦公室；張老師，麻煩妳請家長來學校；其他幾個學生都登記下來，之後一一安排懇談。別擔心，我們主管一定挺妳的。還有，惠娟，」他蹲到小女孩面前，「剛才的話，待會兒妳願意再說一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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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惠娟一臉堅定地說：「是陳智豪先動手的！吃大便的騙子，口裡只會噴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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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後面那兩句不用，」主任苦笑著，「那妳也跟我去辦公室，好嗎？可以啊，那跟著，還有陳智豪，」他起身厲色道，「請你也一起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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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大概就這樣解決了吧，老媽只收了陳爸爸的一籃水果，跟上頭滴滿的眼淚，然後沒多久，他就將陳智豪轉學，帶到台北親自教養了；其他同學則或多或少都挨了家裡一頓罵…或是一頓打，總之就是再也沒人敢動林惠娟了，或是，理她…。而我呢，位子被換到林惠娟旁邊，我相信這是老媽特地的安排，因為她再三地囑咐我，每天放學一定要陪著小娟回育幼院，好嗎？

好啦，我答應。但林惠娟依舊是一字不說，連聲謝也沒有，嘖，好歹我也流過鼻血吧？

唉，算了，我也只能陪著她，一前一後地默默走著，直到一頭撞上背包。

我望了望四周，是育幼院的大門？「到啦？那就進去吧，再見。」

但她依舊不動，只是背對著我，低著頭，兩手緊緊抓著書包背帶，一直站著，站著…。

「林惠娟…，怎麼了嗎？」我靠近了些。

卻見她雙肩一緊，彷彿下定決心似地，「黑色火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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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她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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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她冷冷地嘲諷著。

喂！搞什麼毛啊？「我可是為了救妳才被揍的欸！」

「我不需要！」

靠！這…這簡直就是不可理喻嘛，「下次被打死算了，沒人在乎！」我氣得轉頭就走。

「很好！你本來就不在乎，因為你一開始就只是在旁邊看我跟小不點被欺負！」

我立刻停下腳步，耳中憤怒的血流鼓噪，無數咒罵早就準奪口而出，但是…，心中無限的羞愧卻阻斷了一切的反駁。

沒錯，她說的沒錯，我是害怕，於是我躲在人群裡，荒謬地期待小不點的介入就能解決問題。

當然，這一幕在我心中已然翻攪過上百次，無論早出面晚出面，終究都是會被一頓臭揍；但膽怯就是膽卻，因此，往後的舉動再怎麼英雄，第二個出面逞英雄的就不再是英雄，而是冷眼旁觀著第一個英雄被痛打的俗仔…。

於是，「對不起。」最後，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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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為何，此刻，臉上會流滿了不甘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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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條手帕自身後遞了過來，「拿去啦。」是林惠娟。

「我…。」

「你一定嚇壞了。」

我接過手帕，擦掉眼淚，跟聞著上頭淡淡的香氣。

「但你還是跳出來救小不點。」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看得出來你怕得更慘了。」

「我以為自己能打過大猩猩……，吶。」我把手帕還回去。

「那就別再幻想什魔黑色火焰了。」

「呃……。」我拿著手帕的手在空鐘僵了好幾分鐘…，算了，也就幾十秒吧。

但林惠娟卻著實看了我好久，久到…，她接過手帕，細細折好，放回口袋，踮起腳尖，在我唇邊輕輕地啄了一下，「我收下了，你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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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那個…」

但她已經跑開，鑽進大門，留下我一人，詫異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層層交疊的建物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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