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的惡魔 - 2011.09　暴風過後

　　颱風過後，博先生乘船登島。我打包好各人的殘肢，並放進船上的冷凍倉。這些都是引誘「黑炭」的工具。

　　我們抹去了所有指紋，再三確認沒有遺留證明過我登島的物件後才離開。我們沒有折返東龍洲，而是出發前往上環的港澳碼頭。博先生事前租了一間劏房，打算用來冷凍殘肢。

　　海面非常平靜，看著遠處的水平面，有種令人心情平靜的寂靜感。我大口吸著空氣，有一瞬間忘掉自己剛剛殺了６個人。

　　「小慧，報仇後的心情如何？」

　　電影、小說、劇集不斷上演人在報仇成功後不會感到喜悅，換來的只有悲傷。我頓了頓，問自己現在心情如何？

　　「……意外地平靜。」

　　喜悅？悲傷？多少有一點吧，但一想到計劃順利進行，終於還了美萍一個公道，心情就像眼前的水平面一樣毫無起伏。

　　「是嗎……」博先生丟下一句，再也沒有說話。

　　船跑了十幾分鐘，依然不見碼頭或熟識的高樓景象。怎麼了？在我懷疑之際，船倏地急煞，博先生更關掉引擎。

　　「什麼回事？我們在哪裡？」

　　「不知道，至少不在公海吧？」博先生走向冷凍倉，拿出血淋淋的殘肢，然後二話不說扔入海裡。

　　－－搞什麼鬼？！

　　「等一下！你在幹什麼！難道計劃有變？不用引誘『黑炭』？」

　　博先生抱起黃辰梓的頭顱，隨手就丟進海裡，「引誘出『黑炭』之後，會怎樣？」

　　「當然是抓著他非法買賣人體，當場逮捕啦！」

　　「對！接下來呢？」梁佩韻的身軀也被丟下了，我上前阻止，卻被一手推開，「接下來，妳會因大量殺人而判重罪吧？」

　　「這不是早已決定好的事嗎？！」

　　雙手、雙腿、腰同樣「咚」一聲沉入大海，我探頭看著持續下沉的殘肢，打算一躍跳入海裡。沒料到博先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手把我拉回甲板。

　　「決定是決定好了，但恐怕妳不會執行。」

　　「你瘋了嗎？！耗了那麼多的時間和心血，就是為了獲得那些殘肢……給我講清楚！博威！」

　　「意思是說，我不會讓黑炭得到殘肢。一旦他被逮捕判刑，妳就會自殺。」

　　——搞什麼鬼？

　　「別說笑了！我為什麼要自殺？為了逃避刑罰嗎？我早就做好了擔任殺人犯的覺悟，少在那裡自以為理解我！」

　　我對博先生拳打腳踢，即便他快將６０歲，身體還是比我強壯不少，故此我幾乎沒有留情。

　　「理解妳？沒錯，事實上我真的非常了解，」博先生完全沒有還手，臉都被我打腫了，「因為我們都深愛著美萍，所以妳接下來的想法，我非常清楚！」

　　「好笑！既然如此，你也應該會自殺吧？」

　　「對，幾年前我的確有自殺，不過被救了回來。」博先生抓著我的雙臂，把我壓在牆壁，「那一刻，我意識到同樣深愛著美萍的妳，極有可能會做出相同的事，才會說出妳的地址，企圖阻止妳自殺。要不是冒出警察所按排的計劃，妳一定會一時衝動，親手殺掉所有人吧！」

　　「事到如今，你愛怎麼說都可以吧……」

　　我沒有掙扎，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愫湧上心頭，匯聚在胸前久久未能散去。我殺了這麼多人，究竟是為了什麼……

　　「妳說過，會對我的意願毫無怨言、全盤接受，對吧？給我聽好－－我原諒妳，不要再自責，或是為美萍背上不必要的罪名了。」

　　「為什麼……」

　　博先生放開雙手，搭上我的雙肩。他清晰的眼眸透露出無比的真誠，語氣堅定地說：「因為，我們深愛著同一個人，妳本來就跟我同樣，是受到傷害的一方。我沒有理由讓妳更加痛苦！」

　　要我……活下去嗎？

　　「活下去吧！即管今日所發生的事會折磨一輩子，我也會伴在身旁，給予妳活下去的理由。妳活下來，我才有活下去的理由！我們各自成為對方活下去的理由，好嗎？雖然過程可能會很艱難，是一種痛苦，但我們可以互相關照，我們……以餘生來證明美萍曾經存在過吧！」

　　在８０呎劏房內，大叔氣得臉紅耳赤，「什麼回事？殘肢呢？別告訴我下不了殺手！」

　　「事情與小慧無關，一切責任都在我身上。」博先生站出來，擋在我與大叔兩人之間，「人是殺了，殘肢也有帶走，之不過……我全丟進海裡。」

　　「為什麼？」大叔忍住怒氣，他已握緊雙拳，感覺隨時就會暴走。

　　「很簡單，我們兩人選擇活下去。」

　　「開什麼玩笑……這明明是逮捕黑炭的絕好機會，你不是想還女兒一個公道嗎？！」

　　博先生搖搖頭，說：「那已經無所謂了。」

　　我以為大叔會因而暴怒，沒想到只是輕輕嘆了口氣，神情既無奈且失望，「……我是不知道你們發了什麼神經啦，但既然已成定局，接下來的計劃全都取消吧。」

　　我與博先生你眼望我眼，暗地裡慶幸他放棄得如此乾脆。

　　其後，大叔以我講述的所有事件簡單寫下扼要，整理成一份偽手犒，他說明這是詭計最重要的一部份，欺騙大眾死亡的是「STOOOOGES樂隊」，而非未正式出道的「General樂隊」。並故意省略關於美萍和「黑炭」的一切內容，只要抹去與我有關聯的所有事物，在警方眼中，林幸慧不過是為重大嫌疑人謊報不在場證明的共犯罷了。

　　再者，按照手犒推論，儘管犯人率先割去肢體再自殺（如此一來黃辰梓跟梁佩韻就不可能是犯人），都必須要由外來的「第７人」分屍和帶走殘肢。按警方一般的調查方向，眾人的仇家或曾抱有恨意的對象也會被列入嫌疑人。更甚，暴風雨前夕與梁佩韻一同登島的黃辰梓也有助攻，因我撒謊有很多記者朋友在東龍洲，他自然而然低調出發。所幸被目擊是「男性」，但沒有揭露身份。

　　一但與謎之男性結合起來，嫌疑人就會被固定為男性－－哥哥順利被列入嫌疑人，而我始終與事件完全沾不上邊。雖然手犒是兩面刃，誤導警方的同時也有揭露真相的可能，但大叔對自己的詭計自信滿滿，認為無人可破解。

　　對此，大叔冷冷一笑，道：「抱歉，可能要你白擔心。你知道在跟誰說話嗎？我可是警司劉傲軒！由我親自計劃的完美犯罪，只要涉案人士一天沒有透露風聲，案件一天也不可能偵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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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9 暴風過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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