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兩兩一故人 - #71在會了，沙丘

一陣橐橐的腳步聲在迴廊響起，謝兀垮著臭臉從長廊上走來。

「女郎不必張望，他走了。」

她哦了一聲，躊躇許久小聲問著：「那他，可有說些什麼？」

「無！」

謝兀像是跟誰賭氣，氣呼呼從袖中取出一物，遞了過來。

「翟五郎要我交給女郎。」

她伸手接下，竟是之前的那枚玉佩。

握著尚有餘溫的玉佩，她心中惆悵不已，又不禁埋怨起了翟良一一他還有許多話都沒交代清楚呢！

翌日傍晚，她在田埂的小路上又遇見了劉宏，像是等了她好一陣子，鞋面上都沾上一層細沙，衣衫也被風吹出了新折痕。

他手掌緊握著韁繩，結巴地說過幾日要去鎮上一趟，將答應的花給她帶回來。

「其實我並不是特別喜愛花草。」她婉轉拒了。

他難掩失望的道「昨日那人喊妳卿卿，才知縷兒早已有人了。」

這什麼意思？指她腳踏兩條船？她蹙起了雙眉。

劉宏渾然不知仍自怨自艾，「像他那般的郎君，少有女郎不喜愛.......。」

她遠眺江岸，那裡野花草遍佈，蓬勃生機連綿沿岸，為江川的魚形成一所庇護。

劉宏並非懷人，只是耳根子軟又怯弱了些，可是這樣的兒郎又如何給她依靠？

等心平靜和之後，她才開口說話。

「君應知，世道輪轉各有依需，魚離水而亡，花無泥而枯萎，........君可曾問過自己，是水是泥？是花還是魚？」

「力量單薄非君之過，若因此怨天尤人，那便是君錯了。」

劉宏訝然抬頭。

她垂下了眸子，感慨笑道「昨日在人前君也疑我，受眾人非議責難，君不信我，無論有沒有翟五郎，我都不會心悅於你了。」

回想起昨日的種種，劉宏無地自容的垂下腦袋，良久後才說他懂了。

暮色裡，他茫然若失的背影宛如馱著千斤包袱。誰會知道一日之遙，他失去了往日的開朗，她也不再心心念念的想嫁他了。3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3TAnh0hao

人生聚散總是微妙，以為爬上了一坐高峰，回首一望才發覺，那不過是個沙丘罷了。3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PodhVp1u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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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城靠水，商人集聚行船眾多，碼頭上排列大大小小的船舶、舟子、載貨的筏子，數不清的船工、腳夫。

痢疾危城時，江上冒出許多趁火打劫的江匪，夜半燒船行搶，最近出了一位俠義之士專門掃除這些敗類，據說這人極其神秘，沒人見過他的真容。

又有人言，說江匪十分忌憚，凡遇上黑頭船就不敢出現，這陣子水上的商旅反而多了起來。

一早，腳夫忙著搬運物品，她一身兒郎裝隨著謝兀等人來到碼頭，等貨物上船。

「女郎真要上船？翟五郎不是報信說他無事？」3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8VXmkoSGu

謝兀雙手抱胸面無表情的盯著她，自從他與翟良對談之後，現在全然是兄長之態，死也不肯說當初他們談了什麼。

「等風波過了再說吧。」

她愁眉苦笑。3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zKtdoeLcK

翟良一失蹤，如今上門的不是打探他的行蹤，就是來替謝氏女抱不平的。

何況，她真想找翟良問個明白，所以謝兀才會不滿。

「讓開！讓開！」

她被人一推差一點要掉下碼頭，幸好被謝兀拉了一把。

她偏頭看去。

一名面覆紗帽的貴女，穿著藕色袖貼儒衣五尺拖地長裙，氣度大方，在僕婦的擁護中款款而行，身旁一名青衫女婢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不久前，這一名腰墜玉環、髮釵精美的貴女才來過她的莊院門口，身後跟隨幾名穿著不俗的女婢，其出身顯然非同尋常。隔著車紗門也能感受到車內隱隱的鄙薄輕笑，接著便是這一位青衣女婢警告了她一番。

她不曾見過這貴女的真容，只怕來歷不簡單，於是輕扯發怒中謝兀的袖子：「既然湊巧同船，我們遠離便是。」

眾人上船後，那女婢悄悄對女主附上耳語，貴女遠遠的輕蔑一視，露出鄙視的神情，輕哼了一句：「等尋到翟五郎後再收拾她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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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搬運完，收了繩，吆喝一聲，船才緩緩行駛江面，遠離了莫城碼頭。

為預防貨物丟失或被不良的船夫劫走，載著貨物的筏子連結著繩索，由幾名船夫、奴僕看顧，一路跟隨著客船而行。

行了半日，已近黃昏。3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oTrXJgwO0

縱目遠眺，江峽如天涯河漢奔去，河面如浪，煙波蕩漾著山形樹影，景緻如畫！

一陣琴弦樂曲從貴女的閣房傳來。

謝兀才聽了一會兒，順口道「毫無半分雅致，真俗！」

她不禁捂著嘴笑了起來，謝兀未免也太直白了！

這貴女的技法其實不差，只是他聽過她彈曲，給出這般評價也不足為奇。若不是歷經過滄桑，她恐怕也是個空有技巧的大俗人。

只是江上船隻眾多，難免遇上名家，這貴女若不是十足自負，便是身份真的高人一等。

但無論如何，能在無聊的旅途上聽到琴音也足以讓人振奮，引的船隻乘客駐足聆聽。

另一艘船的高閣上，長身玉立錦繡華服的兒郎輕輕搖扇，曲音未罷，穿著緋衫的兒郎高聲道「婉轉悠長綿綿不斷，敢問撫琴者是何家女郎？」

門外的僕婦眼觀鼻鼻觀心，並未搭理，忽揚忽落的曲音仍由敞開的窗戶傳出。

他的兄弟搭起話，嬉戲道「吾兄乃鄰州常氏，女郎可願出來一見，了卻我兄長的願望。」3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icnwwmBzY

閣門一開，青衣女婢走了出來，神情傲慢的道「吾家女郎身份高貴，豈容爾等褻瀆。」3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6Fiqnbl8

常氏兄弟臉色微變，常氏兄長收扇抬起手：「家弟尚年幼，但絕無半分輕慢之意！」

那名女婢高傲的抬起頭，狂妄的道「管好令弟的嘴小心禍從口出，區區鄰州常氏也想高攀，真是可笑！」

那口氣著實不小，鄰州常氏竟也看不在眼底。

「區區一女婢態度真囂張，我出去打聽一下，女郎無事莫出門。」

謝兀一去過了黃昏也未歸。

夜晚，江面泛起濃濃霧氣，遠處兩岸鳥獸輕啼，迴盪在深闊急遽的江水上。

船隻在船首尾處掛上燈籠，遠遠一望，大江上燈火朦朧，分散的船隻如盞盞繁星。

這時她腹中飢餓想找伙夫討些乾糧，摸黑順著樓梯而下，方轉彎便聽見有人竊聲低語。

「船上還有何人？」

「除了女郎其餘都是貨商。」

那人深沉的嗯了一聲，「郎君說務必保女郎安全，如發現黑頭船立即放出信號。」

說完隨即跳上小船，黑夜下在船夫划槳的咕嚕聲中離開。

他口中的女郎，應是指那名貴女，可那位郎君又是誰？與黑頭船的主人有恩怨？

那名內應似無離去之意，在甲板上來回走動，她一動不動的蹲在樓梯的陰暗處。

她可不想被捲入無妄之災。

直到江水傳來陣陣涼意，冷的她脊椎發寒，喉嚨也微微刺痛了起來。

那人的咚咚腳步聲終於消失。

她摸了摸額頭幸好沒發熱，在旅途上受了風寒很有可能會丟了性命。

這時傳來震天乍響的呼救聲。

扭頭一看，遠處有艘船隻失火了！3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5iBeELEeD

船身與船尾都燃起濃密的煙火，船上人影奔軼不迭，通道上擠滿了人，有人驚慌失叫，有人提桶滅火，整艘船都陷入手慌腳忙中。

更令她驚恐的是有一票江盜乘著另一艘船逼近，謔浪笑傲的張弓發箭，開始射殺船上的人。

一場殺戮就在眼前上演。

噗通、噗通的落水聲在夜裡接連而來，驚聲慘叫震盪整個江面。

夜高放火，月黑殺人。

附近的船誰也不敢靠近。

甲板上一時湧出了人，她被推擠到了角落，痛的哎呦了一聲，隱隱聽見了謝兀的叫喚，她沙啞的喊了幾聲，卻在嘈雜中淹沒。

這時船夫們連忙趕人大喊，「是江盜！快進艙房滅火燭，上好鎖切勿發出聲響。」

燈光一熄滅，周身頓時陷入黑暗。

「快進去！別檔道！」

「誰擠我？我的鞋啊！」

噗通一聲。

「救命........。」

黑暗中有人落水，她害怕的蹲低身子緊緊抓住木欄，深怕一不小心就被人撞下深急的江水裡。

這時遠處傳出了幾響炮聲，她心頭一驚，難道是信號？

濃霧的江面出現一艘威風凜凜的漆黑大船，夾帶一股冷冷肅殺，迎風破浪而來。

船首，佇立一名身姿挺拔、氣質超然的黑衫兒郎。夜風一吹衣袂翻飛，臉孔上的神獸面具，恍若一層神秘的面紗。

他身後站一列精銳親衛。3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FJN6IEEO

「又是黑頭船！」

賊頭的怒火沖了上來，氣的滿臉通紅直到髮根，臉目猙獰的大喝。

「橫豎都是一死，兄弟們上！將他先殺了！」

虎黨狐儕的眾賊放棄了唾手可得的肥羊，紛紛怒目轉向。

那人不驚不慌胸有成竹，眼裡盡是謀算的篤定，那身影、那眼神，她越看越心驚，即使穿上黑色長衫仍是風姿凜凜光華奪目，不是翟良還有誰？

她緊緊抓住欄杆，額頭冒出涔涔汗水，心中暗叫不好，江面大，暗箭會藏在哪裏她不知道，只怕一驚喊馬上就被人發現殺了。

廝殺一陣，眾賊不敵紛紛跳水，前來支援的城衛救上受害船隻的倖存者後，與翟良打了聲招呼便繼續去搜捕潛逃的江盜。

正當各船歡欣鼓舞之際，江面傳來一陣急促琴聲，聲聲傳遞千軍萬馬的號角，隱隱埋著警訊。

伴隨著江水嘩啦聲，氣勢震撼澎湃，迴盪在江面上，各船上的人紛紛探耳，尋找樂音的來處。

白日受辱的常氏兄弟歷經了剛剛的驚嚇，其兄長也不禁讚嘆道「只是隨心一奏，可這技巧實比那貴女高超多了，不知出自那位名士之手？吾定要拜會一下。」3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ySKrIlfTC

想起白日的羞辱，幼弟憤然的道「那貴女除了身份，有何好驕傲的。」

此時，一艘滿載殺手的船隻正靜悄悄的靠近翟良的船。

翟良遙遙一望，嘴角勾了一抹笑，「有人關切示警，我怎能讓她白操心一場？」語氣一轉：「備弓！」

護衛紛紛拉起弓玄，瞄向上方四周。

信手一揮，亂箭在黑夜中四處落下，有人中箭慘叫了一聲暴露行蹤，接二連發的箭矢接踵而至，噗嗤的穿透聲一個接一個，讓人莫不抽著氣冷汗直流。

直到江面一片死寂，箭雨才停下，浮屍順著江水接連飄出來，在商船周圍向下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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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在會了，沙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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