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王子 - 37

姜劭謙是被香味給叫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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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飯香甜的氣息飄散，他睜開眼，第一個想法就是：好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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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奮力的坐了起來，還是有點暈眩，雖然相較之前已經好很多了，不過身體還是有些乏力，他看了看窗外，天色向晚，太陽將要入眠，但大病一場的人才正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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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開被子準備下床時摸到了一個冰冰的東西。是保冰袋，估計是剛剛睡著時弄掉的。他拿起保冰袋打開看，裡頭的冰塊居然還沒開始融化，肯定是有人換過；往後看剛才腦袋下面的冰枕也是，像是剛從冰箱中拿出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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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站起來，門沒有關，他就這樣逕自走了出去，客廳的燈是暗的，只有廚房的燈是亮著的，他趿拉著腳步走過去，在廚房看見了一個背影，才剛退燒腦子還不清醒，自然的走過去靠在人身上囁嚅：「媽你在煮甚麼？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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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臉靠上去的那瞬間覺得好像哪裡不對：自家媽媽有這麼高嗎？一抬頭發現許晏誠一臉見鬼的看著他，姜劭謙悚然一驚瞬間拉開距離，手不自覺往旁邊甩，許晏誠手快的一把抓住他差點碰到爐子的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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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離靜止滾燙的鍋緣旁僅僅只有一公分之差。幾秒後，滾燙的水蒸氣咬上他的手指尖。姜劭謙瞬間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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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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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低沉的聲音絕對不可能是他媽。剛剛發燒時離家出走的記憶終於回歸，姜劭謙迎上許晏誠驚嚇的表情，訥訥道：「抱歉......我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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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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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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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眼互視，許晏誠沉默幾秒，憋出一個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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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來不及講完一句話，許晏誠突然『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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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劭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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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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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晏誠笑得不能自己，簡直像被打開了什麼奇怪的開關，這還是認識他以來第一次看他笑成這樣，在毫不留情的笑聲下，姜劭謙的羞恥心跟著理智一同回籠，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尷尬的手腳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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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不要笑了......這有甚麼好笑的、哎不是、哎、不要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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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劭謙窘到極致惱羞成怒，許晏誠還沒緩過來，只是朝他擺擺手，扶著流理台深吸口氣，揩揩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哈哈哈哈哈......呼，你剛剛真的......想說怎麼會有人突然搭我肩膀，哈哈哈......好險你沒打到鍋子，抱歉可是真的、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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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劭謙現在簡直用生命演繹著眼神死的境界，回想剛才自己的一舉一動，簡直智障到翻天，這將是他人生中的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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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剛冷靜下來的許晏誠嘴角又要上揚，他立刻轉了個話題，「你在煮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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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煮那個、呵」許晏誠嘴角不負眾望的再度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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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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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抱歉，嗯、咳，我在煮粥，抱歉擅自借用一下你們家的廚房，我用了米還有一些冰箱裡的食材，想說你生病還是吃清淡一點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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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反正我媽也不常煮，盡量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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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先去外面等著吧，很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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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劭謙乖乖的出去等著，走到門邊時悄悄回頭，果不其然看見許晏誠因憋笑而不停抖動的背影，毫不留情的翻了一個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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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許晏誠便端著兩碗香氣四溢的瘦肉粥過來，姜劭謙觀察碗裡，色香味俱全，香氣濃郁，賣相極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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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你居然還會下廚啊？」姜劭謙很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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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常做，現在比較少做了，不知道味道怎麼樣。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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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劭謙點點頭，舀起一口粥放在嘴邊呼呼吹了吹，送進嘴裡，給出評語：「嗯，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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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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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劭謙點點頭，用行動證明了話語的真實性－－專心低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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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速度飛快，很快半碗就沒了，吃到一個段落了，他才放慢了進食的速度，看著許晏誠慢條斯理的吃相，問：「你在家裡常常做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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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以前常做，我搬上來之後，我媽常常加班，所以常常是我自己料理晚餐，外食吃膩了，偶爾會自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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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原來。」姜劭謙嘴裡有食物含糊不清的回應：「很厲害啊，是大廚的水準了，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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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晏誠無聲的笑，「感覺你媽煮飯給你吃的時候一定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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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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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晏誠翻著自己碗裡的粥，道：「會做菜的人，看到吃飯吃的很香的人的時候，都會很想做飯給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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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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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晏誠頷首，低著頭問：「你爸媽今天都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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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陪我媽回台中看外公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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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跟著一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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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原本是想說要好好來練歌的，誰知道......就變成這樣了。」燒到神智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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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吃完了，許晏誠當了一天免費勞工，又是伺候病人又是張羅飯菜的，最後居然還搶著要洗碗，姜劭謙覺得實在太荒唐，一臉不可置信問：我有這麼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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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晏誠噗哧一聲笑了。也不再堅持，反正也才幾個碗而已，幾分鐘就能解決的事，就讓姜劭謙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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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劭謙洗好了碗出來，客廳裡不見許晏誠的蹤影，他四處轉了一圈，才在自己房間裡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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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在這啊，我剛剛晃了一圈都沒找到你，還在想你是不是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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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之前會先跟你說的，」許晏誠背對著他回答，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某件東西上，姜劭謙順著他的目光，看見了他放在桌上的獎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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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弦獎......第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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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啊，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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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劭謙走了過去，將那個獎盃拿起來，沉甸甸的重量，頂部還蒙了一層灰，看來很久沒打理過了，他舉在手裡看了看，默默的坐在床沿，沉默了很久，很慢很慢的說：「這有個故事，你想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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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晏誠毫不遲疑的點點頭。姜劭謙拍拍身旁示意他也坐過來，道：「高三考完學測之後沒多久，那個時候，不是有青弦獎比賽嗎？就是上一次林梓軒的《浮沉》得獎的那個，你有印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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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晏誠頷首，安靜等待他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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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覺得，不知道為甚麼就是很想證明自己。學測已經放榜了，我也知道自己失常，我也知道我不可以找藉口搪塞，也知道應該認真準備指考，但我就是......不甘心，就是不甘心。當時我也沒有想太多，只是純粹為了證明一些事情，所以就報名參賽了。但是說實在話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想證明什麼呢，就算得了第一名又怎麼樣呢？沒有得名又怎麼樣呢？結果都是一樣的。當時的『我們』已經回不來了，我很珍視著的人們，和那些回憶，都已經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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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諷刺的是，最後我也沒有拿到第一名。也不是說對這個名次有什麼執念，就只是覺得，啊，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停留在那裡，身旁其他人都向前走了，將過去拋諸腦後，就只有我一個人被困在原地動彈不得，這個第二名就像是在嘲笑我：『看吧，一切只是你自己一個人的一廂情願，最終你其實什麼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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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現在回頭想想，當時的狀況，應該能有更好的方式去解決它的，但也許是當局者迷吧，當時的我並沒有辦法好好的冷靜下來處理它，所以才有這麼遺憾的結局。我常常想，如果現在的我回頭再經歷同樣的事，結局會不會不一樣？我常常想這件事，想了很多次，設想過好多種不一樣的結局，不一樣的軌跡，但我明明知道想再多次都不可能成為現實，就感覺、好像被回憶綁架了一樣，很討厭，以至於我有一陣子，都很排斥唱歌這件事，討厭像膽小鬼一樣的自己，也漸漸忘記了麥克風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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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最終還是選擇再一次拿起麥克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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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進了大學，到了新的環境，我也想......試著走出來，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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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阿謙你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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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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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劭謙疑惑看他，許晏誠道：「如果是我經歷了你當時經歷過的事，大概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拿起麥克風了吧，但是你沒有，你還是那樣，一直都堅持著要唱，我覺得、覺得是非常有勇氣、是很厲害的事。在阿謙的歌聲裡，總是能聽到你自己，是......很純粹的聲音，並不是只有歌唱的技巧和音色而已，像是聽故事一樣，是......有故事的歌聲，是很溫柔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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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劭謙沉默了好幾秒，道：「啊，有點......嚇到我了，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評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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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了口氣，笑了下，說：「如果可以早一點聽到就好了......如果那個時候，可以早一點知道有人這麼喜歡聽我唱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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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也不算晚，心裡有某處地方的弦悄悄鬆動，像碳酸飲料的氣泡一般，細密的氣泡啵啵啵撲騰向上，姜劭謙突然抖了一下，許晏誠疑惑的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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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事。」為甚麼剛剛一瞬間思考突然少女了？姜劭謙回神過來莫名其妙，但是又因為剛剛的那一席話心裡變得很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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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還在糾結理性跟感性時，許晏誠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啊，已經快11點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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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要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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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晏誠點點頭，「嗯，差不多，你也早點休息吧，不吵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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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晏誠按著膝蓋起身，姜劭謙腦中理性感性的爭論還沒有一個結果，事態變化讓他一時措手不及，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要不然，你今天睡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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