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stalgia──獻給迷惘的一代 - 2024年11月14日第一日

我行出地鐵站，穿過人群，橫過馬路，走入葵涌廣場。葵涌廣場依舊人來人往，周圍都係小食店，十年如一日，但係地下嘅垃圾就愈來愈多。我由天橋離開廣場，走到去盛芳街，呢度有好多藥房同菜檔，全部都屹立喺呢區十年以上。我沿住行人路向前走，入咗另一個商場。平時我都好少嚟呢個商場，但係最近聽講呢度開咗間新嘅蛋糕鋪，所以專程嚟訂蛋糕慶祝自己三十歲生日。

「張生，嚟拎蛋糕啊？」

「係啊。」

店員同我訂蛋糕嗰陣係同一個人，好彩而家係星期四朝早，所以無咩客。我拎住蛋糕離開商場，前面就係林士德足球場，我曾經喺度踢過唔少比賽，但係我對上一次踢波又係幾時呢？星期四嘅上晝，球場無人踢波，得啲啊公啊婆喺度跳舞。

我走到葵芳邨，呢度對我嚟講有種無名魔力，令我每次經過都要過嚟睇下。中學時有一個我鍾意嘅女仔就住喺呢度，而家當然已經搬走咗啦。當時我哋一直曖昧咗三年，最後都係不了了之，雖然係好可惜，但係已經成為我美好嘅回憶。

蘇飛花，英文名Sophia，我通常叫佢蘇菲，今年三十歲，大我幾個月，而家同男朋友喺港島同居。當年我最珍惜嘅人，如今已經走上唔同嘅路，但喺點解我仲係咁唔捨得？點解我一定要返嚟睇下？

「陵陵！」我聽到把女聲叫我。

卟卟卟卟卟

今次大劑！連幻聽都出埋。呢個世界會叫我「陵陵」嘅只係得蘇菲…唔係，應該係「以前」嘅蘇菲。

「陵陵！」把聲愈來愈近，仲要同蘇菲把聲一模一樣。

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

「陵陵！」我被從後抱住。

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

我嚇到唔敢擰轉頭，因為我知道我一擰轉頭，我嘅人生就會陷入一片混亂。

「嗚~~唔通連陵陵都唔認得我！」疑似蘇菲嘅女仔喊咗出嚟。

呢把喊聲，勾起我唔少刻骨銘心嘅往事，無論如何我都無辦法對佢置之不理，我捉起佢抱住我嘅雙手，慢慢轉過身去。

「蘇菲。」

「陵陵啊，你認得我？終於有人認得我啦！」

眼前呢個女仔著住中學校服，垢面蓬頭，但係我依然認得出佢係蘇菲。無論神情、樣貌、聲音都一模一樣。

「無可能…」

不過佢唔係三十歲嘅蘇菲，而係中學時期十幾歲嘅蘇菲。

「我一早就俾屋企人趕咗出門口，啊媽話佢根本無生過我，仲差啲報警。學校啲老師又唔認得我，話無我呢個學生。係得你先認得我咋，嗚…」

我先返去蛋糕鋪，麻煩店員雪住個蛋糕，之後帶佢去隔離個公園坐低。據蘇菲所講，佢今朝起身換完校服出廳，佢啊媽完全唔認得佢，仲趕佢出屋，去到學校又俾人趕走，最後喺度遇到我。我打算用電話搵蘇菲嘅近照畀佢睇，但係一張相都搵唔到，連合照都無咗呢個人。

「今年係2024年，我已經30歲啦。」

「原來係真㗎…我仲以為係陳sir呃我…」蘇菲一臉憔悴。

「你讀緊form幾？」

「…Form 5下學期。」

「Form 5…即係2011年上半年。而家係2024年11月啦，呢張相，入面原本有30歲嘅你，但係而家無咗。」

我指住個空位，呢張相係一年前同學聚會時影嘅。

「點解會無咗㗎，係咪我整死咗佢？」蘇菲又試喊起嚟。

「你冷靜落嚟我哋再諗辦法啦。」

臨近中午，我決定帶佢去食啲嘢先，為免佢食唔慣十三年後嘅食物，我帶佢去咗間十三年都無咩點變嘅餐廳。

「Ｍ記啲餐竟然十幾年都無變…」蘇菲開始精神返啲。

「你坐喺度等啦。」

我買完兩個餐返嚟，見到蘇菲拎住條頸鏈喺度玩。

「你中學有戴頸鏈嘅咩？」

「唔知點解喺我條頸度…」蘇菲遞咗畀我。

頸鏈係由一條黑繩同一個藍綠色吊咀組成，條繩大概係尼龍，而個吊咀就應該係某種礦石。既然喺呢種時候突然出現，咁就可能同蘇菲穿越時空有關。

「你戴返佢先，之後再慢慢研究，食嘢先啦。」

蘇菲精神唔係咁穩定，唔適宜太心急，佢突然嚟到一個陌生世界，而家最需要嘅就係安全感。我哋食完嘢之後就喺商場入面行，既然而家有兩個人，就要買定多啲嘢擺喺屋企。

「新都會幾時裝修過㗎？」蘇菲望住前面啲店舖。

「好多年啦…而家青衣城都有二期啦。」

我哋入咗一田，我推住手推車，將蔬果鮮肉放入車內，同時亦買咗唔少乾糧同飲品，埋單之後我哋就去咗uniqlo，至少要幫佢買咗啲底衫褲同瞓教衫先。

「你咩size？」

「變態佬！我唔會話畀你知㗎！」

買哂嘢之後，都差唔多四點，係時候返屋企煮飯。

「返去啦，蘇菲。」

蘇菲呆一呆，之後無奈咁講。

「同陵陵一齊嘅時間真係好自然，搞到我都唔記得咗原來而家係2024年添。雖然你而家係三十歲嘅大叔，但係我都覺得好親切。」

本來已經忘卻嘅記憶被一一勾起，本來已經逝去嘅感情又再湧上心頭。對蘇菲嚟講，佢同我係日日見面嘅同學，但係對我嚟講，蘇菲只係個每年見一兩次，觸手不及嘅陌路人。

...

我哋搭地鐵去到深水埗，由鴨寮街個出口沿住桂林街行就去到我住嘅唐樓。行三層樓梯，實用面積120呎，月租5000蚊，我嘅安樂窩。

「當係自己屋企就得啦，唔洗客氣。」

「嘩！好細。不過都算幾企理。」

「有得你住算係咁啦。」

「都估到你會自己搬出嚟住㗎啦。」

我中學嗰陣同屋企人關係已經唔係太好，當時蘇菲一直默默咁聽我訴苦，嗰陣我已經下定決心將來要一個人住。

「我去煮飯，你沖涼先…」

「唏！等我瞓吓先。」蘇菲跳到床舖上。

由於單位太細，所以我無裝床，只係將床墊放喺地下就瞓，好似日式房咁。

「你未沖涼就咪瞓上去啦。」我踢咗佢屁股兩吓。

「啊！你個色狼。」

蘇菲用佢污糟邋遢嘅身體喺我張床墊上碌多六、七個圈，之後先施施然咁去沖涼，而我收好床墊後就繼續煮餸。

當我煮完飯嘅時候，蘇菲亦都啱啱沖完涼，一邊抹頭一邊行出嚟。身上嘅水仲未乾透，淺藍色嘅內衣喺白色嘅睡衣下若隱若現。

「外買？」

「我煮㗎，通常我一次都煮三、四日份量，費事日日煮，平時暖返熱就食得。」

蘇菲胃口唔錯，差唔多食哂全部餸。食完飯佢仲即刻去雪櫃拎個蛋糕出嚟，我哋一人切咗一件，食完就開始討論正經嘢。依我估計，蘇菲係經歷咗一個五維跳躍。

「吓，點五維啊？」蘇菲開始食第二件蛋糕。

「零維，即係一點。1D，即係一條線，你可以係條線上面行。2D係平面，可以打斜行。3D就係立體世界，可以四面八方咁郁，呢三維都係屬於空間維度。」

「4D係加埋體感同氣味？」

「唔係講緊海洋公園嗰個啊。」我倒出一堆銀仔。

「而家我用一個一蚊代表一個3D世界，即係我哋而家睇到嘅世界。呢個一蚊係前日嘅世界，呢個係尋日，呢個係今日，之後係聽日後日。」我戙起一幢一蚊。

「呢幢一蚊就係時空，包含咗唔同時間嘅世界，第四個維度。」

「開始有啲明，咁第五呢？」

「而家我用兩蚊代表平行世界，我叫佢做二號世界先啦。前日嘅二號世界，尋日，今日，之後係聽日後日。」我戙起一幢兩蚊銀。

「咁當然仲有三四五號世界啦，咁多四維世界加埋就形成第五個維度。」

「咁而家我係由2011年嘅兩蚊跳咗去2024年嘅一蚊？」

「大概係咁啦。」

「點解一定係5D唔係4D？」

「如果你喺同一個世界跳躍，其他人就唔會唔記得你。正正因為你來自第二個世界，引發咗呢個世界嘅衝突，原本嘅蘇菲先會消失。」

「陵陵好勁啊！你大學讀咩㗎？」

「呢個世界嘅嘢你知得愈少愈好，如果唔係第時你返到去就會影響嗰個世界嘅發展。」

「咁而家我哋應該點？」

「今日就抖下先，我會慢慢諗辦法。」

我執好碗碟入廚房洗，而蘇菲就開咗電視睇。

「咪叫你唔好接觸呢個世界啲嘢囉。」我係廚房大叫，由於係開放式所以都唔算大叫。

「乜原來而家多咗咁多台，點解無咗ATV嘅？」

「執咗啦。」條友完全唔聽人講嘢。

「吓？點解TVB啲節目變哂普通話嘅？」

「TVB無自己節目啦，而家全部都係外購。」

「呢十幾年發生咗啲咩啊…」

我洗完碗出返廳，見到蘇菲喺度摷緊個玻璃櫃。

「叫你唔好睇你係都要睇。」

「好奇啊嘛，難得嚟到十三年後。《The Key》係新碟？我未見過嘅，播嚟聽下。」

「唔得，你聽H3M啦。」

新碟…對我嚟講已經出咗十一年啦，唔知而家D人唔聽Eason聽咩呢？

「文明能壓碎～情懷不衰～」蘇菲無播碟，而係自己唱咗出嚟。

蘇菲一開口，我就被佢深深吸引住。中學時期佢唱歌已經好好聽，拎過大大小小嘅歌唱比賽冠軍。聽佢唱歌對我嚟講係最幸福嘅事，本應係最幸福嘅事，但係我而家只有無限悲傷。

「陵陵，你做咩喊啊？」

「好耐無聽你唱歌有啲感動啫。」

「有無咁誇…《？》都有！呢隻正啊。我們的關係多像積木啊~」

我喊當然唔係因為呢個原因，但係真正嘅原因我係唔能夠同佢講。

...

蘇菲都玩到攰，我鋪好床墊畀佢瞓教。

「你眼瞓就瞓先啦，我去沖涼啦。」

「如果你聽歌可眼紅～何以待我好偏不懂～」

「咪亂唱啦。」

佢瞓係床上面繼續唱歌，但係當我沖完涼出嚟佢已經瞓著咗。

「唔記得幫佢買牙刷添…」

蘇菲瞓係床墊上，被都唔冚，露出一大截腰。我幫佢冚好被，然後走到去窗口遠望。

呢個世界真係神奇，十三年前嘅人竟然可以穿越時空嚟到今日。但係點解淨係得我先認得蘇菲？我唔知道，我用盡一切知識都無辦法解釋，不過穿越時空本身都已經超越咗常理。對蘇菲嚟講，我係友情以上嘅曖昧對象，但係對我嚟講，蘇菲已經係生命中嘅過客，之後嘅日子我應該點樣面對佢呢？但係有一樣嘢我好肯定，就係無論如何我都要幫佢返返去原本嘅世界。

下定決心嘅我拎出另一份床舖，呢份本來係比TF佢哋嚟嗰陣瞓嘅。我瞓喺蘇菲隔離，思考住點樣解決呢個謎題，慢慢墜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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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1月14日 第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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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1月14日第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