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親眼所見之物,那也不一定就是事實。
然而不先去親身經歷一次的話,那就什麼也無法理解得到。
站在ミナコ所擁有的芭蕾舞教室的門外,Victor靜靜地偷看著門內勇利的練習。
在過去這一週的共同生活中,Victor已經完全掌握了勇利作息的時間表。平日裡自己主導的體能訓練時間佔了勇利的大部份白日的時間,不過Victor堅持全職選手也應該享有自由的時間,為勇利安排了不少能夠自主掌控的時間。但沒想到因為「脂肪率要回復到上屆大獎賽的程度」的要求而不能踏入冰場的勇利,卻將絕大部份的自由時間都撥到進行舞蹈練習上去了。於是勇利一整天留在ミナコ的芭蕾舞室的時間,搞不好還比留在家裡的時間還要多。
隨著時間,漸漸地已經看不出早幾天仍在低潮期狀態、還一度放棄維持職業選手應該保持的纖瘦體型、被自己當臉狠狠地取笑只是小豬作的勇利,已經重新振作起來、還極為認真地進行著各種的練習。以目前的進度,搞不好過不了兩天勇利就可以達成自己提出的條件,重回冰場上去了。
對於勇利的自覺性以及自己訓練出來的成果感到滿意的Victor,心情愉快地轉身往現在的主練習場「ICE CASTLE 長谷津」走去。在勇利的練習正式踏上軌道以後,接下來就是自己的工作了。
獨自一人站在冰場上,不必利用揚聲器播放出音樂,Victor也能夠在腦內響起原本為了下一個賽季而準備的那一段音樂,然後踩著拍子,開始試跳本來是為了再一次驚艷觀眾而準備的短節目。在短短的時間裡滑過了場內的每一處地方、在恰當的時間中加入轉跳的動作來加強張力、於跳躍過後的餘韻還可以選擇再掀起一次高潮,或是利用規定的旋轉動作來增加美感、最後伴著音樂的結束在矚目的位置擺出優雅並且無死角的完美結束動作。
屏住了呼吸、保持著最終動作停頓了近十秒,Victor這才重新深呼吸了一下、放鬆了自己的身體,隨意地站在冰場的中央。剛剛的短節目很不錯,但那也僅此而已。越來越無法令自己滿意的Victor一旦想到這裡,就不禁輕皺了眉頭,感覺得到淡淡的煩燥。雖然說在看過勇利在視頻上的身影之後好像看見了最初愛上冰場的自己,因而重新獲得動力了。但殘酷的現實卻並非單憑一次的振奮就能改變——不管怎麼說,成為連續五屆冠軍的自己對觀眾而言已經失去了新鮮感、變得無法輕易地利用自己的實力再令人感到眼前一亮。一旦到了這一個地位,再作出什麼超高水平的表演對別人看來也是理所當然的。而這個問題早在兩三年前就已經發現到了,也因此現在的他才會來到這一座默默無名的日本小鎮。
想要拋開沉重的心情,Victor決定還是先轉身離開冰場好了。沒想到還沒轉過去——
「好像過得還蠻生蹦活跳的啊!Victor!」
聽見了熟悉的聲音,Victor難以置信地立刻轉頭看了過去,然後就真的看見了一週沒見面的小師弟了。
「是Yuri啊!沒想到你能獲得到Yakov的批准來到日本呢。」話是這麼說,但自己就是不聽教練命令的佼佼者,Victor也當然明白Yuri絕對也是自己偷偷跑到日本來的。所以這話不是說來寒暄的,而是用來教訓不聽教練命令的Yuri的。至於是不是一百步笑五十步,這完全不在Victor的考量當中。
看著Yuri像一隻高傲但卻每每被他人戲弄而憤怒炸毛的小貓一般的可愛反應,Victor頓時覺得心情舒暢並且柔和地笑了。直到那個幾年前與Yuri定下的約定被提出來的那刻,他依然忍不住想要繼續逗弄反應超有趣的Yuri。雖然忘掉了約定是自己的過錯,但是再一次感受得到自己對於培訓新世代選手仍有實際作用的這一點,讓Victor打從心底裡為自己這兩三年來的努力沒有白費而感到愉快。
不過要是答應了Yuri的要求,那就會變得無法像上一週那樣集中在勇利的訓練上了啊……
偷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勇利,讀取到對方臉上那毫不掩飾的驚慌和膽怯,Victor覺得現在必須做些什麼來保護他的玻璃心,於是——
「你們兩個來一場對決吧!贏了的話,就可以獲得我編舞的短節目!」
要是真的對「我」有所追求的話,那先別說一直以自己為目標追趕的Yuri,勇利也應該會願意接受挑戰才對。如此盤算著的Victor隨心地配合起了三位可愛小女孩的要求,組織起了一場有趣又充滿驚喜的表演賽。而看著勇利雖然感到錯愕但沒有拒絕的態度,就覺得自己選擇了正確的選項。
可是Victor還是計算漏了一些他沒能看得清楚的事物——有關自己對勇利的影響力、以及勇利自身還沒展現於他眼前的,自卑感的來源。
*
回到了勇利的家中和預想的一樣,友善的勝生家成員熱情地接納了同樣是遠洋而來的Yuri。更加沒想到的是,勇利的姐姐還為Yuri改了一個可愛的新名字:Yurio。吃過晚飯、放鬆了身心的Victor一如以往地調戲著容易抓狂起來的Yuri,直到勇利的姐姐回到了客廳,他才留意到勇利不見了蹤影。
「勇利呢?」雖然給予了勇利自由活動的權利,但沒有交代過一聲就離開了自己的身邊這種事,還是相處了近一週以來第一次發生。
「大概是去ミナコ那裡或是到冰場那邊練習了吧?」習慣了弟弟三不五時便失蹤了的真利沒有留意Victor不安的神情,爽快地交待了弟弟可能的去處。
「是這樣啊……」總覺得對於勇利現在的狀況依然有點在意的Victor,抬頭看了看時鐘,便站了起來。「那我也趁著這個時間來散步一下好了。」
*
「在勇利心情不好或是受到了打擊的時候,就會到ミナコ老師那裡,或是這邊進行練習。」
聽過了身為勇利少數的朋友的西郡夫婦的說明,Victor總算是真正地看透勝生勇利了。有關勇利對於滑冰的喜愛、沒有跟滑冰相關以外的朋友的事情、明明是在很溫暖的家庭中成長卻無法擁有足以讓他在必要時發揮自信的原因、以及為什麼總是在滑冰的時候展現出哀傷神情的理由。Victor再一次確切地感受得到勇利跟自己一樣深愛著冰場,然而他們二人卻是有著關鍵性的差別:若說自己滑冰比賽的原點是希望讓別人感受得到驚喜;那勇利就則是為了自己、像是每一個人類都需要呼吸才能生存一般地需要著在冰場上滑冰。
對於勇利而言,滑冰算是一種舒減壓力的方式吧?不讓勇利進入冰場上滑冰的這一週,會不會變相增加了他的壓力了呢?不禁反思著過去一週的所作所為,Victor本日第二次輕皺起了眉頭起來。看著勇利面無表情地隨意在冰場上滑動的身影,就算是隔著玻璃窗、站在監控室裡,Victor依然感受得到從勇利身上傳來的憂鬱心情。如果每一次沉澱過後都能從中提煉出更純正的心思意念那當然沒問題,只怕勇利每次都只是狠狠地壓抑著自己而已……
「讓小豬變成王子的魔法……」
必須要為勇利做些什麼,Victor再一次下定了決心。先將總決賽、冠軍什麼的放到一邊去,現在必要的並不是特別的編舞和高難度動作的特訓,而是必須讓一直純潔、無色的他沾上了各種的色彩,直到他找到了自己希望成為的模樣。臉上展出了淡淡的笑容,Victor又一次想到自己該做的事情了。
要是「我」就是你的目標,那麼就一路追著我的腳步跑吧,勇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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