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歲生日後,我便孤身一人到了這裏,這座……什麼也沒有的城鎮。
它並不繁華,交通更不能算得上便利。比起故鄉哪都有捷運的設計,這兒大部分的路途也只能依賴步行,尤其對於我這個不會騎摩托車的人而言,簡直噩耗。
一提起摩托車,早知道哥哥當初教我騎車時我認真點學就是了,也不至於落到如今腳踏車與摩托車雙廢的程度……
正因為交通不便,儘管我已存在這座城市有大半年,對於哥哥失蹤的線索,仍是進度緩慢。
我尋遍了這城鎮的各個角落,包含哥哥曾與我提到的餐廳、書店、咖啡廳,也包含了溫室巷與疏瀰。
疏瀰是我最常去的地方,大部分我在那的時候都只是Cindy 姐一人,可能還不到其他員工上班的時段?即便她與我說話時總是特意放輕語調,對咖啡的那份執著與嚴苛依然會不經意流露出來。
喜歡咖啡的人皆是如此嗎?無意間的反差又帶著點青澀的善良。
記憶中初次被哥哥接去與他同住時,當時僅十二歲的我,心裡仍然混亂。學校、原本的家、父母留下的空房子,一切像是來不及收拾的行李,通通堆在我的眼神裡。
哥哥租的是一間一房一廳的小公寓,他讓我睡主臥,自己打地鋪,說地板比較能治腰痛——我當時還信了,在房間內睡得可香甜。
那年冬天異常冷,期中考前一晚我讀書讀到很晚,房間裡沒開暖氣,指尖都發紅。他泡了一杯熱可可放到我書桌旁,什麼也沒說,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後輕聲說:「明天考完想吃什麼,我煮。」
那是我第一次覺得,或許只要有他,世界還能繼續。
可現在呢,他不在了。我一個人,對著這個連外賣都叫不到的城鎮,就連想重現那杯熱可可的味道,都像是在找一個不存在的配方。
國中與大學的考試難度完全不是同一個等級。在國中時,我就對此有強烈且深刻的體悟。
我癡癡地望著哥哥一本又一本媲美字典厚度的書籍。
哥哥說:「這些是原文書,這一疊是社會心理學,而這個是諮商相關用書……」他柔和的嗓音娓娓道來每一本書的功用,毫無不耐煩的口吻。而我只是靜靜的聽著,適時點頭以示理解。
期中週的前兩個禮拜,哥哥會難得的喝冷咖啡。
當我癱在沙發上當電視兒童時一下午,哥哥眉頭緊鎖,游離在心理學的各個專有名詞裡。不時緊閉雙眼,像是在思考什麼無法參透的大道理。讀到眼睛痠了,便站起來走兩步,順道來捏我個兩把。
哥哥最喜歡捉弄我了……
不過這樣也好,畢竟他總是要休息一下。看著哥哥不停的畫重點、寫筆記,就這樣從正午到凌晨。也只有在這時,咖啡的白霧不再是他的優先考量。(不然他平常才不喝冷掉的咖啡呢!)
哥哥偶爾抬頭,眼神會落在我身上幾秒,像是想說什麼卻又忍住。那晚他讀的其中一段內容是「替代性投射」——失去某人後,將其形象寄託於另一人身上。
哥哥低聲念著那一段理論時,語氣奇異地平靜。那段文字他唸了兩次,但我卻覺得,那是一種過度克制……的溫柔?
只記得那時哥哥看她的眼神,藏了一層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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