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位於比佛利山莊的三號安全屋,時間彷彿被凝固了。
那枚被小心翼翼存放在能量抑制盒中的青色水晶——那顆被張允康教授命名為「種子」的初始之物,此刻正靜靜地躺在戰術會議室的中央桌面上,成為了這場風暴唯一的中心。
雅卿在醫療艙中恢復了體力,但那場精神層面的交鋒,依然在她靈魂深處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回音。她只是靜靜地看著那枚水晶,能感覺到它與自己手腕上的印記之間,存在著一種微弱卻持續的、如同心跳般的共鳴。
「我們必須立刻將它轉移。」
開口的是張允康,他的聲音透過螢幕傳來,臉上滿是科學家面對未知變數時的極度謹慎。「我位於內華達州的地下實驗室,擁有最高等級的生物與能量屏蔽設施。那是目前地球上唯一能徹底隔絕它信號的地方。」
「隔絕?」翻江虎靠在牆邊,雙手環胸,眉頭緊鎖,「姨丈,我不認為現在是該躲起來的時候。龍虎山在台北吃了這麼大的虧,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我們應該做的,是在他們之前,弄清楚這東西到底有什麼用。」
「『用』?」張教授的聲調提高了几分,「阿虎,你把它當成什麼了?一件新式武器嗎?我們對它的了解趨近於零!它是一個不穩定的、無法解析的『奇異點』!任何輕舉妄動的測試,都可能引發比紫郢失控更可怕的災難!」
「但什麼都不做,就等於是等死!」翻江虎的語氣也變得強硬,「龍虎山不會等我們慢慢研究。他們會用盡一切辦法來搶奪。與其等著他們破解了這東西的用法,然後用它來對付我們,我寧願先一步知道,這把槍的保險在哪裡!」
一邊是主張絕對隔離的科學家,一邊是主張主動研究的戰略家。會議室內的氣氛,第一次因為理念的分歧而變得劍拔弩張。
「它不是槍。」
一個清冷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爭執。
是雅卿。
她緩緩站起身,走到桌前,不顧父親在螢幕上發出的阻止聲,伸出手,輕輕地將那枚青色的「種子」捧在了手心。
「它不是武器,也不是病毒。」她閉上眼,感受著那份溫潤的、帶著生命脈動的觸感,「它更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在過去的幾天裡,她每天都會花數個小時,與這顆「種子」進行冥想。她沒有試圖去分析或破解它,只是像對待一個初生的生命一樣,將自己最平靜、最溫柔的意念傳遞過去。
在冥想中,她沒有得到任何關於力量的答案,但她接收到了一些破碎的、充滿情感的畫面——有阿西獨自一人在校園角落被霸凌時的孤獨,也有那個男孩在書店裡,第一次看見她時,那份靦腆又驚喜的眼神。
她意識到,「種子」不僅僅是力量的集合體,它更像一個新生兒,正在透過這些殘存的記憶碎片,學習何謂人性。它在成長,而且……它很孤獨。
就在此時,翻江虎的加密平板發出急促的提示音。他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姨丈,你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他將平板轉向眾人,上面是一份剛從潘家歐洲情報站傳來的最高級別警報。
「龍虎山,在全球範圍內,啟動了一個代號為**『尋源計畫』**的行動。他們不僅僅是在找我們,他們在尋找所有與『啟示錄』碎片有關的線索、古籍,甚至是……血脈。」
螢幕上,一張世界地圖緩緩展開,數十個紅點,在世界各地同時亮起。從西藏的古老寺廟,到埃及的沙漠深處,再到南美洲的雨林遺蹟。
一場針對「種子」的、無聲的全球軍備競賽,已經開始。
「現在,」翻江虎看著張允康,一字一句地說,「您還覺得,把它鎖起來,就安全了嗎?」
張允康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爸爸,」雅卿睜開眼,她的眼神清澈而堅定,「虎哥說得對,我們不能再躲了。但他也錯了,我們不能把它當成武器。」
她將那枚青色的水晶,輕輕地貼在自己的額頭。
「它需要一個引導者,不是馴服它的人,而是願意在它尚未學會傷害之前,就教會它什麼是愛與信任的人。」
她看著會議室內的三位守護者,她的父親,她的母親,和她的表哥,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我來做這個人。」
雅卿這句「我來做這個人」,如同一聲清脆的鐘鳴,在充滿了爭執與不安的戰術會議室中迴盪,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螢幕上的張允康,看著自己女兒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睛,眼中閃過無數種複雜的情緒——有科學家面對無法控制的變數時的憂慮,有父親不願讓女兒再次涉險的痛苦,但最終,都化為了一種深沉的、無聲的默許。
「……我明白了。」他緩緩坐下,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卻也多了一份全新的決心,「如果這是妳的選擇,那麼,我們就必須為這個選擇,創造出成功率最高的環境。」
翻江虎靠在牆邊,一直緊鎖的眉頭,也終於舒展了開來。他看著雅卿,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純粹的、不加掩飾的欣賞。
「好。」他說,「既然妳決定要馴服這頭猛獸,那我們潘家,就負責為妳打造出全世界最堅固的馴獸場。」
分裂的議會,在雅卿的決心之下,重新凝聚。目標不再是單純的隔離或利用,而是更為艱鉅的引導。
接下來的幾天,三號安全屋成了一個真正的搖籃。
張允康教授調動了他所有的研究資源,透過遠程終端,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監測著「種子」最細微的能量波動,試圖為雅卿的引導提供最精準的數據支持。而翻江虎,則動用了潘家的力量,將這棟別墅的防禦等級提升到了足以抵禦小型戰爭的程度。
但真正的核心,始終是雅卿。
她將自己完全沉浸在與「種子」的共鳴之中。那不再是之前那種試探性的、被動的接收,而是一次主動的、充滿了母性與溫柔的對話。
她盤膝坐在能量抑制盒前,將自己最純粹的金色氣息,如同一條溫暖的溪流,緩緩地注入那枚青色的水晶之中。她不再試圖去分析那些破碎的記憶,而是將自己人生中所有關於美好與善良的體驗,都轉化為最純粹的意念,傳遞過去。
她想起了童年時,母親為她哼唱的搖籃曲。 她想起了十六歲那年,在前院與虎哥切磋後,那份暢快淋漓的驕傲。 她想起了……那個男孩在書店裡,第一次望向她時,那份清澈而笨拙的眼神。
她不知道「種子」是否能理解。她只是固執地相信,一個誕生於混沌與痛苦中的新生意識,在學會憎恨之前,必須先知道,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值得被愛的事物。
奇蹟,發生在第三天的傍晚。
雅卿像往常一樣,結束了長達六個小時的冥想。當她睜開眼時,卻發現眼前的景象,有些不一樣了。
那枚青色的水晶,不再只是靜靜地躺在抑制盒中。它正懸浮在半空中,緩緩地旋轉著,周身散發著一層柔和的、如同呼吸般明暗不定的光暈。
「爸爸,虎哥!」她立刻透過通訊器呼叫。
張允康和翻江虎的身影,幾乎在瞬間就出現在了會議室的螢幕上。
「怎麼了?」
「它……」雅卿看著眼前這奇異的景象,聲音裡帶著一絲不確定,「它好像……想對我說什麼。」
她緩緩地伸出手,朝著那枚懸浮的水晶探去。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水晶的瞬間,水晶猛然爆發出一陣強烈卻不刺眼的青光!
光芒將整個房間籠罩。下一秒,會議室中央的空氣開始扭曲,光影交錯,如同老舊的投影機一般,在半空中,凝聚出了一幅清晰的、立體的活動影像。
那不是記憶,而是正在呼吸的現在。空間在她眼前層層剝離,如同掀開一層灰白濾鏡,一間昏黃書房的全息影像緩緩顯現。空氣中漂浮著半焚燒的羊皮紙香氣,一名赤腳男子懶散地斜倚在沙發上,金髮蓬亂如獸。他的指尖懸浮著數塊如刀刃般銳利的金屬碎片,在柔光中閃爍著不詳的冷意。
是暴龍!!
這不是一段過去的記錄,這是一個即時的、正在發生的畫面!
「我的天……」螢幕上的張允康,震驚地站了起來,臉上滿是科學家見證神蹟時的狂喜與不可思議,「它……它竟然能做到這種事……」
「這不是『神諭』,」雅卿看著那幅畫面,輕聲說,「它更像一個……探測器。它能本能地感應到其他『適格者』或『啟示錄』碎片的存在。」
她和她的家人,在這一刻,終於明白了「種子」的真正價值。
它不僅僅是一個力量源,也不僅僅是一個需要被保護的嬰兒。
它是這場黑暗棋局中,唯一能照亮所有棋子位置的……燈塔。
「我們不需要再去被動地破解龍虎山的秘密了。」翻江虎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毫不掩飾的興奮,「我們可以主動去尋找潛在的盟友。」
雅卿看著半空中,那個玩世不恭、卻又散發著絕對強者氣息的男人。她知道,他們的下一步,不再是防守。
「爸爸,虎哥,」她說,「幫我安排一次會面。」
「我要親自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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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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