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之濱,一處隱於蒼翠竹林深處的簡陋草廬。竹籬疏落,茅簷低垂,唯有屋後那座以巨石壘砌、終日煙氣繚繞的鍛造爐,以及空氣中瀰漫不去的鐵腥與炭火氣息,昭示著主人與眾不同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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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廬內,公孫翦(字子羽)盤膝坐在一張鋪著陳舊蘆蓆的木榻上,雙目緊閉,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他赤裸著上身,露出精悍卻略顯蒼白的軀幹,左肩胛處一道深紫色的猙獰傷疤尤為醒目,如同毒蛇噬咬後留下的印記,周圍肌膚仍透著些許不健康的青灰色。他呼吸綿長而深遠,胸膛隨著吐納微微起伏,一股溫熱的氣流在他體內艱澀地流轉,每運行至左肩傷處附近,便會遭遇一股頑固的陰寒阻滯,帶來針刺般的劇痛,令他的眉頭不自覺地緊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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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商丘郊外那場慘烈的截殺與暴雨中的瀕死,已過去近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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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碎片如同冰冷的潮水,時常在他意識沉潛時湧來:傾盆的冷雨,泥濘的血泊,公良孺那雙圓睜著、充滿悲憤與擔憂的雙眼,還有那柄帶著鋸齒、如毒蟒鑽心般刺入他身體的詭異長劍…以及最後時刻,那個穿透風雨與黑暗的沉穩聲音,那雙將他從死亡邊緣拉回的粗糙大手,和那股護住他心脈的溫和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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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睜開眼睛,眸中的沉鬱與痛楚並未完全消散,卻多了一絲劫後餘生的清明與愈發堅定的冷冽。環顧四周,草廬陳設極為簡樸,一榻、一几、一盞陶燈,牆角堆放著些許礦石與半成型的刀劍粗胚。唯一顯眼的,是牆上懸掛的一柄帶鞘長刀,刀鞘古拙,隱隱透著沉雄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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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傳來,草廬的竹門被推開。一個身形高大、鬚髮灰白、身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葛衣的老者走了進來。他面容滄桑,皺紋深刻如同刀鑿斧刻,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銳利,如同淬煉過的精鋼,此刻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散發著濃烈草藥氣味的黑色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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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正是他的救命恩人,隱居於此的鑄劍師——歐冶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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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感覺如何?」歐冶良的聲音依舊帶著那種獨特的沙啞質感,如同砂石摩擦。他將藥碗放在几上,目光落在公孫翦左肩的傷疤上,眼神銳利地審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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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前輩救命大恩!」公孫翦掙扎著想要起身行禮,卻被歐冶良一隻厚實有力、布滿老繭與燙痕的大手穩穩按住了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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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禮就免了。」歐冶良擺擺手,順勢坐在榻邊的木墩上,拿起藥碗遞給公孫翦,「趁熱喝了。這『陽和湯』驅除你體內殘留的『寒螭勁』最是對症。那『曲沃劍衛』的獨門陰勁歹毒得很,專蝕經脈,若非你根基紮實,意志頑強,加上老夫這爐子旁的火氣旺,能壓制幾分寒毒,你早就去見周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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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接過藥碗,濃郁的苦澀氣息直衝鼻腔。他沒有猶豫,仰頭將那滾燙苦澀的藥汁一飲而盡。一股灼熱的暖流自喉嚨滑入腹中,隨即擴散開來,與體內那股頑固的陰寒之氣激烈交鋒,讓他額頭的汗珠更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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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您認得那些刺客的來歷?曲沃劍衛?」公孫翦放下藥碗,聲音因藥力的衝擊而有些微啞,但眼神卻緊緊鎖定歐冶良。這是他甦醒後最迫切想知道的問題。商丘截殺,目標明確,手段狠辣,絕非尋常盜匪。公良孺的血仇,密函被奪的謎團,還有那隱隱指向宋國內部的陰霾,都如同巨石壓在他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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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冶良捋了捋灰白的鬍鬚,那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微微眯起,彷彿陷入了某種久遠的回憶,聲音也變得低沉了幾分:「曲沃…那是晉國宗室的發跡之地,武公、獻公父子經營多年的根基。『曲沃劍衛』,是晉室最隱秘、最鋒利的一把刀,直屬晉侯,專門處理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他們人數不多,但個個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惡鬼,練的劍法也邪門,講究一擊必殺,陰狠刁鑽,尤其那『毒蟒鑽心刺』,專破護體真氣,中者寒毒侵體,九死一生。」他指了指公孫翦肩頭的傷疤,「你中的,就是這招的變種,帶鋸齒的,更是為了擴大傷口,加劇寒毒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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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國…」公孫翦的拳頭下意識地攥緊,指節發白,「為何晉國的秘密死士,會在宋衛邊境截殺我一個沒落的宋國公孫?僅僅是為了搶奪那份密函?」他心中疑竇叢生。那份密函是宋公御寇親手交予他,囑咐他務必親交衛國賢大夫甯速。內容他雖不知,但若涉及兩國邦交,晉國為何要橫插一手?難道密函內容威脅到了晉國?或者…截殺本身,就是衝著他公孫翦而來?他腦海中閃過父親公孫杵臼臨終前憂慮的眼神,以及家族日漸凋零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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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冶良看著公孫翦眼中翻騰的怒火與疑慮,嘆了口氣:「小子,這世道亂了。諸侯爭霸,無所不用其極。暗殺、嫁禍、離間,比戰場上的明刀明槍更為凶險。你身為宋公孫,護送密函遇襲,本身就透著古怪。那封密函,或許就是關鍵。」他頓了頓,目光變得嚴肅,「你重傷昏迷時,老夫替你處理傷口,發現你懷中那個青銅扁匣…已不翼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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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心頭猛地一沉!雖然早有預料,但親耳證實密函被奪,還是讓他感到一陣窒息般的挫敗感。宋公的重託,良叔用生命換來的機會…就這樣葬送在自己手裡!強烈的自責與憤怒幾乎要衝垮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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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公孫翦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晚輩…必須查明真相!為良叔報仇,也為…」他沒有說下去,但眼中燃燒的決心已經說明一切。他不能就此隱匿,更不能讓公良孺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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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冶良凝視了他片刻,那雙閱盡滄桑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有讚賞,也有一絲擔憂。他站起身,走到牆邊,取下那柄懸掛的帶鞘長刀。他粗糙的手指緩緩撫過古拙的刀鞘,如同撫摸老友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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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你可知老夫為何隱居於此?」歐冶良沒有回頭,聲音低沉,「皆因當年為晉室鑄造兵刃,親眼見識了太多權力傾軋下的齷齪與血腥。那些用老夫打造的刀劍染上的血,讓這雙手終日不得安寧。」他轉過身,將長刀遞向公孫翦,「這把刀,名為『沉嶽』,是老夫退隱前最後的作品,未曾開鋒。它太重,太直,不適合這濁世。但今日…或許它該見見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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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看著那把刀,刀鞘古樸,隱隱透著一股沉雄的氣勢。他沒有立刻去接,而是鄭重地問道:「前輩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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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救你,是緣分。但接下來的路,是你自己的選擇。」歐冶良的目光銳利如刀,「你要追查,濮陽是必經之地。甯速莊子乃衛國賢臣,或許能知曉些內情。但晉國死士既然能在商丘截殺你,在衛都的眼線只會更多。你重傷初癒,氣息未復,貿然以真面目示人,無異於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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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沉嶽」刀放在公孫翦身邊的榻上,又從懷中摸出兩樣東西。一樣是一塊半個巴掌大小、通體黝黑、入手溫潤的木牌,上面用極其古拙的線條刻著一個抽象的「墨」字,紋理深邃,似乎蘊含著某種奇特的力量。另一樣,則是一個小小的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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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早年一位墨家故友所贈的『墨符』,持此物,在墨者活動之處,或可得些便利。」歐冶良指著那塊黑木牌說道,隨即又拿起錦囊,「裡面是些研磨好的礦粉,混合了硃砂、孔雀石末,用水調和後塗抹在臉上、頸上,可暫時改變膚色,顯得粗糙蠟黃,如同常年勞作或經商的底層之人。再換上老夫給你準備的粗布衣裳,收斂起你的劍氣與貴族氣度…或許,你可以用『墨商』的身份,去濮陽的『暗市』碰碰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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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商?暗市?」公孫翦疑惑地接過墨符和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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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歐冶良點頭,「濮陽城西,靠近舊漕運碼頭,有一片魚龍混雜之地,白日裡是販夫走卒的集市,入了夜,便是三教九流匯聚的『暗市』。那裡消息靈通,什麼見不得光的買賣、情報都有,但也危險重重。『墨商』,顧名思義,就是販賣墨家相關器物或機關零件的小商人,身份低微,不易引人注目。你這塊墨符雖非核心信物,但足以讓一些底層墨徒或消息販子不敢輕易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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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握緊了冰冷的墨符和錦囊,又看了看身邊沉甸甸的「沉嶽」刀。歐冶良的建議,無疑是目前最可行的辦法。隱匿身份,潛入暗市,從最混亂也最可能藏匿真相的地方尋找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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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輩明白了。」公孫翦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眼神重新變得沉靜而銳利,「就依前輩所言。」他拿起錦囊,打開,將裡面暗紅、青綠相間的礦粉倒在掌心,走到角落盛著清水的陶盆邊,仔細地用水調和,然後一點點塗抹在臉上、頸部、手臂上。冰涼的膏體帶著礦物的氣息,漸漸覆蓋了他原本略顯蒼白的膚色,變得粗糙、蠟黃,甚至隱隱透著些許風吹日曬的皴裂痕跡。當他換上歐冶良準備的、打著補丁的粗麻布深衣,束起頭髮,用一塊舊布包好,再刻意微微佝僂起背脊,收斂起眼中那屬於公孫翦的鋒芒時,鏡中(一個模糊的銅盆倒影)已然變成了一個飽經風霜、毫不起眼的底層行商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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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冶良在一旁看著,眼中掠過一絲讚許。這小子,不僅根骨好,悟性和適應力也極強。他將「沉嶽」刀用粗布仔細包裹好,遞給公孫翦:「刀不開鋒,鋒芒自斂,必要時,亦可做棍棒重器使用。你的『湛盧』…」他頓了頓,「那日將你背回時,劍已遺落在泥濘中。老夫事後曾去尋過,只找到這截劍柄。」他從懷中取出一物,正是公孫翦那柄烏沉木劍柄,頂端鑲嵌的青銅螭紋依舊,但劍身已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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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熟悉的劍柄,公孫翦心頭又是一陣刺痛。湛盧,父親的遺物,家傳的榮耀與依仗…他默默地接過劍柄,緊緊握在掌心,那冰涼堅硬的觸感,彷彿連接著過去的血脈與未來的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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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斷了,但劍心不可斷。」歐冶良沉聲道,「去吧,小子。記住,活著,才能查清真相,才能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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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將劍柄貼身藏好,將包裹好的「沉嶽」刀斜背在身後,對著歐冶良深深一揖:「前輩再造之恩,翦銘記五內。待事了,必當厚報!」說罷,他不再猶豫,轉身推開竹門,踏入泗水畔潮濕的空氣中,身影很快消失在鬱鬱蔥蔥的竹林小徑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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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冶良站在草廬門口,望著公孫翦消失的方向,良久,才低聲自語:「公孫杵臼…你生了個好兒子。但這條路…太險了。」他搖搖頭,轉身走向那終日煙氣繚繞的鍛造爐,爐火映紅了他滄桑的臉龐,也映紅了他眼中深藏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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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都濮陽,地處黃河之濱,漕運要衝。雖不及齊都臨淄繁華,但作為衛國都城,亦是人口稠密,商旅往來不絕。城牆高大,用黃土夯築,歷經風雨,顯得有些斑駁。城門處,身著皮甲、手持長戈的衛國兵卒懶洋洋地盤查著進出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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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粗布行商打扮、膚色蠟黃的公孫翦,隨著人流,低著頭,微微弓著背,順利地混入了濮陽城。他背著那包裹成長條狀的「沉嶽」刀,毫不起眼。入城後,撲面而來的是市井的喧囂與各種混雜的氣味:烤餅的焦香、煮肉的油膩、劣質脂粉的甜膩、牲口的糞便味、還有河邊飄來的淡淡水腥與魚蝦腐敗的氣息。街道兩旁店鋪林立,販賣著陶器、布匹、糧食、鹽巴等物,也有簡陋的酒肆食鋪,人聲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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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急於打聽暗市,而是像一個真正的行腳商人,在幾家販賣礦石、工具的小店鋪前駐足,裝模作樣地詢問些粗劣鐵器或青銅碎料的價格,偶爾拿出那塊黝黑的「墨符」在老闆面前不經意地晃一下。果然,有兩家店鋪的老闆看到那墨符,眼神都微微變了變,雖然依舊冷淡,但語氣中少了幾分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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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墨商兄弟,」一個販賣銅礦石、滿臉油汗的矮胖老闆在公孫翦詢問完價格後,壓低聲音道,「看你是墨家同道,想淘換點好東西,或是打聽些門路,不妨等天黑透了,去西城根兒,老漕口碼頭那邊轉轉。記住,燈籠掛得最密、人聲最雜、氣味最沖鼻的那條巷子口,有棵歪脖子老柳樹的,就是了。進去少說話,多看,多聽。眼睛放亮點,手腳乾淨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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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掌櫃指點。」公孫翦學著市井口氣,抱了抱拳,又買了一小塊不值錢的銅礦石作為掩飾,這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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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沉,暮色四合。濮陽城亮起了點點燈火,白日裡喧鬧的街市漸漸安靜下來,而城西的老漕口碼頭附近,卻如同甦醒的怪獸,開始散發出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混雜著危險與誘惑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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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按照指點,來到了那條掛滿了各式各樣、或明或暗燈籠的狹窄巷口。空氣中瀰漫著劣質酒水、汗臭、脂粉、藥草、生肉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腥臊氣味混合在一起的濃烈味道,令人作嘔。巷口果然有一株枝幹虯結、形態怪異的老柳樹,在昏暗的光線下,像一個張牙舞爪的鬼影。巷子深處人頭攢動,影影綽綽,各種壓低的交談聲、爭吵聲、怪異的笑聲混成一片模糊的嗡嗡聲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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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將「沉嶽」刀的包裹緊了緊,壓低斗笠,邁步走入了這片濮陽城的陰影之地——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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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兩旁擠滿了各式各樣的攤位。有的直接在地上鋪塊破布,擺放著來路不明的珠寶玉器、生鏽的兵器、甚至還有沾著泥土的陶罐(很可能是剛從古墓裡挖出來的)。有的則搭著簡陋的棚子,掛著布簾,裡面隱隱傳來骰子碰撞、牌九翻動的聲音和賭徒們亢奮或沮喪的嚎叫。還有一些穿著暴露、濃妝豔抹的女子倚在門框邊,用挑逗的眼神掃視著過往的男人。更有一些角落裡,蹲著些眼神閃爍、形貌猥瑣的人,面前擺著些乾枯的草藥、古怪的蟲蛇標本,或是寫著「包治百病」「驅邪避禍」的破布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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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收斂心神,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謹慎又帶著點好奇的普通行商。他放慢腳步,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兩旁的攤位和人群,耳朵卻如同最靈敏的獵犬,捕捉著空氣中流動的每一絲信息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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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沒?晉國又派使者來了,陣仗不小,直接進了宮…」
「噓!小聲點!這事兒也是能亂說的?當心被當成細作抓了去!」
「…鹽!河西那邊的鹽道最近不太平,好幾批貨被劫了,價格眼瞅著要漲…」
「…嘿嘿,新來了一批好貨色,細皮嫩肉的,關外的野馬性子烈,要不要去看看?」
「…墨家的機關弩零件?有倒是有,價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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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各樣的信息紛至沓來,真偽難辨。公孫翦的心弦卻被「晉國使者」和「河西鹽道」這兩個詞緊緊抓住了。商丘截殺的刺客來自晉國,如今晉使又到衛國,還涉及鹽道之爭…這其中必有聯繫!河西之地,位於晉、秦、衛交界,鹽池豐饒,向來是各國爭奪的焦點。鹽道被劫,晉國使者…難道晉國在打衛國鹽利的主意?而截殺他這個送信給衛國賢臣甯速的宋國公孫,是否也是為了阻止宋衛可能的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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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心中飛快盤算之際,一個略顯油滑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喲,這位墨商兄弟,面生得很啊?新來的?看您在這轉悠半天了,想找點什麼好貨色?還是…打聽點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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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轉頭,只見一個身材瘦小、穿著花哨綢緞短褂、頭戴一頂滑稽小帽的中年男子,正搓著手,一臉諂媚地看著他。此人眼睛不大,卻滴溜溜亂轉,透著一股精明的市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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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看看。」公孫翦壓低嗓音,模仿著市井口吻,含糊地應道,同時不經意地又亮了一下腰間掛著的墨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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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瘦小男子看到墨符,小眼睛裡精光一閃,臉上的笑容更熱絡了幾分:「哎呦!原來是墨家的兄弟!失敬失敬!在下田鼠,在這暗市混口飯吃,消息還算靈通。兄弟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他拍著胸脯,一副包在他身上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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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心中一動,這或許是個打探消息的契機。他故作遲疑地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田鼠兄…實不相瞞,小弟初來乍到,想打聽點…關於晉國使者的風聲。聽說最近動靜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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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鼠聞言,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變得警惕起來,也壓低了聲音:「哎呦喂,我的墨商兄弟!你這打聽的可是要命的勾當!晉國使者…那可是宮裡頭的貴人!我們這種小蝦米哪敢瞎打聽?」他連連擺手,但眼珠子卻轉得更快了,顯然在權衡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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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會意,從懷裡摸出幾枚在泗水附近城鎮換來的、成色一般的刀幣,不動聲色地塞進田鼠手裡:「一點小意思,給田鼠兄買杯水酒潤潤喉。小弟就是好奇,想避避風頭,免得衝撞了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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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鼠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刀幣,臉上重新堆起笑容,迅速將錢揣進懷裡,湊得更近,聲音壓得極低:「兄弟是個明白人!這事兒啊,水可深著呢!晉國使者來了有幾天了,領頭的叫郤芮(Xì Ruì),聽說在晉侯面前很得臉!他們不住驛館,直接住進了城北『望海樓』!那可是衛國司寇大人(掌刑獄治安)親自安排的!這幾天,城裡頭氣氛緊得很,巡邏的兵丁都多了好幾倍!我還聽說啊…」他神神秘秘地左右張望一下,聲音幾乎細不可聞,「…跟河西鹽道有關!晉國想讓衛國徹底放開鹽道,讓他們晉國的鹽商暢通無阻,還想壓低鹽稅!這不是要斷衛國一大財路嗎?可司寇大人好像…嘿嘿…」他沒說完,只是做了個搓手指的動作,意思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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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使郤芮!衛國司寇!河西鹽道!賄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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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鼠的話如同驚雷,在公孫翦心中炸響!線索瞬間清晰了許多!晉國覬覦衛國河西鹽利,派重臣郤芮前來施壓,並可能以重金賄賂衛國主管治安刑獄、權柄極重的司寇,以達成目的!而他護送的密函,很可能是宋公御寇寫給衛國賢臣甯速,商議共同應對晉國壓力的書信!所以晉國才要半路截殺,奪取密函,防止宋衛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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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陰險毒辣的晉國!好一個見利忘義的衛國司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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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強壓下心頭的怒火,正要再從田鼠口中套些具體信息,比如那司寇的名諱和望海樓的守備情況,忽然,旁邊一個賣劣質酒水的攤位傳來一陣喧嘩和桌椅碰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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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老子的!你這破酒摻了多少水?敢賣這個價錢?當老子是冤大頭嗎?」一個粗豪洪亮、帶著明顯齊地口音的聲音怒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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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材異常高大魁梧的漢子正揪著一個瘦小的酒攤老闆的衣領,像拎小雞一樣把他提了起來。那漢子約莫三十上下,方臉闊口,濃眉如刷,一雙虎目炯炯有神,此刻因憤怒而圓睜著。他穿著一身半舊的深藍色武士勁裝,腰間掛著一個碩大的皮質酒葫蘆,敞開的衣襟露出結實古銅色的胸膛,肌肉虯結,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整個人站在那裡,如同一座鐵塔,氣勢迫人。他身邊的桌子被掀翻,幾個粗陶酒碗摔得粉碎,酒水灑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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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爺饒命!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那酒攤老闆嚇得面無人色,渾身篩糠般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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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滾!」那魁梧漢子似乎也不是真要為難他,見他求饒,便厭惡地鬆開手,將他丟在地上。那老闆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鑽進人群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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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梧漢子兀自氣呼呼地,一腳踢開擋路的破桌子,罵罵咧咧:「他娘的,這濮陽城,連口像樣的酒都喝不上!晦氣!」他解下腰間的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目光掃過周圍噤若寒蟬的人群,最後落在了不遠處的公孫翦和正欲溜走的田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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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鼠被他那銅鈴般的眼睛一瞪,嚇得脖子一縮,也顧不上公孫翦了,轉身就想鑽進人群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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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那個賊眉鼠眼的!」魁梧漢子卻指著田鼠,聲如洪鐘,「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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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鼠渾身一顫,哭喪著臉,慢吞吞地挪了過去:「大…大爺…您…您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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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梧漢子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又瞥了一眼旁邊的公孫翦,甕聲甕氣地問道:「老子初來乍到,想找個能喝到好酒、能打聽到點像樣消息的地方!別拿剛才那種馬尿糊弄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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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鼠眼珠一轉,見這煞神似乎只是好酒,心思又活絡起來,賠笑道:「大爺是爽快人!想喝好酒打聽消息?那您可問對人了!這暗市裡頭,還真有一處好去處!『百味居』!那裡的『齊風燒』可是地道的臨淄味道!老闆消息也靈通!就在前面巷子拐角!」他殷勤地指了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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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齊風燒?」魁梧漢子眼睛一亮,似乎聽到了家鄉的味道,怒氣頓時消了大半,「算你小子識相!帶路!」他大手一揮,蒲扇般的手掌差點拍到田鼠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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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大爺這邊請!」田鼠點頭哈腰,趕緊在前面引路。魁梧漢子拎著酒葫蘆,大步流星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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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心中一動。這個齊地口音、氣勢不凡的魁梧漢子,出現在此時此地,絕非偶然。而且他提到「打聽消息」…或許…他心思電轉,也裝作好奇的樣子,不遠不近地跟在兩人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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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幾條更加狹窄、燈光更加昏暗的小巷,空氣中的酒香、肉香和各種奇異的香料味道愈發濃郁。很快,一個掛著「百味居」破舊木匾、門窗透出溫暖黃光的小酒肆出現在眼前。裡面人聲嘈雜,划拳行令之聲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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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鼠將魁梧漢子引到門口,便藉口尿遁溜走了。魁梧漢子也不在意,掀開厚布簾子就走了進去。公孫翦略一猶豫,也跟著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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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內光線昏暗,煙霧繚繞,瀰漫著濃烈的酒氣、汗味和烤肉香氣。幾張粗糙的木桌旁坐滿了形形色色的客人,有袒胸露懷的力夫,有眼神陰鷙的江湖客,也有低聲交談的商人。魁梧漢子那鶴立雞群的身材一進來,立刻吸引了許多目光。他渾不在意,找了個靠牆角的空位大馬金刀地坐下,將酒葫蘆往桌上一頓,吼道:「老闆!先來三斤『齊風燒』!切五斤熟牛肉!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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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客官稍等!」一個胖乎乎、滿臉堆笑的老闆連忙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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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則在魁梧漢子斜對面、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只要了一壼最便宜的濁酒和一碟鹽豆,默默觀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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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肉很快上來。魁梧漢子也不用碗,直接對著酒罈口就灌了一大口,發出滿足的嘆息:「哈!這才叫酒!」隨即抓起一大塊牛肉,撕咬起來,吃得滿嘴流油,豪邁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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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慢慢喝著寡淡的濁酒,目光卻始終留意著魁梧漢子那邊的動靜。過了一會兒,他見那漢子似乎酒足飯飽,心情不錯的樣子,便端著自己的酒壺,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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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壯士,」公孫翦學著市井口氣,抱了抱拳,「獨飲無趣,可否容在下敬您一碗?方才見壯士豪氣干雲,教訓那奸商,實在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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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梧漢子抬起頭,那雙虎目掃了公孫翦一眼,見他膚色蠟黃,一身粗布,像個本分的墨商,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哈哈!痛快?那奸商活該!坐!」他指了指對面的長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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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依言坐下,給自己和對方都倒了一碗酒(雖然對方用的是罈子)。「在下墨商,不知壯士如何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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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叫田仲!」魁梧漢子端起公孫翦倒的那碗酒,一飲而盡,抹了抹嘴,「齊國人!看不慣那些坑蒙拐騙的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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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田壯士!」公孫翦也喝了一口酒,繼續試探,「聽壯士口音,是臨淄人?那可是大地方啊!不知田壯士來濮陽這小地方,是行商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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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仲又抓起一塊牛肉塞進嘴裡,一邊嚼一邊含糊地說道:「行個鳥商!俺是來找人的!」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壓低了聲音,湊近了些,「墨商兄弟,看你也是個實在人,俺跟你打聽個事兒。你常在這一帶走動,可知道最近晉國來的使者,住在哪兒?身邊都有些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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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國使者!** 又是這個關鍵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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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心頭劇震!這個自稱田仲的齊國遊俠,竟然也在打探晉國使者的消息!他來找誰?難道也是為了河西鹽道之事?齊國…莫非也牽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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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面上不動聲色,也壓低聲音道:「田壯士問這個?方才在巷子裡,倒是聽人提過一嘴,說晉使住在城北的『望海樓』,是衛國司寇大人安排的。至於身邊的人…聽說護衛很嚴密,都是些…」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觀察著田仲的表情,「…都是些眼神很冷、出手很辣的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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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仲的濃眉猛地一挑,虎目中寒光一閃,捏著酒碗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哼!果然!望海樓!司寇…是公子泄(衛國司寇名,史載衛懿公時有公子泄)那個見利忘義的東西吧?」他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鄙夷和不屑。「那些護衛…是不是都穿著黑衣?用的劍…有點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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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具體穿著沒看清,但感覺…確實不太像普通兵卒。」公孫翦含糊其辭,心中卻更加篤定,這個田仲,絕非普通的遊俠!他對晉國使者、衛國司寇、甚至那些護衛的底細都似乎有所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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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壯士,您打聽這個…是為了?」公孫翦小心翼翼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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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仲盯著公孫翦看了幾息,那目光銳利得彷彿能穿透偽裝,看得公孫翦心中微微一凜。隨即,田仲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帶著幾分江湖人的豪爽,也藏著一絲深意:「墨商兄弟,明人不說暗話。俺看你雖然喬裝打扮,但走路下盤穩健,眼神清亮有神,絕非普通行商。你打聽晉使,恐怕也不是為了『避風頭』那麼簡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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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心中一驚,沒想到自己的偽裝竟被對方看穿了幾分。他正欲解釋,田仲卻擺擺手,自顧自地說道:「俺田仲是個粗人,但眼不瞎。你身上…有股子劍的味道,雖然藏得很好。」他指了指公孫翦背上那包裹成長條的「沉嶽」刀,「還有那東西,絕不是貨物。俺來這裡,是奉了俺家公子之命,查探晉國與衛國司寇勾結,意圖染指河西鹽道的證據!這事兒,壞了規矩,也損了俺齊國的利益!墨商兄弟,不管你為何而來,若目標也是那些晉國老鼠和衛國的蛀蟲,不如…聯手幹他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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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仲的話如同石破天驚!他竟然是奉了齊國某位公子(極可能是公子小白)之命而來!目標直指晉衛勾結的證據!這與公孫翦的目標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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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看著田仲那坦蕩中帶著狂野的眼神,心中念頭飛轉。此人雖然粗豪,但心思敏銳,實力深不可測(能一眼看穿自己部分底細)。與其孤身犯險,不如暫時聯手。而且,對方來自齊國,或許能提供更多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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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眼中偽裝的市儈之氣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而銳利的光芒,如同寶劍出鞘一線:「田兄好眼力。在下…公孫翦,宋人。商丘城外,晉國曲沃劍衛截殺於我,奪走密函,殺我忠僕。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我亦懷疑,此事與晉衛鹽道之爭有關!田兄既有此意,翦,願與田兄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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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田仲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彩,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亂跳),聲音充滿了興奮和戰意,「好!爽快!原來是宋國公孫當面!商丘截殺的事,俺也有所耳聞!這群晉狗,手伸得太長了!今晚,咱們就去那『望海樓』,給他們點顏色看看!順便…找找他們勾結的證據!」他眼中閃爍著獵人看到獵物般的興奮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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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復仇的火焰與探查真相的決心,在這一刻交織在一起。夜探望海樓的計劃,就此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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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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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將近,濮陽城陷入沉睡,唯有打更人的梆子聲在寂靜的街道上迴盪。城北的望海樓,並非臨海,而是建在一處地勢較高的土丘之上,視野開闊。這是一座三層的木石結構樓閣,雕樑畫棟,在衛國已屬豪奢。此刻,樓內大部分窗戶漆黑一片,唯有頂樓幾扇窗戶還透出昏黃的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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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海樓四周,高牆環繞。牆外,一隊隊身著皮甲、手持長戈的衛國兵卒來回巡邏,腳步整齊,眼神警惕。牆內,隱約可見一些或明或暗的身影在樹影和廊柱間晃動,戒備森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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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望海樓百步之外,一處陰暗的屋簷下,兩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壁虎,緊貼著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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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沒?明哨三隊,每隊五人,半刻鐘交叉巡邏一次。暗哨…東南角牆根陰影裡一個,西北角那棵大槐樹上一個,還有…大門內側的門房裡,氣息沉穩,是個硬點子。」田仲壓低聲音,那雙虎目在黑暗中閃爍著野獸般的光芒,精準地指出了所有守衛的位置。他的感知力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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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凝神觀察,暗自心驚於田仲的敏銳,同時也印證了自己的判斷。他低聲道:「頂樓東側那間亮燈的,窗戶開著縫隙,隱有人影晃動,應是目標所在。守衛雖嚴,但並非鐵板一塊。巡邏隊交叉時,東北角有約十息空隙。暗哨的位置…我有辦法引開樹上那個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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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墨商兄弟…哦不,公孫老弟有何妙計?」田仲饒有興致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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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的皮囊,倒出幾粒黃豆大小的黑色丸子,散發著淡淡的硫磺和硝石氣味。「這是墨家小玩意,『驚雀丸』,落地或撞擊便會爆開,聲響不大,但能驚飛鳥雀。」他指了指望海樓西北角那棵枝繁葉茂的大槐樹,「樹上暗哨的位置,驚起幾隻夜鳥,足夠引開他注意力幾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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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東西!」田仲咧嘴一笑,「那俺負責解決牆根那個暗樁!剩下的…」他眼中寒光一閃,「就看誰更快了!記住,進去後直奔頂樓亮燈處!俺斷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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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不再多言,如同最耐心的獵豹,等待著最佳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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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巡邏兵卒剛剛從東北角轉過彎,消失在牆角。另一隊要從西南角過來,還有十幾息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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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手!」公孫翦低喝一聲,手腕一抖,一粒「驚雀丸」如同黑色的流星,無聲無息地射向望海樓西北角大槐樹的樹冠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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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聲輕微的爆響,如同小石子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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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幾隻棲息在樹上的烏鴉被驚得撲棱棱飛起,發出刺耳的叫聲,在寂靜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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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東西?」大槐樹茂密的枝葉一陣晃動,一個壓低的驚疑聲響起,顯然是樹上的暗哨被驚動,注意力瞬間被飛散的烏鴉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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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田仲動了!他那魁梧如山的身軀,此刻卻展現出與體型截然不符的恐怖速度與靈巧!如同貼地疾行的獵豹,幾個起伏便已悄無聲息地掠過數十步距離,撲向東南角牆根那片濃重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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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影中,一個緊貼牆壁、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黑衣人似乎察覺到風聲不對,剛欲有所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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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聲沉悶得令人心悸的肉體撞擊聲響起!田仲那巨大的拳頭,裹挾著沛然莫禦的巨力,如同攻城錘般狠狠砸在黑衣暗哨的太陽穴上!那暗哨連哼都沒哼一聲,身體軟軟地癱倒下去,被田仲一把扶住,輕輕拖入更深的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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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從驚雀丸爆響到田仲解決牆根暗哨,不過三、四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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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也沒閒著。在驚雀丸出手的瞬間,他已如離弦之箭,將速度提升到極致,趁著巡邏隊尚未到達、樹上暗哨分神的剎那,如同一道青煙般掠至高牆之下!他足尖在粗糙的牆面上一點,身體借力拔高,雙手如鷹爪般摳住牆頭磚縫,腰腹發力,一個輕巧的翻身,便無聲無息地落入了望海樓的庭院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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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他落地的同時,田仲那魁梧的身影也如同大鳥般翻過牆頭,落在他身旁,氣息沉穩,彷彿剛才那雷霆一擊只是隨手為之。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伏低身體,借著庭院中假山、樹木的陰影,如同兩道幽靈,迅速向著主樓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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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內並非毫無防備。一樓大廳有燈火,隱有人聲。兩人避開正門,繞到側面一處偏僻的迴廊下。田仲指了指二樓一處開著的氣窗,示意從那裡進入。公孫翦會意,兩人如同壁虎游牆,藉著廊柱和窗欞的凸起,幾下便攀了上去,從氣窗鑽入,落在一條昏暗寂靜的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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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內裝飾華麗,鋪著厚厚的地毯,腳步聲被完全吸收。兩人屏息凝神,將感知提升到極致。田仲在前,他那野獸般的直覺似乎能預知危險。公孫翦緊隨其後,右手已按在了背後包裹著的「沉嶽」刀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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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有驚無險地避開了兩撥巡邏的侍衛(這些侍衛穿著衛國兵服,但眼神冷漠,步伐沉穩,顯然是精銳),兩人終於來到了通往三樓的樓梯口。樓梯上鋪著紅毯,兩側牆壁上掛著精美的壁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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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樓上隱隱傳來了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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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和田仲立刻閃身躲入樓梯旁一處掛著厚重帷幔的凹槽內,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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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越來越近。兩個人的聲音也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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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聲音略顯尖細,帶著衛國口音的諂媚:「…郤芮大夫放心,此事下官定會辦得妥妥帖帖!公子泄那邊,絕無問題!只要貴國的鹽船一到,河西關卡暢通無阻,稅賦…嘿嘿,就按咱們說好的『新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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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聲音則沉穩中帶著一絲傲慢,正是晉國口音:「嗯,司寇大人辦事,本大夫自然是放心的。這是另一半。」一陣輕微的金屬碰撞聲,「…記住,此事需快!更要隱秘!若讓甯速那個老頑固察覺,橫生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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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下官明白!那甯速不過是個只會空談仁義的迂腐書生,不足為慮!大夫您早點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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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向下走來。透過帷幔的縫隙,公孫翦和田仲看到兩個人走下樓梯。前面一人身材微胖,穿著衛國官員的深色常服,臉上堆滿了阿諛的笑容,正是之前田鼠提到的衛國司寇屬下的官員。後面一人,約莫四十多歲,面容清臒,三綹長鬚,穿著晉國貴族常穿的深紫色錦袍,眼神銳利而深沉,透著久居高位的威儀與算計,想必就是晉國正使郤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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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邊說邊走,很快穿過大廳,似乎要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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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會!他們要去頂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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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和田仲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興奮。等郤芮和那衛國官員的身影消失在大廳門口,兩人立刻如同鬼魅般閃出藏身處,沿著鋪著紅毯的樓梯,悄無聲息地直撲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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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樓走廊更加安靜奢華。只有東側一間房門虛掩著,昏黃的燈光從門縫中透出,正是之前看到亮燈的房間!裡面似乎還有翻動竹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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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對田仲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警戒走廊兩端。田仲會意,如同門神般守在門側,一雙虎目警惕地掃視著昏暗的走廊。公孫翦則如同狸貓般貼近門縫,側耳傾聽片刻,確認裡面只有一人後,輕輕地、極其緩慢地推開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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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陳設考究,點著明亮的青銅油燈。一個身著晉國侍從服飾、文吏打扮的人,正背對著門口,俯身在一個打開的、裝滿竹簡和羊皮卷的木箱前翻找著什麼,嘴裡還低聲嘟囔著:「…鹽稅新例…河西關防圖…放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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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眼中寒光一閃!證據很可能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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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足下發力,身如鬼魅般瞬間欺近,左手如電,五指成爪,直扣那文吏後頸的啞穴!這一招快如閃電,無聲無息,力求一擊制敵,不讓其發出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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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手指就要觸及對方頸部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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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變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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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背對著他的文吏,彷彿腦後長眼,身體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猛地向側面一滑!公孫翦志在必得的一爪竟然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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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嗤!嗤!嗤!」三道細微卻銳利無比的破空之聲,自房間三個不同的陰暗角落暴射而出!目標直指公孫翦上、中、下三路要害!角度刁鑽,狠辣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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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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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心頭警兆狂鳴!他處變不驚,身體在間不容髮之際硬生生向後一仰,一個鐵板橋險險避開射向咽喉和心口的兩道寒芒!同時右腳閃電般撩起,「鐺!」一聲脆響,將射向小腹的第三道寒芒踢飛!那赫然是一枚三棱透骨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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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刺客!」那假扮文吏的人此刻已轉過身來,臉上哪有半分慌亂,只有陰冷的殺意!他口中發出一聲尖銳的呼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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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哨聲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瞬間打破了夜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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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房門被一股巨力從外面撞開!守在門外的田仲發出一聲怒吼:「他奶奶的!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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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門外走廊上,不知何時已出現了七道身影!清一色的黑色勁裝,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雙冰冷、漠然、毫無感情的眼睛,如同七具從地獄爬出的殺戮機器!他們手中所持,正是那種形制奇特、劍脊帶有細密鋸齒的長劍!森冷的殺氣如同實質的寒潮,瞬間充斥了整個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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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沃七煞!** 晉國最精銳、最冷酷的死士!他們竟早已埋伏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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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一人,身形與當日在商丘截殺公孫翦的首領極為相似,尤其是那雙冰冷殘忍的眼睛!他死死盯著公孫翦,聲音嘶啞如同夜梟:「公孫翦?果然是你!命真大!今日,看你往哪逃!」他的目光掃過公孫翦的左肩,彷彿在確認那道傷疤。接著,他又看向堵在門口、氣勢驚人的田仲,眼中閃過一絲忌憚:「還有個幫手?一併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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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宰你田爺爺?看你們有沒有這副好牙口!」田仲狂笑一聲,面對七名散發著恐怖殺氣的頂尖死士,毫無懼色,反而激起了滔天戰意!他雙腳猛地一踏地面,鋪地的厚毯竟被踏得寸寸碎裂!雙掌一錯,掌心隱隱泛起一層淡藍色的光暈,空氣中彷彿響起了潮汐湧動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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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疊浪掌·驚濤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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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仲怒吼一聲,雙掌挾著排山倒海般的巨力,悍然向前平推!一股肉眼可見的、層層疊疊如同海浪般的洶湧氣勁,轟然爆發,帶著沛然莫禦的威勢,直接撞向堵在門口的七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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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當其衝的兩名黑衣人臉色一變,只覺一股無可抵禦的巨浪當頭壓下!他們急忙運劍格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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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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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悶如雷的巨響炸開!狂暴的氣浪將房間內的燈火吹得劇烈搖曳!那兩名黑衣人如遭重錘轟擊,手中鋸齒長劍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整個人竟被這恐怖的掌力硬生生轟得離地倒飛出去,重重撞在走廊對面的牆壁上,口中鮮血狂噴,顯然受了重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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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仲這石破天驚的一掌,硬生生在七煞嚴密的包圍圈中轟開了一個缺口!也為公孫翦爭取到了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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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田仲一掌轟出,氣息微喘,顯然這等剛猛無儔的掌法消耗極大,但他毫不猶豫地對著房間內的公孫翦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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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在田仲動手的瞬間也已反應過來!他深知陷入重圍的危險!房間內那個假文吏和角落裡潛伏的暗器手再次撲來!他眼中寒光一閃,不再保留!反手扯開包裹,「沉嶽」刀那未開鋒卻沉重無比的刀身瞬間落入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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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滾開!」公孫翦低吼,將「沉嶽」當做重棍,一招最簡單卻最暴力的「橫掃千軍」,灌注全身殘存的內力,猛地掄圓了掃向撲來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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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沉重的刀身(棍)撕裂空氣,發出駭人的嗚咽聲!那假文吏和暗器手沒想到對方兵器如此沉重霸道,不敢硬接,急忙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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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要的就是這一瞬間的空隙!他腳下發力,身體如箭般從田仲轟開的缺口處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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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攔住他!」七煞首領又驚又怒,嘶聲厲喝!剩餘的五名黑衣人如同跗骨之蛆,瞬間捨棄田仲,數道陰狠歹毒的「毒蟒鑽心刺」劍光,如同毒蛇出洞,從不同角度噬向公孫翦的背心要害!劍未至,那股熟悉的陰寒歹毒的氣勁已先一步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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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動他?先過你田爺爺這關!」田仲虎目圓睜,須髮戟張!他竟不閃不避,雙掌再次泛起濃郁的藍光,身形猛地一旋,如同陀螺般撞入那五道劍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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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疊浪掌·漩渦絞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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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影翻飛,層層疊疊的藍色氣勁瞬間形成一個急速旋轉的漩渦,強大的吸力將那五道凌厲的劍光硬生生扯偏了方向!同時,狂暴的掌力如同深海暗流,狠狠拍在幾名黑衣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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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兩名黑衣人被掌力掃中,口噴鮮血倒飛出去。但另外三人劍勢不減,雖被掌勁帶偏,未能刺中要害,鋒利的鋸齒劍刃還是在田仲的肩頭、肋下、大腿處劃開了數道深可見骨的血口!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深藍色勁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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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田仲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魁梧的身軀晃了晃,但他如同釘子般死死釘在原地,半步不退!用血肉之軀,為公孫翦擋下了最致命的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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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兄!」公孫翦回頭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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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別管俺!」田仲怒吼,聲音因劇痛和真氣激盪而嘶啞,「去墨家據點!城西…打鐵巷…問禽滑釐!」他話音未落,那七煞首領已如鬼魅般繞過氣勁漩渦,手中鋸齒長劍帶著淒厲的尖嘯,直刺田仲後心!另外兩名受傷稍輕的黑衣人也掙扎著爬起,挺劍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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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仲腹背受敵,危在旦夕!但他眼中毫無懼色,只有無盡的狂野戰意!他猛地吸氣,胸膛高高鼓起,雙掌藍光大盛,竟是要以重傷之軀,硬撼三大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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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知道此刻猶豫只會讓兩人一同葬送於此!他強忍著回頭拚命的衝動,將滿腔的怒火與擔憂壓在心底,牙關緊咬,眼中幾乎要滴出血來!他最後深深看了一眼浴血奮戰、如同戰神般的田仲,將那魁梧的身影刻入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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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重!」公孫翦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再不遲疑,將速度提升到極致,藉著田仲拚死創造的機會,如同一道輕煙般衝向走廊盡頭的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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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走!」七煞首領見狀,急怒攻心,捨棄田仲,身形如電射向公孫翦!一道陰寒刺骨的「毒蟒鑽心刺」劍氣,如同跗骨之蛆,緊追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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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頭也不回,聽風辨位!在劍氣及體的剎那,他猛地擰身,將沉重的「沉嶽」刀向後狠狠一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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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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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沉嶽」刀身劇震,一股陰寒歹毒的氣勁順著刀身傳來,公孫翦喉頭一甜,差點噴出血來!但他也借著這股反震之力,身體如同炮彈般撞破了盡頭的雕花木窗,碎木紛飛中,整個人向著樓外漆黑的夜空墜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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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田仲那震天的怒吼和更加激烈的打鬥聲、兵刃撞擊聲,以及七煞首領憤怒的咆哮:「追!別讓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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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翦身在半空,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看準下方一處低矮的屋頂,調整身形,一個翻滾卸去下墜之力,落在屋瓦上,發出「嘩啦」的聲響。他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那燈火通明、殺聲震天的望海樓頂層,背著沉重的「沉嶽」刀,強忍著傷勢和悲痛,將輕功施展到極致,如同受傷的孤狼,向著濮陽城西那片更加黑暗、更加混亂的區域——打鐵巷,亡命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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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呼嘯,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遠處望海樓傳來的警哨聲。身後,幾道如影隨形的黑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緊追不捨!一場在濮陽城黑暗街巷中的亡命追逐,才剛剛開始。而田仲以重傷之軀獨擋「曲沃七煞」的浴血身影,則如同烙印,深深灼痛著公孫翦的心。城西打鐵巷,墨家據點,禽滑釐…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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