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薛岸,是舉朝稱頌的如玉君子。
批閱奏摺時低垂的睫羽,吟詩作對時舒展的袖角,連執棋落子時叩在檀木棋盤上的聲響,都透著渾然天成的清貴氣度。
任誰也想不到——
當暮鼓敲過三響,這位端方自持的三殿下,會在月光漫過窗欖的瞬間,突然攥皺了手中書卷。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sZml6X2tL
「……又來了。」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vpxxtESTG
薛岸咬著牙扯開領口,綢緞撕裂聲在靜夜裡格外清晰。妖紋如藤蔓般從鎖骨攀上頸側,最要命的是身後那條不聽使喚的尾巴,正興奮地拍打著床榻,將錦被掃得一團亂。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L3MloOOV9
偏偏今夜月華極盛——
他狼狽地蜷進床帷深處,九條狐尾本能地團成屏障。自從妖化後,他夜夜皆與這副身軀搏鬥,卻唯獨怕被那人瞧見這般模樣。
「沙沙……」
屋瓦傳來極輕的響動。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BakrH9zkc
薛岸渾身僵住,狐耳倏地轉向聲源。妖化後敏銳過頭的五感,早已捕捉到熟悉的腳步聲——輕巧得像落葉點水,卻每一步都踏在他心尖上。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6bOtX1YRI
葉陞來了!
尾巴頓時搖得更歡了,蓬鬆的狐毛掃得床柱咚咚作響,薛岸羞惱地一把揪住造反的尾巴尖。
一團黑影靈巧地翻進內室。月光勾勒出少年纖瘦的輪廓,金瞳在黑暗裡瑩瑩發亮。葉陞踮著腳靠近床榻,鼻尖忽然動了動:
「怎麼有血味……」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QmsAdG1u9
錦被突然被掀開!
葉陞這才發現,對方藏在被褥裡的手腕滿是抓痕——分明是為保持清醒自殘的傷口。
「千年狐妖居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氣息……」葉陞盤腿坐在床榻邊,金瞳斜睨著縮在錦被裡的薛岸。
月光下,那對赤紅狐耳正難堪地抖動,九條尾巴將主人纏成繭狀,尾梢卻不聽話地拍打著床褥。
「我……又不是願意的……」薛岸把臉埋進膝蓋,嗓音悶得發顫。妖化後的肌膚透著薄紅,連指尖都泛著妖異的粉色。
葉陞彆扭地揪著自己衣角:「本大俠每晚來教你怎麼隱藏氣息吧,雖然同類之間互相幫忙還滿……」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1WrzNdj0N
「我是人!」薛岸猛地抬頭,妖瞳泛起水光。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svlDoJQzD
話一出口,兩人同時愣住。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JpV7g0aq8
葉陞垂下貓耳,尾巴不安地繞上自己手腕:「……抱歉。」他這才驚覺,自己竟下意識將薛岸歸為「同類」。
明明這人被迫妖化的過程那般慘烈,他卻總被那對毛茸茸的狐耳迷惑,忘記這具身軀裡困著的是曾經是溫柔沉穩的人類皇子。
薛岸見他神色疏離,狐尾突然僵直。他顫著聲問:「你是不是……討厭狐狸?」
「不是。」葉陞接著說,「就是……還沒習慣……」
空氣陡然凝滯。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hb4x3Y47H
薛岸狐尾萎靡地垂落。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讓九尾狐徹底佔據這具軀殼,再被這貓妖一爪了結——至少比此刻被當作「異類」疏遠來得痛快。
「對了……」葉陞突然打破沉默,「是什麼讓你的意識沒被吞噬?」
薛岸渾身一僵。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qxOkN0xnu
難道要說,是因為滿腦子想著摸你的貓耳朵?!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VWtS4vrEY
錦被下傳來悶悶的呻吟:「沒什麼……」
葉陞難得斂起嬉鬧的神色,金瞳在月光下泛著嚴肅的流光。他盤腿坐在薛岸面前,連聲音都沉了幾分:
「聽著,這隻狐狸不是什麼善茬——雖然我也不是……」他撇撇嘴,「但至少我不吃人。那傢伙專靠吸食魂魄提升修為,你這幾夜躁動難耐,八成是因為身體在叫囂著要『進食』。」
薛岸的狐耳倏地貼平,妖紋在頸側不安閃爍。
「若繼續壓抑……」葉陞的爪子無意識摳著床褥,「恐怕連白日裡,你都維持不了人形。」
「怎麼辦……」薛岸無助地揪住尾巴尖,向來沉穩的眸子蒙上水霧,這副模樣看得葉陞心口一揪。
「像我這種正經妖怪——」他挺起胸膛,又突然心虛地縮了縮,「咳,總之是靠靜心修煉、硬扛吃人慾望撐過來的。剛開始會渾身發疼,像千萬隻螞蟻在啃骨頭……」見薛岸臉色發白,他急忙補充:「但狐狸有狐狸的法子!」
「你要多曬月光。」他指尖戳向窗外玉盤似的滿月,「月華能鎮壓妖血躁動。要是熱得受不了——」突然扯開薛岸的衣襟,「就脫!悶著會妖氣逆流,嚴重的話會爆體而亡!」
薛岸被扒得胸膛半露,他紅著臉點頭如搗蒜,忽然小聲問:
「那……你能陪我曬月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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