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瑾捋捋他那一把美髯,瞇眼笑道:
「難得你如此友愛兄弟,不過伯顯不必擔心太多,此事寡人與六卿尚在議中,你所提之事當然也會考慮進去。離外使離城還有時間,不會匆促決定,這幾天你就好好留在東宮修養身子,無須煩惱政務。」
「……孩兒明白了。」
黎顯垂下眼睫低頭應聲,父王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不要他插手,自己的發言已是僭越,再說下去恐怕要弄巧成拙。他同時也感到一股涼意爬上背脊,意識到自己的父親或許根本就對當年莊國夫人亡逝的真相心知肚明,只是他不在乎到底是誰下的手,而是當時必須是衛璇。
便在此時,宮人通傳太巫太祝已到,兩人進入殿中向帝后及太子施禮,接著便輪流替黎顯視診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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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望兩根指頭輕輕搭在黎顯腕上,一對淡色瞳眸盯著他的臉瞧,瞧著瞧著突然就發出「哦」的一聲。被盯得渾身不自在的黎顯在那聲音一發出時馬上紅了耳朵,許是他自己心虛,但總覺得太祝那聲哦意味深長,有種看透一切的了然。
「情熱之症確已緩解,不過……請殿下張口抬舌,容臣看看舌根處。」
黎顯依言照做,一旁的華越也跟著瞇眼看了看,又伸指將他下眼瞼撥開。舒望冷涼的手指觸上太子眉心,接著又在他脊上按了幾下,開口問道:「太子您說在寒潭裡待了多久?」
「記不得了,總之熱症起來我就進去待上一會兒,前幾天就這麼反覆施行將症候壓下。」
舒望點點頭,與華越短暫對視一眼,接著向眾人稟告:「殿下目前已無大礙,但寒潭路遠迢迢,若下次情熱之症再起恐難及時緩解,還請殿下若有情動前兆便喚我二人前來或直接前往秋塔,才能及時診治。」
她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陶罐,繼續說道:「殿下與二公子症候不盡相同,初回發症後秋塔便已著手煉藥。這裡頭是清熱解毒的藥丸,已行禮祭祀過,此為緩解症狀所用,這陣子還請殿下隨身攜帶,若熱症發作依程度可先服二至四顆,但仍需盡速就診。」
「多謝太祝。」
「聽聞二公子可能接旨前往莊地監軍,敢問王上此事可議定?」舒望話鋒一轉突然問起黎隱出國一事,引起在場眾人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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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瑾算是挺習慣舒望的直接,歷任太祝大多脾性古怪,他並未責怪她的無禮,反問舒望:「尚未議定,怎麼連秋塔都開始關心前朝政事?」
「非也。」舒望瞟了自己的君主一眼,繼續道:「臣只是想,若二公子即將遠行,那也該為他行祓禳祈福的儀式,且需為二公子研製情期用藥。這祈福儀式為期半月,需每日齋戒沐浴,日夜各有祝禱儀式。臣建議若監軍人選已定,那麼最好下旨後就請二公子入秋塔準備,免得趕不及與外使一同離城出發的時機。」
這祈福儀式每回巡狩前惠王也會做,他瞇眼提問:「要半月這麼久?以往不是至多五日便行?」
「王上,您巡狩最多不過一月,二公子此去恐怕數年未能得歸,儀式時程自然也會跟著調整。」
「此事尚未有決斷,先等王上與六卿研議過後再說吧。」
出乎黎顯意料的,發話的人是自己的母親姜雩,按她之前行事,總恨不得將黎隱送到哪個山高水遠的荒地從此不見,此時卻出口截斷可能當下直接做出決定的惠王。
「如王后所言,此事待議,寡人還要早朝,諸位先散了吧!」
還來不及細想她反常的舉動,黎顯便聽到準備上朝的惠王發話遣退眾人,明顯的不欲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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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顯回東宮後便直接前往漱玉軒探望辭玉,到的時候她人正倚在榻上看書,見太子前來便連忙下榻行禮拜見。
「免禮!快快起身!」黎顯將她扶到榻上開口詢問:「身子可還好?」
「勞殿下掛心,現在已無大礙。」
黎顯看到她領口處露出的一點肌膚還隱約可見從青紫轉成褐黃的瘀斑,內心實在歉疚。「那天……讓妳受驚了吧?」
辭玉彎唇笑笑。「之前殿下發症之後辭玉便知道總有一日會見到殿下化形,只是真沒想到會如此巨大威猛,現在回想覺得自己也算有幾分幸運,能做第一個見到殿下化獸的人……倒是……您離宮數日,一切可安好?」
黎顯想到離宮的這幾天都在與黎隱肢體交纏,對辭玉便越加歉疚,更不想她將青春耗費在錚王宮裡。「都好,辭玉……我——」
「既入了東宮,妾便是太子的人,就算殿下已心有所屬,也請別將辭玉送回本家。」她突地下榻跪在地上,雙手交疊置於額頂說道:「辭玉不求承歡承澤,但求留在殿下身邊為您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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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月來太子對肌膚之親的不自在她都看在眼裡,她其實隱約感覺到這份排拒不單純是因為害羞,迎禮那天她算是明白了,即使情熱難耐也不願與她相親的太子並非毫無慾念,而是那個對象不是自己。
她這幾天躺在床上休養的時間一多腦袋便胡亂轉了起來,心想太子若有意中人,哪家娘子他求娶不得?就算不是做為未來巫后人選的祈女而是一般貴女,也還是能安排選為妃嬪入宮,先向王后打聲招呼不過就一句話的事。
秋塔之內年輕男女不少,辭玉被選為教習使後學的看的更多。之前她瞧太子有幾分情竇初開的模樣,臉上卻是愁苦多於喜樂,有次試探提問,他說著沒有心上人辭玉便也不多問多想。
然而此時太子那份還未說出口的愧疚簡直要淹沒她了,究竟是哪個他求而不得的人讓他日思夜想為難躊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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