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節氣 - 雨水-紅棗粥

陰雨綿綿，白色雨傘下的她一身鮮紅大衣，那對純真秋水正一眨一眨地詢問著對街上徐娘半老的美人：準備好了，後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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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微微一笑，看來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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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瑩總管她叫「阿姨、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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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年過四十，但麗質天生的她依舊是清新脫俗，舉手投足間盡是魅力二字。在與麵館的同一條街上有一輛賣咖哩飯的餐車，那是她與瑩瑩之間的重要聯繫，在瑩瑩還小的時候就時常跟姐姐來光顧，見著戴著黃色小鴨帽，臉上那對水汪大眼的瑩瑩，怎能不讓人想疼愛這個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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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經常在下午時分站在餐車前遠遠眺望，聽著那悠揚鐘聲從校園圍牆裡傳出，那是她情人的工作場所。她多想親手為情人送上一份餐點，哪怕只有那麼幾分鐘也願意，可惜啊她的情人是位名教授，有家室有名望，所以就算相思煎熬，她也只能默默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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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情人付出了最寶貴的青春、為情人忍痛殺死自己的孩子、為情人守著日復一日的孤獨，就是因為那句承諾：我會離婚，和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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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誰知道最後……卻只換來一句：我愛上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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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青春有限，青春的女人無限─這句話真是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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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場在滂沱大雨中的離別，她徹底地明白，人是多麼地貪得無厭，尤其是男人，尤其是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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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神的她不知在雨中坐了多久，直到頂上的雨水被擋去，直到一聲甜美的呼喚才讓她重回現實。「阿姨，妳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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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頭一看，原來是已經長大成人的瑩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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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心想瑩瑩的媽媽一定是個善解人意的美人，唯有如此才能生出這麼心靈手巧的女兒，看著瑩瑩她不禁心頭一酸，強忍多時的淚水才終於奪眶而出。瑩瑩趕緊蹲下身子將她擁入懷中，此時她的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已經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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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能一字一句地對瑩瑩說著，她的悔、她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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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館的午夜時分早已人去樓空，廚房裡只剩下一位穿著白襯衫捲起衣袖的年輕男子，他一臉疲倦想必又是忙碌了整晚。他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只黑盒子，從中拿出閃著寒光的手術刀，仔細端倪著刀面上的倒影，嘴角勾出的鬼魅微笑不符合他的年齡，還帶著一絲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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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館廚房裡一位紳士拿著手術刀，這景象實在有些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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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來他是位醫生！那就不奇怪了，還很和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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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鐵門被拉起的聲響讓這位醫生放下心中大石，心想：這丫頭總是這麼貪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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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瑩一入門時的眼神要是被其他人看到只有「不寒而慄」四個字，但陳醫生很習慣這眼神了。他心想：瑩瑩應該是想煮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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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凡哥，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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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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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瑩瑩的轉述後，明凡轉身走向冰箱從中拿出一根冷凍多時的大腿骨，那可是明日要熬湯用的，有多少客人就是衝著這大骨湯慕名而來。明凡將大骨放入瓦斯爐上的鐵桶中，準備熬煮明日的高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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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瑩替他蓋上了鍋蓋。「能不能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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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會這麼問，表示此人不一般，妳想煮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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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教授，明凡哥研究室隔壁的王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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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來是王教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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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凡哥，到底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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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當然能煮，煮了他我和學長就好辦事了，少了一個貪得無厭的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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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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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明天就幫妳『進貨』，妳想煮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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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節氣，煮紅棗粥正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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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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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此節氣雨水漸豐，飲食宜清淡忌油膩，來上一碗熱呼呼的紅棗粥，暖了身子，也暖了原本冰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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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明凡啊，你要跟我談下個月的器材採購，怎麼會帶我來老李的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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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明凡脫去大衣外套甩去雨水，一邊將外套掛上掛勾一邊說道：「王教授，這麼重要的事當然得選個好地方啊，對了！瑩瑩幫我們準備了紅棗粥，來一碗熱熱身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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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一名女子坐到了王教授的對面，她換上了初次相遇的碎花洋裝，雖然不合季節又逢寒冷氣候，但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魅力有增無減，真是難得。可看在王教授眼裡盡是嫌棄，他心想：這瘋婆娘到底還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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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瑩瑩端上一碗還冒著熱氣的紅棗粥。「王教授，請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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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明凡隨即說道：「王教授您先用，用完我們再好好聊，我先去拉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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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教授隨意地附和了一聲，拿起湯匙攪動著只有兩顆紅棗的紅棗粥，面對眼前之人完全不屑一顧，直到他看清了那「兩顆紅棗」的時候才臉色有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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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拉下鐵門的金屬悶響與她的聲音一同揚起。「王教授怎麼不吃呢？這是瑩瑩和陳醫生特地為您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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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教授看清楚了，那不是紅棗，是……兩顆充血的眼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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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情人低頭不語一直凝視著眼前紅棗，她又開口了：「那兩顆紅棗是把那個賤人吊起來倒掛了好幾個小時才有的成果，煮粥的高湯是用她的大腿骨熬了一整晚，她的大腿……王教授應該很是熟悉，應該夾著你的腰許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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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一字一句都是如此的平穩，不帶任何的情感，像是看著稿子唸出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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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是我挖的、她的大腿骨是我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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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到底想幹什麼！」王教授猛然起身，咬牙切齒面目可憎，全然沒了讀書人的模樣。可惜啊可惜，身為食材是沒有發言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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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凝視眼前情人，情真意切地說道：「我想……吃一碗紅棗粥，用、你、來、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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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間王教授感到身後一陣寒風吹來，脖子上的一陣冰冷是他失去意識前的最後感覺，他身後的甜美女聲朝著對桌的女子說道：「阿姨，瑩瑩為您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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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她按照約定時間來到麵館前，此時門口鐵門還半掩著，她彎下身子步入店內。她坐在昨日的位子上等待著瑩瑩，桌面上的鮮血已經逝去，不留一絲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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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記得情人昨日斷氣之時的眼神─她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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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瑩瑩也為她端上一碗只有兩顆紅棗的紅棗粥。「阿姨，小心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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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瑩，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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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別客氣，還有小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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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瑩又從廚房裡端出一盤切片後的「粉腸」，還不忘送上一碟沾醬。「阿姨，記得先吃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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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一片粉腸放入口中，咀嚼嚥下。「好吃，真好吃。」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8AvgsvEG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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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紅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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