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B蘇榆］眸中人 - 玖·真相

榆井輕輕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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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燭光映照在他的眼𥚃，慢慢適應光源後，他看見面前有一張白紙，旁邊放了一支毛筆和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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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控制不了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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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井發現他現在像是進入到別人的身體𥚃，所有感官都與那個人連在一起，唯獨不能自主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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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身體的主人突然望向桌子旁的銅鏡子，拿起手腕上的髮圈，開始綁起小辮子來。此時，榆井才看清主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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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黃色的頭髮、棕色的眼睛、鼻頭上那啡色的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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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秋先生吧？除了頭髮的長度外，真的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呢⋯⋯榆井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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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蘇枋隼飛提起這位「友人」時所露出的神情，他的心又不禁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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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現在不能想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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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好頭髮後，秋彥提起毛筆，在硯石上沾了些許墨水，便開始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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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蘇枋隼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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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姑且算是一封信吧，雖然我並不打算讓你看見。就當作是我內心深處的情感寄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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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從哪裡開始說起呢⋯⋯啊，就從第一印象開始吧。一隻愛笑的狐狸？這麼形容應該很貼切吧。每次看到你，你的眼睛總會瞇成一條線，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那模樣，真的很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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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覺得我完全猜不透你的心思，可有時你的意圖又明顯得令人發笑。想要抱抱的時候，你總會不動聲色地往我身上靠，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需要取暖的冷血動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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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𥚃，秋彥輕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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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我這樣平凡的人類，究竟有什麼值得你這位千年大妖願意花費五六年的光陰駐足。或許真如你所說，只是為了「消磨歲月」？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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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彥轉過頭，望向正在更衣的蘇枋隼飛，他感覺自己的臉頰微微發燙。片刻後，秋彥的視線重新落回信紙上，提起筆繼續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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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大概是喜歡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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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當我意識到時，已經會不由自主地期待你每天的出現。即使你只是靜靜地待在一旁，不發一語地看著我工作、或是默默喝茶，我的心裡都會泛起一絲甜意。夜裡獨自躺在床上，望著漆黑的天花板，你的面容、聲音、體溫總會浮現在腦海𥚃，想得我心臟怦怦直跳，久久無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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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那天嗎？你問我要不要摸摸小杏。我當然想啊，誰能抗拒那柔軟的毛髮？但當時最先閃過腦海的念頭卻是——如果是被你摸頭的話，會是什麼感覺呢。很奇怪的念頭對吧？所以我才會慌慌張張地跑回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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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提出要成為我的式神時，我才猛然驚覺：我是如此脆弱的人類，而你卻是近乎永恆的妖怪。對我來說，你化作人形的模樣早已成為日常，我怎麼就忘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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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體內所流淌的時間，從來就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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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而言漫長的春夏秋冬，於你不過是抽一支煙的短暫光景，虛幻如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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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不是人類該有多好？不需要成為多麼強大的妖怪，弱小些也無妨。我只想要更多時間，想要能永遠陪伴在你身邊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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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離開後，你會怎麼樣呢？會尋找下一個用來消磨漫長歲月的人嗎？你也會像抱我一樣去抱他嗎？光是想到這裡，胸口就疼得不敢再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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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隱約感覺到你對我的感情，或許與我對你的如出一轍。但只要想到我會先一步離去，那份刺痛就讓我卻步。如果建立了更深的羈絆，如果創造了更多美好的回憶，到了分別之時，我又該如何笑著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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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為拒絕你後，你就會就此離開。沒想到你又在這裡停留多五六年。這讓我忍不住貪心地去奢求更多⋯⋯更多⋯⋯儘管我不能給予你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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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刀的詛咒，不過是讓時間流逝得更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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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晴野先生的話後，我隱約感覺到自己的時間所剩無幾。這並非是要放棄尋找解除詛咒的方法，只是覺得與其焦慮不安，不如好好珍惜還能與你共度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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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你說過，我的靈魂很美麗，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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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君，日記寫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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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枋隼飛的聲音突然響起，嚇得榆井忍不住想要叫一聲，雖然叫了也沒有人聽到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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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好了。」秋彥回答道，又繼續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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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也只是一個只想到自己、不敢向前踏出一步，又自私、又軟弱的人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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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彥終於把信件寫完，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折成長方形，並放進床櫃的最後一格。在餘光下，可以看到晴野先生送的那張護身符也放在哪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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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秋先生是喜歡著蘇枋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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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蘇枋先生依舊堅持「友人」這稱呼，這是否代表他沒有看過這封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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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井就這樣「寄居」在秋彥的身體裡，看了好幾段回憶。越看，他便覺得一種熟悉的感覺從心中浮現出來，好像他以前真的有經歷過這種事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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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盡快回來。」蘇枋隼飛嘆了嘆氣，便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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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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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井記得這個場面，蘇枋隼飛之後會到鎮上幫忙購買食用鹽，代表說⋯⋯今天便是「我」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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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枋隼飛和櫻遙剛跑進家門，狐狸一眼就看見榆井蜷縮在角落，懷裡死死地抱著那把打刀。他像是睡著了，可呼吸又急又亂，臉頰泛紅，額頭全是汗珠，顯得十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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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一碰刀就會暈倒，現在倒是抱著不放，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櫻遙隨手扔下隨身物品，蹲到榆井身邊。不出所料，剛碰到他身體，那地方就泛起微光。一道電流竄進櫻遙的手臂，刺得他猛地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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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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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他說還會看見些畫面⋯⋯對了，他說看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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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狐狸左眼瞬間瞪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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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像是你右眼還沒受傷的時候。」櫻遙指了指對方纏著黑眼罩的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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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枋隼飛從未聽說過觸碰這把刀會引發這種異狀。記憶？誰的記憶？他第一個想到的只有那個人。可為什麼榆井能看見？難道他們之間有某種聯繫？他突然想起兩人靈魂的色澤，一個念頭剛冒頭就被他掐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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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雖然曾經懷疑過，但絕無可能。秋君的魂魄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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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眉走近榆井，正看見櫻遙突然大喊：「你要幹嘛⋯⋯喂！」狐狸竟徒手攥住刀柄往後拽。包裹榆井的無形力量立即反擊，酥麻感順著指尖蔓延，但蘇枋隼飛充耳不聞，繼續用力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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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光嗡嗡作響，蘇枋的雙手開始發紅。櫻遙見他毫無停手之意，忍不住抓住他胳膊：「瘋了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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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枋隼飛盯著自己通紅的雙手，部分皮肉已被灼得脫落，傷口正滲出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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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再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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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遙顯然沒聽懂話中深意，但看對方確實在擔心榆井，戒備心漸漸放下。此刻的狐狸卻陷入沉思：這結界的妖力不像是那隻妖怪的⋯⋯難道是榆井自己設下的？他潛意識裡在抗拒別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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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結界異常的堅固，強行用狐火燒毀結界恐怕會傷到榆井，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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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破刀到底怎麼回事？」少年煩躁地抓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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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井沒和你說過這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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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讓我別碰，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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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枋隼飛欲言又止，最終直視少年異色雙瞳，將打刀的真相全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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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人？」櫻遙聽得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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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這麼理解。據我所知，這把刀會通過刺中適配者來汲取靈魂⋯⋯」蘇枋擔憂地望著榆井，「現在這種情況我從沒見過，但絕不能讓榆井君繼續抱著刀，我怕他的魂魄遲早受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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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把妖怪逼出來揍扁啊！」櫻遙語氣堅定，好像真的以為靠自己一個的力量便能打到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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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真這麼簡單⋯⋯」狐狸忽然感覺右眼的舊傷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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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比梅宮還強？」櫻遙天真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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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宮⋯⋯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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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字猛地撬開蘇枋隼飛塵封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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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君，你在這𥚃看守著榆井君！還有！在我回來之前請準備一個銅盆，𥚃面要裝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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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狐狸瞬間現出原形，箭一般衝向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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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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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拿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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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秋彥口裡哼著小調，歡快地絲毫不知接下來將要面對的事。他坐在書桌前拿起毛筆，在和紙上描繪準備鍛造的刀設計圖。名叫小杏的狸貓在他身旁滾來滾去。秋彥一邊畫圖，一邊撫摸朝自己露出肚皮的小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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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急促的喘息與腳步聲襲來，驚得小杏翻身躍起，警惕地望向玄關。秋彥轉頭看見一名黑髮男子雙手撐膝、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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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我需要幫忙⋯⋯」男子上氣不接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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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你是⋯⋯？」秋彥走向門口，面露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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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來遊山玩水的旅人，結果⋯⋯」男子繼續說道，「我們遭遇妖怪襲擊，我的兩位朋友正勉強拖住妖怪，我才能逃出來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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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裡有屋子，猜想該有人居住⋯⋯」黑髮男子環顧屋內陳設，「拜託！請救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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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握秋彥雙手，驚惶神色彷彿隨時會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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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彥心知自己僅是刀匠，雖略懂揮刀架勢，實戰卻毫無把握。此處離城鎮也有一段距離，根本來不及尋求駐守陰陽師協助，等找到援手時，那兩人恐怕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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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他就是蘇枋先生提過的偷刀賊？跟著去必死無疑！榆井暗忖。儘管內心如此咆哮，此刻的他僅是旁觀者，連阻止悲劇發生的能力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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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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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彥回屋凝視擺放打刀的木架。雖身為刀匠，經營的刀鋪卻不像佐藤叔叔那樣有林林總總的刀，家中僅剩這柄他不願碰觸的刀。他深吸口氣，將打刀提起繫於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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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井察覺自己與秋彥意識相連，竟能聽見對方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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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遇險，這刀便會暫時附身賜予力量。既然妖怪需吸食我魂魄，總不至於眼睜睜看我被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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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彥明白這是場賭局──賭刀中妖怪會在他瀕危時出手，更賭自己能抵禦妖力侵蝕、維持神智。

他蹲下對咬住褲腳的狸貓輕道：「小杏不能跟來，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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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小杏猛烈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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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彥撫摸牠的頭安撫：「相信我，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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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小杏突然將綠葉頂在頭上，「嘣」地化為蘇枋隼飛的人形，以強勁的臂力緊抱秋彥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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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小杏別鬧了！」秋彥罕見厲聲喝斥，使力拍打小杏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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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疼慣的小杏那承受得了這種責罵，牠立刻鬆手，淚眼汪汪變回狸貓模樣，委屈地蜷縮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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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去就回。」秋彥轉身望向門口的黑髮男子，「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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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邊！」男子似乎被方才景象震懾，聲調微顫，隨即恢復鎮定，朝森林深處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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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途中，秋彥漸覺蹊蹺。四周毫無妖怪肆虐痕跡，寂靜得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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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朋友們⋯⋯」話未說完，秋彥雙手猛然遭人從後鉗制。對方力道極大，他如何掙扎也甩不開。另一名灰髮男子掏出手帕摀住他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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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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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氣味竄入鼻腔，暈眩感瞬間襲來，秋彥渾身癱軟無力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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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個爛好人，完全沒懷疑你？」後方平頭男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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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點疑心都沒有。」黑髮男子得意輕笑，走至秋彥面前奪走腰間打刀。「確實是把好刀，肯定能賣高價⋯⋯」他舉刀細賞紋路，看得很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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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男子神色驚恐環顧四周：「你們聽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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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哪有人說話？」灰髮男緊壓手帕，滿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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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聲音⋯⋯說什麼『刺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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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太累了啊。」平頭男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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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髮男子卻垂首不語。同夥察覺異狀：「喂⋯⋯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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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黑髮男子突然喉間擠出詭異低吼。最後竟然在大家的眼低下，舉刀衝向秋彥，精準刺入其腹主動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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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痛取代暈眩貫穿全身，秋彥瞪大雙眼瞬間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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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嗎！弄暈就好，幹嘛殺人！」平頭男驚吼鬆手。兩人慌亂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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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草叢𥚃突然彈出一抹啡色的影子。小杏狠咬男子手腕，迫其抽刀甩開牠。秋彥腹中所噴出的血瞬間弧劃過半空，打刀鏗然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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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杏？你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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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彥摀腹試圖止血，卻擋不住汩汩血流。一陣暈眩感又再次湧現，少年踉蹌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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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甩到一旁的小杏連忙跑到少年身側，發出嗚咽聲，並伸出舌頭輕舔臉頰。此時，秋彥的身軀發出微光，像被甚麼包裹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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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轉身，把樹葉放到頭上。這次，牠不再幻化成蘇枋隼飛的模樣，而是幻成赤膚鈴角、黑氣纏身的猙獰惡鬼，朝三人咆哮威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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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黑髮男子驀然抱頭，用著根本不屬於他的聲音喊：「原本能吃到的⋯⋯！原本能吃到的！區區一隻狸貓竟敢壞我好事！妖狸又怎麼會懂得設結界！恥辱⋯⋯我不會承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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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真的嚇得他的同夥人臉色發青，「你到底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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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知道⋯⋯這刀有古怪，啊啊啊──！」男子恢復原聲慘叫，棄刀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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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餘兩人顧不得秋彥，撿起刀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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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三人拔腿而逃，小杏變回狸貓姿態，咬住秋彥衣袖試圖拖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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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用的⋯⋯」秋彥痛得只剩氣音，齒間咬破舌尖的血混著唾液滑入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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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感受腹部濕黏觸感，望著地面血泊逐漸擴散，緩緩闔上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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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變成蘇枋先生模樣⋯⋯帶我去鎮上⋯⋯也救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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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杏聞言鬆口，豆大淚珠從眼眶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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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彥想伸手擦拭，卻連指尖都無法動彈。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只剩如往常般安撫這隻小狸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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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枋先生似乎⋯⋯很喜歡狸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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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也是狸貓⋯⋯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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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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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自四肢蔓延，眼皮愈發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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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杏⋯⋯往後⋯⋯拜託你陪蘇枋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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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榆井視野逐漸縮窄。就在秋彥閉眼瞬間，他瞥見小杏突然貼近，額頭抵住少年額際。悲鳴聲中，狸貓也緩緩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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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杏閉眼的剎那，如風鈴般清脆的聲響突然從耳旁傳來。榆井感覺體內某物被抽離，畫面驟然晃動。再度睜眼時，景象已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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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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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井看見秋彥靜臥血泊中，雙目緊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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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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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野突然後退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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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視野那麼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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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草木異常高大，彷彿被放大了數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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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間，這具身體又開始奔跑。榆井瞥見視線下方晃動的毛茸茸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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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狸貓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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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井不知道這副身體跑了多久，他感到有微風吹拂自己的面頰、梅雨灑在臉上的潮濕感、雙腿踏上雪的冰涼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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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停在一棵樹前。仰頭望去，棵樹的樹冠很是特別，像花瓶一樣，樹葉的左右邊均是鋸齒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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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榆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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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井絕不會認錯──這是他擁有記憶的起點。當初睜眼時茫然無措，不知道這𥚃是哪𥚃，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只是呆呆地仰望著這棵樹。後來知道這棵樹的名字後，便為自己取了「榆井」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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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緩緩貼近樹幹。狸貓蜷縮成團，疲憊終將其淹沒。黑暗吞噬視野片刻後，清鈴聲伴著強光刺入眼眸，迫使他不得不伸手掩著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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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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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井檢視雙手，觸摸頭頂耳朵與身後尾巴，衣著與往常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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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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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與自己相同的嗓音。榆井轉身，看見那人金髮如銀荊盛放，身著白衣。兩人宛若鏡中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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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才驚覺身處白霧繚繞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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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先生⋯⋯」榆井輕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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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含笑搖頭：「不對哦。」指尖先點自己胸口，再指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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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你亦是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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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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