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回到教學樓,映入眼前的畫面,與平日熟悉的光景截然不同。各處都有學生的屍體躺在地上,空氣中飄逸着滿滿的血的味道——既有鮮甜的,也有苦臭的。在過來的路上,艾麗卡跟在她身邊,簡單講述一下「吸血鬼」的特性。作為十八禁殘酷百合小說的吸血鬼,當然都只吸女孩子香香甜甜的血。男人的血就像腐爛的過期食物一樣,光是聞起來就感到嘔心。不過實際上不需吸血也不需進食,光靠體內魔力自然運轉,便能夠如常生活。所謂吸血,只是一種繁衍行為。
由於艾麗卡沒有動用全力,月華尚不是完全的吸血鬼。就算她使用獠牙吸取別的女孩子的血,對方也不會變成吸血鬼。儘管不是完全的吸血鬼,但依然不老不死,那怕斬成兩半挖出心臟甚至燒成灰,都有辦法復活,就是速度比艾麗卡這些完全的吸血鬼慢一截。
路上即使遇見其他學生,大家都驚魂未定。散散落落的站在不同地方,對附近的人互相戒備。同時所有人身邊,必定站着一些奇怪的「人」——要麼穿着浮誇的衣服、要麼明顯不是本校學生、要麼連「人」都不是的奇怪人形生物。不需要思索,幾乎可以肯定,那些都是倖存者首抽刷出來,從其他虛擬作品中誕生的角色。
「各位同學,各位同學——」
月華變成吸血鬼後,身體能力明顯比人類時強上很多。一口氣跑到三樓,亦即是一年級的樓層時,仍然臉不紅氣不喘。然而甫踏進一樓,訓導主任歐陽蘭的聲音通過廣播傳遍學園所有角落。
「剛才校內發生極為惡劣的事件……咳咳,雖然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但是請不要慌張,更不要混亂。鑑於目前學校仍然被不明外力封鎖,無法離開,為安全起見,請各位立即前往禮堂……」
蘭的聲音中,依然有抑制不止的顫抖與急躁。四周學生聽到對方的廣播,有些人如同燃起希望,乖乖聽話前往禮堂。有些人似乎沒聽進去,仍然不斷撥打手機,嘗試對外聯絡。奈何全世界一片混亂,網絡擠塞,根本不可能打得通任何號碼。然後還有一些學生對訓導主任發言不屑一顧,自作主張揪住認識的人走在一起。
月華來到一年級教室外,才想起自己連「李安綸」長甚麼樣子都不知道。匆匆掃了一眼,也不見有圓滾滾的藍色機械貓身姿。大約十秒後百般無奈,扭頭問身邊人:「李安綸在哪個班?」
「星瑤都不知道,我更加不可能知道耶。」
沒辦法,只好逐個班都望一次,又或直接抓個人問問看。正想拉住旁邊走過的一位女學生詢問時,跟隨於對方身邊的一位穿着古裝,手持長劍的劍客倏地插在二人之間,擺出準備拔劍的動作,對月華投予警戒的目光。
「呃,不要誤會,我只是想找個人。」
那名女學生看見月華,以及站在她身邊那位穿着華麗禮裙,美麗得不像人的美少女,心中或多或少感到某種畏怯,即時躲在劍客身後。雙手抹拭裙子,把乾涸的血跡甩去,努力保持冷靜問:「找……找誰啊?」
現在能夠站着的人,幾乎都是殺人犯。不殺人,就不可能活過第一局。月華這種情況,反而是特殊的。當然月華才不介意這些小事,並沒有化身正義使者責備對方,單純以平常的語氣詢問:「妳是一年級學生?」
「是。」
「認識李安綸嗎?」
對面女學生搖搖頭,月華也沒有追問,就此讓對方離開,改為問另一位女學生。接連問了幾人,最後是一位男學生主動跑過來:「妳是誰?為何要找李安綸?」
月華尋人詢問時,只是找女學生。連她本人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完全沒有把男學生放在眼內,大腦像是完全過濾無視掉。乍然有男性生物接近,月華皺起眉頭。要說討厭倒不至於,但是多少有點抗拒。好比一堆髒兮兮的垃圾滾過來,忍不住避之則吉,甚至直接拋走毀掉。
「我是四年級的,有點私事想要找她。」
男學生大咧咧的笑着,絲毫沒有察覺到月華刻意與他保持距離,以及那對像是看垃圾的眼神:「安綸是我們班的,不過嘛,常常都被欺凌。」
「啊?」
「通常這個時候,她都會躲在新翼那邊的洗手間內。」
新翼是學園新擴建,作為第三教學樓的建築物。說是「新建」,也是十數年前的事。月華低聲「謝謝」,便匆匆往新翼方向走過去。艾麗卡從頭到尾都無視男學生,立馬跟隨月華離開。
「主人想死嗎?」
男學生背後,一位穿着古代東方戰甲,腰部脅着一柄武士刀,飄逸着一頭烏黑直髮,渾身散發着酷寒氣息的少女,目光像刀一般刺來。原本一直貼在教室牆上的她,直到月華及艾麗卡離開後,才轉身走出來。
「啊哈哈,看見美少女,不主動交流一下,豈不是大浪費?」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那個精力開玩笑。」
少女目光撇向月華及艾麗卡的目影,貌似有一瞬間,艾麗卡稍稍扭頭,視線與少女對上。
「那兩個人根本不是人類。」
「誒?不是人類?那不是更好嗎?」
少女白瞪男學生一眼,對方猶在嘻笑,滿嘴胡言亂語,甚麼「人外娘最高」之類,教她不斷搖頭嘆氣。
「怎麼我的主人是智障?」
「我才不是智障!」
「是是,你說得對。」
二人對話後續何如,姑且按下不表。且說艾麗卡跟着月華,須臾抵達新翼這邊。新建築的第三教學棟,原先是第二運動場。如今改建完成,地下變成室內運動場,然後上面再增加各種用途的房間及運動室。月華還打算一層層女洗手間搜索時,艾麗卡先拉住她的手,指指上面:「先上四樓看看,那邊血腥味非常重,而且有活人的氣息。」
月華聽話,踏上階梯步至四樓。還未走到女洗手間門口,便聞到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
【第2局遊戲準備中 尚餘47分鐘】
「……請各位同學遵照老師的指示,前往禮堂集合……」
無視廣播再三呼籲,月華推開女洗手間的門,便看見滿地血污,匯聚成河。有兩具女學生屍體癱瘓在地,臉上一片殷紅。旁邊連續數個廁格的間壁毀掉,對面洗手盤及鏡子同樣碎裂,碎片零碎鋪散於地面,化成一片巖巉,難以下足。
相比起來,第三具女學生屍體的死狀比地面兩人更恐怖。全身像是被巨大壓力衝擊,整個人都扁塌成一塊,四肢不自然扭曲,如同破絮靠牆倒下。
整個女洗手間,只有一位學生存活。那位女學生普通的束上馬尾,戴着非常便宜又老土的粗框眼鏡,一聲不響的抱着雙腿坐在角落。
「這邊發生甚麼事?」
月華不知道誰是「李安綸」,姑且裝作路過的目擊者打探。即使目睹這麼多屍體,心中仍然靜如止水,沒有牽起半絲波瀾。雙目打量各處,並不見熟悉的多啦A夢身姿。
普通的女學生不可能造成如此猛烈的破壞,肯定是她召喚出來的角色所為。不過不先殺死其他人,便無法達成條件,進行首抽刷角色。月華怎麼想都無法理解現場發生何事,再者一直看不見對方的侍者,亦隱然感覺不對勁,於是未敢靠近那名女學生。
「不是我殺的。」
看上去恐懼得發抖,但語氣非常自然鎮定。
「不是妳殺的,那麼又是誰殺的?」
叫自己的侍者動手,也就「不是自己殺的」。這麼簡單的邏輯,可難不倒月華。不過對方說出意料之外的真相時,才真的讓月華吃驚。
「是劉綺紅自己動手殺人的,」那名女學生說完,望向距離最遠,靠牆坐下的那具屍體。隨後她抬頭,看見艾麗卡後,好奇問道:「那位是妳的侍者?」
「對。」
「妳殺了人?」
「沒有。」
倒不如說,自己被人殺死了。女學生聽罷月華回答,沒有提出半點質疑,反而點點頭,好像明白某些事,繼續說下去:「剛才那個遊戲突然開始時,劉綺紅與她的跟班是一個區域,而我是獨立一個區域,雙方中間隔了一堵綠色光幕。她們三人無法走過來,又逃不掉,最後是劉綺紅先動手,把兩位跟班殺了。」
遊戲開局時意外分割到一個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區域,不需要殺人便達成勝利條件,未免太好運氣了。
「然後她召來了一個強壯的男性黑人,一等光幕消去,便想過來殺死我……不過被我的侍者殺死……」
「原來如此……所以妳的侍者呢?」
女學生沒有繼續回答,一臉陰沉的盯住月華,讓人感覺到一絲寒意。月華意識到自己操之過急,換作是她,貿然有陌生人接近,還問長問短,肯定會提高戒備。
「請不要誤會了。妳聽不到廣播嗎?訓導主任叫我們去禮堂集合。如果妳受傷,走不動,那麼我就送妳去保健室。」
「不用,我習慣了。」
女學生稍微平伏心情,一手撐在牆壁上,慢慢站起來。二人一前一後離開女洗手間,月華趁機自我介紹道:「我是四年級的上官月華,這位是我召喚出來的侍者艾麗卡,同學妳呢?」
「李安綸。」
就只有「李安綸」三隻字。
李安綸肯定有召來自己的侍者,可是從頭到尾都沒有露臉,又聽不到她的介紹,連艾麗卡都猜不透。作為吸血鬼王后,她的感官非常敏銳。無論如何感知,都找不到附近還有第四人。
「艾麗卡?」
月華偷偷望向艾麗卡,她搖頭表示一無所獲。放慢腳步,低頭耳語交談。
「可能對方是多啦A夢,知名度太高,怕惹來麻煩,所以用牠那些未來道具隱身。」
「有可能嗎?」
「不然怎麼可能丟着自己的主人不管呢?」
根據艾麗卡說明,玩家登錄侍者後,侍者便不能做出對玩家不利的事,而且必須保護玩家,保障贏得遊戲。因此像現在這樣子,侍者把主人丟着不管,理論上是不可能的事。
艾麗卡提出一個假設:安綸召喚過來的角色,拒絕成為她的侍者。殺死綺紅及她的侍者後,就一走了之。類似的事件也不算罕見,畢竟有些角色有非常獨特的想法及行為,不同意與召喚的玩家合作,想找另一個人當主子,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二人慢慢步至新翼地下,便被教授數學游玉瑄老師逮住。
「兩位同學,怎麼會在這處拖拖拉拉呢?是不是不舒服?」
玉瑄穿着簡單的白色短袖襯衫,與米色長裙,一副溫柔婉約嫋嫋婷婷的身姿,對着三人語調輕柔。目睹認識的人維持着記憶中的模樣,而且對象還是年青漂亮的女教師,月華不免心生好感。當然更重要的是,玉瑄與安綸身上都沒有半分血腥味,肯定與自己同樣未曾殺過人。
安綸搖頭,月華主動回答道:「游老師,我們正在過去了。」
「妳們下來的時候,有見到其他學生嗎?」
「沒有。」
「這樣啊……我陪妳們一起過去吧。」玉瑄出於教師的職責,在這個時候仍然想着要走在二人面前。當然她亦非常好奇,那位跟在月華身後,穿着華麗的可愛美少女:「月華同學身邊那位莫非是……」
「游老師,她是我的侍者,叫艾麗卡。」
玉瑄點點頭,然後望望自己左右,輕聲喚道:「諾倫?諾倫?」
「我一直都在這處。」
一道聲音從後方高處傳來,幾人沿聲望去,赫見原本空無一物的新翼天台上,迅速浮現出一個巨大的半透明浮雕,隨後染上灰藍色的色調,最終完全顯現一臺機械人。機械人半跪着,低頭俯視地面。全身一片冰冷,連頭部的雙眼也是透出冰青色的光芒。
這臺機械人是玉瑄的侍者?月華對機械人題材沒興趣,完全不認識對方。望望艾麗卡,試圖問問她是否認識。結果她的表情更加古怪,一副目睹某些難以想像的事實似的,臉部肌肉都不自然的牽起來。
「游小姐,我會在附近護衛安全的,請不要大呼小叫。」
「我知道啊,只是希望妳出來,與我的學生認識一下。」
「我沒必要認識妳的學生,總之如無必要,請別再向旁人曝露我的存在。」
諾倫責備一番,但語氣卻冷冰冰的,隨之再次隱形。要不是目睹對方整副機械從有至無變成透明的樣子,還真的不敢相信天台上跪着一具人形大鐵塊。
「哎呀,別看諾倫話不多,其實是可愛的女孩子呢。總之有她駕駛那臺機械人保護我們,肯定非常安全。」
月華想說諾倫應該只會保護她一人,不過想想看還是閉上嘴巴,沒有直接反駁玉瑄的說話。
【第2局遊戲準備中 尚餘35分鐘】
「好了,我們不要在此處拖拖拉拉。感覺接下來那個第二局遊戲也不會是甚麼好東西,總之早點去禮堂,大家集合起來想想辦法吧。」
如是者四人一同朝禮堂方向走過去,艾麗卡不時回頭上仰,觀察那臺機械人消失的位置,皺起眉頭。月華察覺到艾麗卡的反應不乎尋常,連忙勾住她詢問緣由。
「太奇怪,不應該是這樣。」
「有甚麼奇怪了?」
「根據星瑤前世記憶,游老師首抽刷出來的侍者是Aion的漫畫《不公正遊戲》中登場的奧林帕斯戰爭女神埃尼奥,才不是諾倫與那臺不知道是啥的機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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