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軀殼 - 第二章旱鐵

我醒來的時候，天花板是生鏽鋼板拼接的，鉚釘突兀、管線裸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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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我熟悉的小房間，也不是荒漠的石塊底下，這裡太乾淨了，乾淨得像被刻意維持過一樣，可那股消毒水混著機油味，還有牆角不自然的斑駁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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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動，先聽——牆角有老鼠竄動的聲音，風不進來，空氣悶著，像棉花裹住一層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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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痛得不像自己的，肋骨像被拆解又勉強拼回，胃裡空蕩蕩，連餘溫都沒有。我試著動手，一點點，沉重得像有人在我骨頭裡灌了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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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啊，小傢伙。」那聲音低啞，帶著點沒睡飽的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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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頭——一個棕毛獸人，蹲在破椅子旁，一手拿著半塊壓縮餅乾，一手托著腮，眼神溫溫的，像是撿到一隻快死的野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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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盧格斯說那邊的昏鴉群動靜不對，我也懶得過去荒漠。」他嘆了口氣，「算你命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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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回答。沒信任，也沒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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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撿的？」門口一聲悶響，緊接著鐵門被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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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的是個骨架細瘦的男生，擁有著山羊的特徵，頭髮扎得意外的整齊，腳上還綁著拼接鐵片做成的靴子，走路叮哐叮哐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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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汐，你是不是——又撿孩子回來了啊？」他蹲下，眼睛盯著我，「你該不會真的打算開一間末日幼兒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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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沒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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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靠……這臉都快爛了，還沒死，妳是怎樣？泥巴裡爬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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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姜珂。」那叫音汐的獸人翻了個白眼，像早習慣這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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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珂聳肩，邊退邊嘟囔著「又一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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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另一個身影出現在破布簾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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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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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穿粉紅洋裝的女人，洋裝不合時宜地乾淨，上頭還縫著幾個破舊娃娃。她蹲下來，眼睛亮得不像是正常人在這鬼世界該有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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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好可愛——像是流浪的鼴鼠寶寶——」她伸手想摸我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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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一個眼神瞪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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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怔，然後吐了吐舌頭：

「好啦好啦，好兇喔，不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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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夜，離她遠一點。」門口出現第三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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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著一套舊化學防護衣，表面都是污漬與補丁。眼罩吊在胸前，腰間掛著打滿補丁的工具包。她走過來，沒跟我講一句話，直接把手伸進我脖子間，一根粗針連著舊機械裝置扎進我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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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叫，只咬緊牙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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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溫正常。內出血壓下來了。蝕能反應穩定。」她低頭記錄著什麼，然後抬頭，冷冷地看向音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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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不是救濟站。你撿這種還沒死透的回來，是嫌我們水太多、藥太多、還是氧氣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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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汐笑得有點無奈：

「就、路上遇到嘛……不救，好像也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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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這樣很帥嗎？」她聲音沒有起伏，但手裡工具已經啪地收起來，顯然忍耐到了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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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著他們的對話，冷眼觀察每個人位置——誰靠近、誰握武器、誰沒在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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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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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砰」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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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板的通風管掉下一個東西。是個小孩，背上有硬殼節肢，像某種蟲化異種。他啪地落地，動作卻沒有一點痛覺反應，反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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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靜靜看著我，眼神空洞：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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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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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翻了翻口袋，掏出半截乾糧，湊過來遞給我，然後，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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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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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盧格斯。」音汐在我身旁低聲解釋，「情報員。嗯……你可能會需要一點時間習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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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接那塊乾糧。只是看著他們，看著這一群末世裡撿破爛組成的奇怪團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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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歡迎來到旱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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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鐵？我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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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方怪異、破碎、像快崩潰的機械廢塊……但裡面有種詭異的秩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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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眨了眨眼，視線模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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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汐在我旁邊蹲下來，捲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那些細細密密的舊傷痕。那不是什麼好看的畫面，但我看得出來，他的手在這種事上很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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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簡單清一下傷口，你忍一下，會痛。」他聲音低，聽得出不是第一次對人說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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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話，只是默默看著他拆開一瓶用酒精兌過的藥水，把一塊棉布浸濕，再往我破裂的肩膀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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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的手——愛多娜——卻穩穩按住我肩膀。像是鐵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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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動。」她只說了兩個字，然後一針線從她掌心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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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頭穿過皮膚的聲音很輕，但我聽得清楚。啪嗒，啪嗒，像雨落在破鐵皮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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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著這個。」音汐從口袋裡翻出一根布條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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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咬，他也不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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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他苦笑了一下，一邊把我肋骨旁的傷口蓋上紗布，一邊問，「你能吃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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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側頭看他，嘴唇裂得乾裂，嗓子發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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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汐像是看懂了，只伸手從背包裡摸出一小袋壓縮乾糧，一塊罐頭肉還貼著標籤，標籤早褪色，看不出原來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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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吃我就幫你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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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嚨還太乾，先給他喝點水。」愛多娜冷冷地說，手上動作沒停，最後一針打結，纖維線繞成圈，拉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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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拿水啊，妳離水桶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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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腿不是比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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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幫她包紮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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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只是把藥水倒上去，剩下是我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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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唇槍舌劍，但動作卻像演奏過無數次的雙人樂曲，一搭一唱之間，把我這具快爛掉的破肉體重新綁成還像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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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音汐還是站起來去拿了水。他把一個塑料水瓶擰開，靠近我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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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一點點，不用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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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涼得過頭，可能是從哪台冷凝器濾出來的。裡頭有點鐵味，但我不管，喉嚨像裂縫吸著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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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能勉強發出聲音：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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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汐笑了笑，眼神裡像是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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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說話就好，表示還沒壞的很徹底。」他看向愛多娜，「接下來就看她自己恢復得多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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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餵點蛋白質，是恢復不了的。」愛多娜頭也不回地說，開始把針線收進腰上的工具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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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那塊罐頭肉呢？」她轉頭看我，「你吃得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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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喘了口氣，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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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走向那台像是拼出來的小型熱爐，背影在黃燈下拉得長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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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破床上，聽著外頭風沙拍打鐵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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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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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接從音汐手上奪走，肉還沒徹底加熱，鐵盒邊緣還帶著點生鐵味，但我管不了這麼多，我坐起來，撕開包裝，連湯帶肉直接塞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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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不動就吞，舌頭燙得麻木，腸胃像是剛從地獄裡挖出來一樣在哀嚎，但我根本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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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沒吃過真正的東西了。這不是濕漉漉的苔蘚，不是從死屍裡挑出來的蟲，不是發酵過頭的鼠肉。這是——是肉，是真的、能吞下去還不會反胃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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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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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嚨一陣劇烈的灼痛，罐頭邊角沒嚼碎就卡住，直接噎在氣管上，我猛地彎腰，劇烈地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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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點，別急！」音汐立刻靠過來，手掌重重拍了我背兩下，力道剛好，讓那一塊硬得像石頭的肉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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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喘，一邊仍死死握著那半盒罐頭，像是怕有人搶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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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東西現在只剩這些，沒得挑，但也夠吃幾天。你不用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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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我搶著說，聲音像在石子堆中掏出來的破音，「以前都吃腐肉……還有蟲。那些……裡面有寄生蟲，但只要煮久一點……能活下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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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眼前的火光映得天花板像是焦黃的紙，那張叫音汐的臉在模糊的煙氣後顯得異常溫和，卻也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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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柔軟的東西靠了上來，是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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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說話，只是輕輕地蹲在我旁邊，張開手臂，把我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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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懷抱很暖，帶著洗劑的味道，和微微的金屬油氣。她的臉貼在我側肩，聲音輕得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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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辛苦……現在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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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得很輕，像是怕我碎掉，手指輕輕摩著我後背，像哄一個被雨淋濕的小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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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吃，沒人搶。」她淡淡說了句，「至少這裡……還算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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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夜還沒鬆開懷抱，空氣中浮動著一絲難得的溫暖。營火跳動，炙烤著鐵罐的熱氣，也烘得我指尖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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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片溫暖很快被一陣冷冽的聲音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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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別忘了，旱鐵不是收容所。」愛多娜的聲音冷冷地從一旁傳來，她站在門邊，雙臂交叉，眉頭皺得像鐵線，「我們的補給有限，人手也不夠。再多一個人，就意味著多一張嘴、一套配給、一分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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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不帶惡意，卻也沒有絲毫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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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是，我們根本不可能再接納新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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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罐頭放下，從紗夜懷裡推了出來，沒有抱怨，也沒有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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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就沒打算接受你們旱鐵太久的庇護。」我直視著愛多娜，語氣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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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沉默了一瞬，火光在每個人的眼底跳躍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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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活下來了確實就很好了，」音汐忽然開口，語調淡淡，但不像是在討論而是陳述，「你需要什麼，我還是能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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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那句話說得很隨意，我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幾秒，然後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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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白拿，我會給予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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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裝備，能自保的東西，還有……至少夠我走三天的食物，以及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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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但需要點時間準備，先在這睡上一覺吧。」音汐摸了摸我的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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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太陽還沒完全升起，天邊只浮著淡藍色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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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夜利用蝕能，控制著愛多娜，讓她在小木屋裡一夜沒睡，眼睛紅紅的，用手中僅存的布料與補強材料，細心地縫製著那件藍色的小洋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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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質是紗夜從舊戰服與降落傘布料中剪裁出來的，既輕便又堅韌，連接處用細絲與鋼針強化，衣擺短而不礙行動，內層加了柔軟的絨襯，能稍微抵禦外界的沙塵與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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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試看吧。」紗夜把衣服遞給我時，聲音有些顫，但嘴角勉強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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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換上那件洋裝，在鏡中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幾乎認不出鏡子裡那個自己——還是瘦弱，還是蒼白，但至少不再像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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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道了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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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怎麼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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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汐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把舊式的黑色遂發槍，彷彿從某位老兵遺物中翻出來的。他把槍遞給我，語氣平靜卻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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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回報什麼，也不用記恩。硬要說的話……」他頓了頓，目光深深望著我，「別傷害旱鐵的成員，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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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辨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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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旱鐵成員的證明，也給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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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馬上接過那把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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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看著他許久，然後終於伸出雙手，將槍收進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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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這是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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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看得懂的話。」音汐遞給我一份歪歪扭扭的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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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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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我從他們準備的袋子裡取出三日份的乾糧與飲水包，一把短匕首，還有簡單的醫療包。裝備不多，但比我以往擁有過的任何東西都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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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風將我鬢角的髮絲拂起，我拉緊藍色的衣擺，背影逐漸被風沙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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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鐵的營地在身後緩緩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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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遠方，獨自踏上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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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旱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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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旱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