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學期我們會一起探索……社會如何製造人。」
劉書穎沒有說話，只是很安靜地，勾起了一點幾乎看不見的笑意。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RGNtrjrF
簡報的第一頁是張黑白照片——工廠輸送帶上整齊排列的玩偶，標題寫著「規訓與生產」。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OwQI4h1pv
沈律的聲音比相親那天沉穩，但語調裡仍帶著那種特有的、略微緊繃的節奏感。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jbMNOCBEF
「請各位思考，」他的目光不經意掃過窗邊，「當社會將人分類、標籤化時，我們是否也成了流水線上的產品？」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u8T6RkKzS
書穎的筆尖在紙上頓了頓，寫下：「今日奇怪人類——沈律，32歲，社會學老師。課堂上比咖啡館會說話。」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RiNleoKxp
潘佳音湊過來偷看：「哇，第一天就做筆記？這麼認真？」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YPGtZVpsq
「只是隨手記點東西。」她若無其事地合上筆記本，卻發現講台上的男人正巧移開視線，耳根似乎比剛才紅了些。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Zkh49J7L8
窗外，九月的陽光穿過樹葉縫隙，在他側臉投下細碎的光斑。她忽然想起那天他慌亂扶起水杯的模樣——原來站在講台上的他，也會緊張啊。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T80R7pSdW
「他真的是老師。」劉書穎心想。
她沒有因為巧遇慌亂，依舊跟平常一樣滑著手機，做著課堂上會做的事。指尖在螢幕上輕點，表情平靜得像從未見過講台上那個人。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fIg0t5oIW
沈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半秒，隨即若無其事地轉向投影幕。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klz56eoWK
「請翻開課本第三章，我們今天要討論社會角色的建構過程。」他的聲音平穩，握著雷射筆的指節卻微微發緊。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xC3RGmkf
——她為什麼不驚訝？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1X7jufg2H
——她記得我嗎？
——還是說，對她而言那天的相親根本不值得記住？
這些念頭在他腦海裡飛快閃過，又被強行壓下。他推了推眼鏡，開始講解韋伯的社會行動理論，刻意將視線固定在教室後方的時鐘上。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6pleQx6TH
劉書穎托著腮，看似漫不經心地聽著課，筆記本上卻工整地抄下他說的每條理論重點。當他提到「人際互動中的表演性」時，她的嘴角輕輕揚起——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eG5ap5yFe
原來社會學老師，也會在講台上演戲啊。
課堂進行到討論環節時，劉書穎突然舉起了手。
沈律的視線下意識避開那個方向：「後面那位同學請說。」
「老師，」她的聲音清亮，指尖轉著原子筆，「您剛才說『社會角色是表演出來的』——那您現在站在講台上的樣子，也是表演嗎？」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g0TedkJ1q
教室瞬間安靜。潘佳音在桌下猛扯她衣袖，幾個同學倒抽一口氣。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AqvBGvYyb
沈律的雷射筆紅點在投影幕上凝固了。他終於直視她，發現她眼裡閃著那天茶館裡同樣的、帶著試探的笑意。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le74qEq6T
「很好的問題。」他放下雷射筆，忽然鬆了肩膀，「按照高夫曼的戲劇理論，此刻我確實正在扮演『權威的教授』角色。」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gbtjGbJBl
他走向講台邊緣，倚著桌沿的姿勢讓西裝褲繃出皺褶：「但有趣的是——」手指輕敲桌面，「當有人拆穿這場表演時，真實的互動才真正開始。」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JzPMHkFqM
最後這句話幾乎是看著她說的。後排傳來幾聲壓低的驚呼，潘佳音瞪大眼睛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cXM5DZhOm
劉書穎垂下眼簾，在本子上寫下：「今日新發現：沈律，被挑釁時會露出虎牙。」
「真有趣，是被挑釁的反應。」劉書穎心想。
鋼筆在紙頁上沙沙作響，記下的不是課堂重點，而是講台上那個人的細微變化——虎牙露出的角度、西裝袖口不自然的褶皺、回答問題時喉結的滾動。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Apq0HFTeF
全班幾乎所有她見過的人，都被這樣記錄在她的黑色筆記本裡。
企業家父親的客戶、母親班上那些早熟的小學生、咖啡廳裡總是坐同個位置的常客。這個新來的老師，不過是又一個觀察對象罷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pkx4MfBJC
她轉著筆，目光掃過沈律因為講解理論而微微發亮的眼睛。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4CzNJD5Eu
——沒什麼特別的。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HupOMH12l
——只是剛好長得順眼些。
——只是比其他人更經得起挑釁。
父親總說她該念心理學，母親希望她當個安分的好學生。但沒人知道，在那些乖巧的成績單背後，她最享受的始終是這種時刻——當人類在她面前卸下偽裝，露出真實破綻的瞬間。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0jORjHgYu
「劉同學，」沈律突然點名，「妳認同韋伯說的『價值理性行動』嗎？」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Ml0ngpQ5R
全班轉頭看她。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4exgm0jKb
她合上黑色筆記本，露出標準的好學生微笑：「老師，這要看您指的是理論上的認同，還是現實中的觀察呢？」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Xrio4yP8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