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ParuyCTuG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W6xi1qXN
陳默言的地下室像一口沉入地底的舊箱子，總是瀰漫著揮之不去的霉味與濕氣。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wcbJGv4VT
也不是他不願待在一樓，只是地下室更為安靜，他習慣了這種孤寂。社恐與人群焦慮還有聲音焦慮都是他現在面臨的困境，所以他在這三坪的空間裡，為自己砌起一道無形的牆。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jbg4bZR25
那天他難得出門採買生活用品，一場毫無預兆的暴雨讓他渾身濕透。
他縮回地下室，洗了個澡，換上乾衣服，但卻感覺在穿衣服時左肩頭有股異樣。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L3puJJxA1
只見一粒綠豆大小，渾圓飽滿，帶著一種濕潤的、介於淺褐和乳白之間的顏色，就這樣黏在他的皮膚上。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4PRbBpa3s
陳默言皺緊眉頭。他討厭任何計劃之外、個人之外的存在，如果不會冷、沒有近視，他甚至不想戴眼鏡、穿衣服；如果流血結痂，一定要摳掉，如果有這種像是鬼針草之類的東西突然黏在身上更是罪無可恕。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rrJZeEtJG
他伸出手用力捏住那小東西準備將它摳下來。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tY2KcKGS8
就在他指尖用力的剎那……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bevRH46Ec
「哎喲！輕一點啊……」一個委屈又無奈的細微聲音傳到他耳中。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blNbTKbcs
陳默言猛地縮回手。他猛地扭頭，視線在狹小的浴室裡環視一圈，空無一人。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byBMXLuTP
幻覺？他盯著鏡子，鏡子裡只有他淋雨後那蒼白而驚疑的臉，以及肩上那粒小小的「異物」。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f5rI5sAD
他遲疑著，再次伸手，這次只用指尖輕輕碰了碰。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c752GzEXR
「不舒服啊……」那細小的聲音又響起了，帶著點抱怨。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Gvz5gdYJU
這一次，陳默言確定了。聲音的來源，就是他肩膀上那顆詭異的豆子。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z7yzQ9Qpy
他呆立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恐懼與好奇交織。他張了張嘴，乾澀的喉嚨裡擠出幾個字：「你是……什麼？」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blq7Cipem
「我？」小豆子似乎很得意能引起注意，聲音拔高了一點，「我是你的小菇菇呀！剛從雨裡長出來的！這裡潮潮的、暖暖的，還不錯！」它語氣輕快，彷彿在談論一個新家。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w3RMvRSbc
陳默言習慣了死寂，習慣了與自己的沉默作伴。此刻，一個活生生的、會說話的、長在他身上的東西，強行擠了進來。他本該恐慌，本該再次嘗試拔除這個「異物」。但……那聲音裡的天真和依賴，像一根刺，戳破了他自以為的孤獨壁壘。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uyAsserTx
他最終沒有動手。只是每天洗澡時，會對著鏡子，和肩膀上的寄生物說上幾句。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j7SilRfgf
「今天外面陽光很好。」他看著高窗外模糊的光影說。
「陽光？那是什麼？能吃嗎？」小菇好奇地問。
「……不能。但很暖和。」
「哦……那還是你這裡好，恆溫恆濕！」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2461zdjgn
日子一天天過去。陳默言發現，對著小菇說話，比對著冰冷的螢幕或牆壁要容易得多。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IYmQLHPCd
小菇的問題總是稀奇古怪，像「水泥地好吃嗎？」「你腦袋裡是不是也長滿了白色的絲？」「隔壁咚咚咚的聲音是什麼？大蘑菇在走路嗎？」它不需要陳默言複雜的社交辭令，只需要他簡單的回應。它像一顆奇異的種子，在他貧瘠的心田裡，悄悄發芽，纏繞住他冰封的情感。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wJVDHttAS
沒幾天，他已然完全習慣了小菇的存在。習慣了小菇清晨細聲細氣的「早安」，習慣了他敲鍵盤時它偶爾不滿的嘟囔「吵死了」，習慣了睡前那聲含混的「晚安」。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uE9NhDTVf
他甚至開始對抱怨隔壁小孩的吵鬧、對街大嬸的咆嘯。小菇總是安靜地聽著，然後用它特有的、帶著菌類思維的邏輯安慰他：「水泥地很結實，不會塌的。」「小孩的聲音？那一定是小蘑菇在唱歌！」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KZxC8QjJ
不知不覺中，陳默言的活動範圍變得更小了。他越來越依賴這個陰暗潮濕的小空間，也越來越依賴肩上這個絮絮叨叨的小東西。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uOGXMGrYY
地下室的霉味似乎更濃了，但他竟覺得有些親切。小菇長得慢，但很穩定，從綠豆大變成了一元硬幣大小，顏色也更深了些，像一枚小小的、深褐色的鈕扣。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dchwLUxVZ
有一天，陳默言在超市買泡麵。擁擠的人群、嘈雜的聲音、刺眼的燈光，瞬間將他淹沒。熟悉的窒息感攫住了他，冷汗瞬間濕透後背。他只想逃離，逃回他那安全的地下室。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tjrEkQzqK
就在這時，肩頭傳來小菇細細的、帶著點興奮的聲音：「默言！默言！好多好多同類！我感覺到它們了！在牆裡！在地底下！好熱鬧啊！」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1hneQwzpm
陳默言猛地一震。他第一次，在絕對的恐懼與孤獨之外，「感受」到了小菇所說的東西。不是用眼睛看，不是用耳朵聽，而是一種奇異的、源自腳下的微弱脈動，一種無聲的、浩大的喧囂。那並非人類的吵雜，而是億萬菌絲在地下深處蔓延、交織、低語所構成的龐大生命網絡。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XM52XUlgJ
就在這一剎那，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寧感，如同溫熱的泉水，從腳底湧起，瞬間流遍全身。超市的嘈雜彷彿被一層無形的膜隔開，變得遙遠而模糊。肩上的小菇，彷彿一個接收器，將他與那個龐大、沉默卻充滿生機的世界連結在了一起。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f1PPO4rTX
他不再感到恐慌。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包裹了他。他安靜地付了錢，提著那袋泡麵，在旁人異樣的目光中，步伐平穩地走回了他的地下室。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Nq7SVejZn
門在身後關上，隔絕了外界。霉味親切地擁抱了他。肩上的小菇滿足地嘆息了一聲。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OAXCiGAXI
陳默言坐到書桌前，沒有開電腦。他靜靜坐著，閉上眼睛。黑暗中，他的感知彷彿被無限放大。他能「聽」到牆壁深處水泥細微的爆裂聲下，菌絲緩慢而堅定地推進；能「感覺」到地板下，潮濕土壤裡那龐大網絡的微弱脈動。一種深沉的歸屬感，一種無需言語、無需眼神交流的龐大陪伴，溫柔地淹沒了他。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rE5ergHKF
一種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寧靜填滿了他的胸腔，比地下室的黑暗更沉，比小菇的低語更暖。他不再是孤島。他是這片寂靜王國裡，一株正在緩慢扎根的菇類。他和小菇，終於成為了這片黑暗溫床裡，真正意義上的同類。
他再也不會感到孤獨了。
ns216.73.216.203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