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病房?」
悠真從床上坐起,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竟然身處和上次住院時完全相同的病房。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陣尖銳的疼痛突然從背部湧上,如同被利刃刺穿般劇烈。
低頭看去,他看到自己的身體多處被紗布包裹,手臂上貼著幾張傷口貼。房間內顯得冷清,對面的床位用拉簾隔著,看不清是否有人。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只記得……我被克——」
話說到一半,他的額頭忽然傳來劇烈的痛楚,彷彿有什麼力量要從腦袋裡爆出來。不僅如此,他耳內嗡嗡作響,似乎無法承受,讓他不禁有撞牆的衝動。
「頭……好痛……」他痛苦地捂著頭,才驚覺自己的眼睛周圍也被紗布覆蓋。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緩緩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迎面走來的是悠真的母親——望月千影。
當千影看到兒子似乎因痛楚而扭曲的表情,焦急地衝到床邊。「悠真!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頭很痛嗎?」她神色緊張,不住地四處張望,試圖尋找能緩解他的方式。
隨著頭部的疼痛感逐漸減輕,悠真抬起頭淡淡回道:「我沒事……不過妳怎麼會來?我怎麼會突然躺在醫院?」
千影聽到他的問題後緊握著他雙手,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孩子,你平安就好……現在別急,我會慢慢告訴你過程,但先等彰久過來再說,好嗎?」
悠真思索間忽然問道:「那望月雪乃呢?」
「你父親和雪乃正在路上,很快就能到了。現在先好好休息吧。」千影輕拍他的棉被示意,要他好好躺下。
正當悠真準備閉眼休息時,一個突然浮現的名字讓他心中一震:「詩音呢?她人在哪裡?」
「哦,你指的是綾雪詩音嗎?她就在對面。」
「什麼?!」聽到母親的回答,他立刻掙扎著坐起,即便背部痛楚再次湧來,他毫不在乎地衝向對面的床位,拉開遮掩的簾子。映入他眼簾的是詩音平躺在病床上的模樣,她身上也纏著厚重的紗布,看起來傷勢不輕。
「怎麼會這樣……」他捂著嘴無法置信地喃喃道。
此刻,他注意到詩音身旁坐著一名中年男子,那人正是綾雪邦夫——詩音的父親。
「叔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也會受傷!」悠真的聲音焦急而顫抖。
邦夫低垂著眼眸,沉聲解釋:「實際細節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你們兩個在車站被掉落的招牌砸中。詩音因為反應快跳開了,但還是無法完全避免傷害;她現在只是多處擦傷,看起來並無大礙。」
「招牌?砸傷?」悠真怔住,腦中浮現出不尋常的片段。
(但我分明記得……是有人撞倒我後,我被傳送到一個……)
還沒等思緒全部拼湊完整,一陣強烈的頭痛如猛浪般再次襲來。他完全支持不住,踉蹌著跌倒在地。
「哥哥!」
「悠真!」
剛打開門準備進入病房的妹妹望月雪乃和父親望月彰久,看到悠真突然捂著頭跌倒,立刻上前將他扶起。
「沒事吧?慢慢來,先到床上休息。」雪乃一邊扶著他,一邊關切地說道。
悠真被扶上病床後,父母和雪乃便坐在床邊,病房內的氛圍充滿了緊張與擔憂。
「所以,在車站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連詩音也受傷了?」悠真神情急切地詢問。
「這件事情,我來解釋吧。」對面病床上的簾子被慢慢拉開,詩音坐了起來,神情顯得十分沉重。
「當時有一名女子在你進入車站後,不知何故突然向你跑過來,把你撞倒在地。而因為之前在公園時你的頭部就已經受傷,所以這次直接昏了過去。我正要走過去想扶起你,那時天花板上的混凝土突然剝落,而掛著的車站展示牌也跟著崩解,直接朝我們砸了下來。我看到那一幕後,下意識地想拖開你,但反應時間實在太短,而且感覺像有某種無形的力量在束縛我,結果我們兩個就這樣被砸中了。」她詳細描述著事發經過,眼中掠過一絲恐懼。
「混凝土剝落……竟然是他!該死的,上杉京信!」彰久聽到這裡臉色驟變,拳頭握得緊緊的,隨即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你們先待在病房,我去解決一些事情。修司應該很快就會過來看你。」
他正要推開門離開時,卻見到一名穿著女僕裝的少女正站在門外,伸手準備敲門,差點被彰久撞到。
「啊!」少女下意識地驚叫了一聲,往後退了兩步。看到彰久滿臉怒火的模樣,她顯然被嚇了一跳。
彰久看了一眼並未認出她身份,口中隨意丟下一句「不好意思」,便快速離開了病房。
「抱歉打擾了……」少女低聲說道,她的神情中透著幾分不安。
(銘戶小姐,上杉家的女僕,平時穿著女僕裝時大家都這麼稱呼她。)
「妳好。」悠真微微點了點頭,空氣中仍瀰漫著一絲緊張的氣息,讓場面顯得有些拘謹。
「這位是……?」千影帶著探詢的神色好奇地問道。
「朋友?不,也不是……啊,她是我們學校的老師。」悠真語氣顯得略微遲疑,選詞時經過一番思考。
聽到這回答,千影的眼神明顯閃過驚訝,隨後慢慢向銘戶小姐走去。「妳就是悠真的老師吧?請多多指教!這段時間真的非常感謝妳對他的照顧!」
她一把握住銘戶小姐的手,語氣熱情而真心,臉上滿是愉悅與感激。
悠真心想,其實她才剛到學校不久,但擔心說出來可能會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煩,只得選擇默默地將話壓回心底。
「請……請多指教……」銘戶小姐有些不知所措,語氣中透著緊張,顯然完全沒預料到會在這樣的場景下見到悠真的父母。
悠真向銘戶小姐微笑,試圖讓她放鬆一些。「母親,讓她坐下吧,這樣站著不太方便。」
「啊,對不起,上杉小姐。」千影慌忙低聲道歉。
就在那一瞬間,空氣仿佛凝滯不動,銘戶小姐的額頭上開始冒出細汗,表情透露出一股無形的壓力。
(母親……怎麼會知道銘戶小姐的真實姓氏是上杉?這到底怎麼可能?)
坐在一旁的雪乃默默思索,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疑惑。(根本不可能啊!我們從來沒和母親提過銘戶小姐的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旁的悠真也陷入了深思,不自覺將目光投向正在用平板專心作畫的詩音。注意到他的視線後,詩音放下了手中的畫筆,彎眉輕睨他一眼,似乎在無聲地抗議:
『別看我,我可沒告訴你母親任何事情。』
從她那不動聲色的神情中,悠真不由感到一絲莫名的罪惡感湧上心頭,自嘲地想著:詩音明明受了傷,卻還在努力工作,而自己卻茫然無措,什麼也沒做成。
詩音另一邊傳來若有似無的挑釁目光,彷彿在提醒他:『我帶著傷都在畫畫。你呢?身為小說家就不應該繼續寫下去嗎?』
『這種場面下怎麼寫得出東西啊!』悠真被她似有若無的眼神“質問”,心底默默回嘴。
「那……那個,我是上杉紗香,是望月悠真大人的……」
「大人?」
「啊,不!不是那樣子的!我是悠真的老師……嗯,其實,我們早就認識了。」
「哦——是這樣嗎。我記得小時候你們應該見過面才對吧?」千影語調平靜地說,但這番話卻讓紗香整個人怔住。
「你忘了嗎,小悠?你三歲時有一段時間一直和一個小女生一起玩,當時你父親還只是一名初出茅廬的小說家,上杉家當時邀請你去拜訪,那會兒你們就彼此熟識了。而且,那時候雪乃還不在我們家,所以她完全不知道那些事。我猜,你們可能也早已忘記當時的點滴了吧。」
千影稍稍停頓了一下,向紗香投以溫柔的目光接著說,「也正因為上杉家的關係,我才能把雪乃接到這裡來。要不是你的幫助,或許現在雪乃根本不會在身邊。謝謝你,紗香。」
「原來……原來是這樣啊……」紗香驀然明白,眼中噙著晶瑩的淚。「我們的第一次相遇,竟然不是在學校,而是我小時候就已經認識你了……如果當時真的成為了你的青梅竹馬,一直陪伴在你身邊成為你的畫家夥伴,那會不會……那會不會就是我了呢……」紗香的聲音輕顫,心中的情緒如潮水般湧出,她的淚珠悄然滑落臉頰。
詩音坐在電腦桌前,神情沉穩地按下作品儲存的按鈕,隨後將電腦合上,稍微停頓片刻後說道:
「我心裡明白,當初這個位置的確應該是屬於妳的。而且,我從來也沒有反對妳和他在一起。但是...」
她的聲音還未消散,小悠便打斷了她,用堅定而毫無猶豫的語氣宣告:
「不可能!對我來說,唯一的戀人只有妳,也就是綾雪詩音!」
這時,站在一旁的雪乃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忍不住開口吐槽:
「唉,你們真的打算在醫院這種地方說這些撼動人心的話嗎?就不能先看看眼前的情況再好好談嗎?」
不過,悠真根本沒被雪乃的提醒影響,他轉向紗香,表情稍顯緊繃,但態度依然真誠:
「不,上杉紗香,我必須很清楚地拒絕妳。雖然妳願意鼓起勇氣向我告白,這讓我感到非常感動和開心,但...對於妳,我真正的喜歡是『作為朋友』的喜歡,而並非超越友誼的那種情感。」
紗香咬了咬唇,表情似乎想掩飾內心的失落,她用手輕輕擦去眼角的一抹淚水,卻依然努力露出微笑:
「嗯,我明白。」她低聲回應,眼神中流露出複雜卻堅定的情感。
就在這時,千影看著紗香,似乎察覺了什麼,她稍作猶豫後,謹慎地問道:
「那妳...是不是也喜歡小悠?」
紗香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千影見此情景,立刻開口,用冷靜卻溫和的語氣說明:
「紗香,我懂妳的感情,也明白妳對小悠的心意。喜歡他,是妳的自由,我絕不會試圖干涉。但是,事實擺在眼前,他的伴侶只能有一位...而這,是我們無法改變的現實。」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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