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天只是順著風走到了那裡。
小巷的雨後空氣混著印刷紙與糖漿味,一家書店櫥窗裡貼著泛黃的手繪明信片。她停下腳步,看著那張圖上微笑著的虛構戀人,像是某種太過誠懇的模仿。
她轉頭時,感覺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沒有理會,輕輕地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留下的是什麼,也沒料到,那目光會把她當作命運來描摹。
幾日後,她來到那間教室。灰塵早就被掃淨,牆上貼滿她的影子——不,是他筆下對她的想像。紅裙、微笑、冷淡、傲慢、溫柔,全都堆在一起,像是在召喚什麼,又像是在困住什麼。
紙偶坐在椅上,紅裙歪斜。桌上有一份設定集,厚重如經典文獻,細節精緻到令人厭煩。她走向桌邊,翻閱那本書,就像讀一本關於自己的錯誤傳記。
一開始她有些好奇。他筆下的她,確實美麗,甚至動人。有些細節,甚至逼近她自己都未曾發現的表情。
但很快她就厭倦了。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7r4JDX82z
他給她安了一張嘴、一種聲音、一套行為模式。他讓她愛上某些對白,讓她為某些場景流淚。她越翻,心越冷。她不見了——被那些鉛筆與妄想包裹起來。
紙偶身上縫著紅布,姿態坐得筆直,像等著被演出。她低頭看了它一眼,那紅裙皺褶歪斜,布料滲著墨痕與汗味。她聞得出,那是他親手縫上去的,每一針都像是在拼湊夢境。
那夢很可憐。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kOOzoamKO
她甚至動了一點憐憫。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2LJzYs8iV
但她不是他夢裡的人。
她將書翻到最後一頁,沒有話語,只畫上一朵黑玫瑰——那是她的評語。不是詛咒,只是告訴他:這不是愛,這是牢籠。
他坐在地上,目光顫抖,像是期待著審判能改變。他還在期盼她說話,她笑,她留下。但她只是靜靜站起來,準備轉身。
她身上的裙子仍是紅色,但她感覺到那男孩的眼神逐漸渲染出黑色。
他已經不再看見她,只看見自己筆下的幻想崩塌。
她走向門口,空氣開始變得乾燥,像紙要燃起來的那一刻。
她停了一下,回望一眼。教室裡貼滿畫作,紙張的邊角卷曲,有些眼睛被刮花,有些嘴角被塗黑。她知道,這不是創作,是侵占。
她不是被創造的東西。她是被看見後「留下的東西」。
她沒有留下任何實體的東西,但那教室裡的紙、墨、水、記憶、香味——全都被焚燬。她不是燃點火焰的人,但那把火,是他自己點的,為了懲罰自己看錯她的方式。
他在火中抱緊紙偶,像擁抱自己筆下的囚籠。那囚籠名叫「紅」,但她從來不是那個名字。
她從不屬於筆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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