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隱弦蹤【已完結】 - 第四章

周平的屍體三日後才被發現。

那日晨間有農戶路過荒地，聞到異味，撥開草堆，才見那具已焦黑、幾近碳化的屍體。

衙役將消息通報給柳雲岐時，他手中還拿著前夜從藥肆後院取出的那封殘信。

聞訊後他即刻趕往現場，蹲下查看焦屍，最終在殘骸中發現一枚嵌著「周」字的玉佩邊角。

他沒有說話，只將那塊玉佩收進袖中。

周家得知消息那日，剛過申時。

周夫人跌坐在中堂，整整三日未說話。

她望著那塊熔化的玉佩，手指顫抖地撫過那個模糊的「周」字，像是想從中找回兒子的樣子。

「不可能的……他明明說他在外地……他怎麼會……怎麼會回不來了……」

她低聲呢喃，一遍又一遍，像是在對自己，也像是對那個焦黑的名字。

柳雲岐站在廊下，默然不語。

他將現場找到的刀柄、殘信與玉佩一併交給周家，未說一句寬慰的話。

因他知道這場悲劇早已無從安慰。

周夫人在當夜暈厥，醒來後再不肯言語。

數月後，周家資產遭朝廷查封。

柳雲岐查出其賬中有大筆不明流銀，且多次牽涉藥材調撥與影隱會運輸線。

周夫人在寺中出家，法號「慧寂」。

她將那塊玉佩供在佛前，每日誦經百遍，直至老去。

再後來，花溪鎮的百姓都知，那荒地不乾淨。

說是曾燒死過一個周家的少爺，夜裡還能聽見有人唱著「小橋流水」的曲調。

有人覺得可怖，也有人覺得可憐。

而柳雲岐再經那荒地時，只會駐足片刻，遙望那片雜草叢生之地。

若當初再快一步，或許那少年不必死得如此淒慘。

可惜天網恢恢，並不總在天理昭昭時張開。

他後來對裴宴清說：「那孩子死前應是清醒的，因為看玉佩的位置……」

「那是他自己拋出的。」

裴宴清默然良久，只說：「他想有人記得他。」

柳雲岐垂下眼簾，喃喃：「我會記得。」

記得那個叫周平的少年，曾在風中放飛過一隻藏著秘密的風箏。

也記得，那風箏上寫著他用命換來的證據。

記得他在火焰中仍拼命想留下一點痕跡，只為讓母親知道他不是失蹤，不是遠遊，而是回來了。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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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吹過花溪鎮，溪水潺潺，卻掩不住暗流的涌動。

夜色如墨，花溪鎮的街巷已沉入寂靜，偶有幾聲犬吠隨風散去。

柳雲岐換下白日那身華服，著一襲玄色勁裝，腰間仍繫著那枚玉牌，折扇卻換成了一柄短匕首。

他站在客棧窗前，目光落在遠處張府的方向，腦中回想日前所見。

碎布上的鴛鴦刺繡、花瓣的刻痕、顧清弦那意味深長的笑，都像一團迷霧，讓他心癢難耐。

他推窗而出，身形輕巧地落在屋檐上，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既是查案，便不能全指望衙役那群酒囊飯袋，張府的線索還得自己再探。

與此同時鎮外溪邊，顧清弦正蹲在一塊石頭旁，手指輕撫著一處淺淺的腳印。

這腳印比張府書房那個略小，泥土中混著些許草屑，顯是有人從溪邊潛入鎮中。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唇角一揚，低聲嘀咕：「兇手也好，設局的人也好，倒是挺會挑地方。」

他眼底閃過一抹興致，腳尖一點，身形如風，朝張府掠去。

他來花溪鎮本是追查滅村舊案，卻不想撞上這樁怪事，更撞上個有趣的柳雲岐。

既然如此，不如順手玩一玩，看看這寧遠王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張府後院，柳雲岐翻牆而入，落地時幾乎無聲。

他藏身在一棵老槐樹後，目光掃過四周。

夜裡的張府冷清異常，僕人們大多聚在前院哭喪，後院只剩幾盞昏黃燈籠隨風搖曳。

他正要朝書房方向摸去，忽聽一陣細微響動從側邊傳來，像是有什麼東西輕輕擦過草叢。

他屏住呼吸，手按匕首，緩緩轉身。

月光下，一道身影從暗處走出，淺青長袍隨風微動。

顧清弦那張俊臉帶著慣常的笑，手中還拋著一枚銅錢。

見了他也不意外，只輕聲道：「柳兄好雅興，這麼晚還來賞月？」

柳雲岐眼底閃過一絲戒備，這傢伙出現得太巧，像是早已料到他會夜探張府。

他手指輕扣匕首柄，面上卻笑得溫和：「賞月倒罷了，只怕顧兄這銅錢拋得太高，驚了月色。」

柳雲岐鬆開匕首，沒好氣地瞥他一眼：「顧兄不也一樣？莫不是這張府有什麼好戲，值得你半夜跑來？」

顧清弦哈哈一笑，走近幾步，壓低聲音：「戲不戲的我不知道，但這後院可不太平。剛才我瞧見個黑影溜得比兔子還快。」

他語氣輕鬆，眼中卻閃過一抹銳光，似在觀察柳雲岐的反應。

柳雲岐心下一沉，這話半真半假，若真有黑影，顧清弦怎會不追？分明是想引他入局。

他故意頓了頓，慢條斯理道：「黑影？顧兄眼力過人，我卻沒瞧見，莫不是這夜色太濃，誤了眼？」

這一問一答宛如棋盤上的落子，彼此試探，誰也不肯先露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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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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