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沒有人知道Phu的筆記本裡寫了什麼,只知道它上了鎖,任誰也無法窺見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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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寶貝的東西應該被放在他房間的某個角落,可Phu卻時時刻刻都將筆記本帶在身旁,學校裡不時能看見他坐在某個角落上用掛在項鍊上、比拇指指腹還小的鑰匙為筆記本開鎖,翻開後不知道朝裡頭貼了些什麼,再拿筆寫幾個字又闔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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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寫了什麼?連Phu最好的朋友AA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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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
Phu和AA都是SR大學室內設計系的學生,雖說在同一個科系,但兩人擅長的設計風格卻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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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從中學時看到日本建築師安藤忠雄的作品後就對極簡主義充滿興趣,這也在潛移默化中影響了他的個性及作品,秉持「Less is More」的原則,AA很少主動開口說話,只是默默的做事,看著他每次繳交設計好室內裝潢的建築模型,總是由三種以內相似顏色的幾何圖形組成,其中又以白色系佔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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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Phu就與AA相差甚遠。Phu的作品往往都鮮艷多彩、顏色飽滿,線條歪曲交錯,看不清任何規矩,可在他精心的安排佈局下總能達到一種不容質疑的和諧。他起初也沒發現自己有這種設計習慣,直到他被同學們多次點評後才意識到自己的作品永遠都充滿古靈精怪的童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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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麼成為朋友的,只知道他們高中讀同一所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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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
雖然他們是好朋友,不過他們大學四年從來沒有同組過,原因無他,兩人的風格差異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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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是你們大學最後一次分組作業,兩兩一組,但我想看到不一樣的作品,所以這次不是自行分組,我已經幫你們分好組了!」教授剛宣布完,台下傳出陣陣不滿的抱怨,還好教授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生,總能跟這群年輕的孩子一起玩,自然也不會因為幾句牢騷而生氣。
「抱怨沒用,等等下課上來前面看分組名單,找到夥伴就可以回去討論我剛剛上課說的那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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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後大家都衝到前面看分組名單,Phu當然也不例外,他擠進人群裡在一張A4紙上找自己的名字。
「第十組,Phutatchai和⋯⋯AA?」Phu又重看了幾次,確認自己沒看錯後轉頭看向還在座位上收拾背包的AA,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和AA一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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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我們同組誒。」Phu走到AA旁邊說。
「真的假的?」AA背上背包走到台前,這時教室裡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AA慢悠悠地找到自己的名字。
「真的誒,我們同一組,這是第一次,對吧?」AA問。
「對啊,我們擅長的風格不一樣所以都沒同組過,但我們幾乎每次都是班上的前二高分,而且我們這麼要好,合作起來應該不難吧!」Phu肯定的說,AA沒有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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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無奈地搖了搖頭,目送兩人離開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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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你不要再加新的顏色了!」
「全都白色真的很無聊啊!」
自從開始討論作業後這類爭論一天能上演八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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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掛斷電話,看著電腦螢幕上還是空白的設計圖紙感到擔憂,距離繳交初稿的日期已經不遠了,可今天三個小時的通話結束後仍然沒有定論。AA轉頭瞥見書桌上的一張傳單有了一個不錯的點子,他將傳單拍了下來,「Phu你明天有空嗎?要不要一起去這個展覽,說不定對我們的設計有幫助。」訊息發送出去後,AA就先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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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Phu你明天有空嗎?要不要一起去這個展覽,說不定對我們的設計有幫助。」當Phu收到這則簡訊時正倒在床上試圖理清剛剛三個小時的通話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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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AA約我一起去看展覽!」看到簡訊的Phu興奮到在房間裡放聲尖叫,雙手迅速回覆:「好啊!我們約早上十點在展覽會場入口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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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Phu會尖叫呢?當然是因為他喜歡這個「朋友」很久了,久到他忘記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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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高中時期每年美術比賽交稿前他們總能在美術專科教室看見對方的身影,AA總是戴著耳機、拿著素描筆坐在窗戶旁光線最好的地方認真的畫,倘若Phu留的晚一些,就能恰好撞見餘暉灑進教室,映出AA專心致志的側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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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高中待在畫室畫完畫後總愛等教室裡的另一個人畫完,美其名曰:「老師請我幫忙鎖門。」其實只是享受一起並肩回家的時光,偶爾兩人會談談對藝術的見解、討論喜歡的作品,即使喜歡的流派不同,卻也能無止盡的暢談下去。但Phu更喜歡的是兩人一言不發地走著,因為AA會摘下一隻藍牙耳機,在身上擦一擦後再遞給他,Phu會開心地接過,祈禱那天的歌單都是慢歌,彷彿這樣回家這條路就會永遠走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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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收到錄取同一所大學時,Phu開心地與AA分享,AA也露出了同樣欣喜的神色。那天,他們在AA的房間裡暢想著大學生活,從期待的課程到想參加的社團,從想做的事到想去的地方,他們對未來的幻想從大學開始卻沒在大學止住,AA甚至想好了就業方向,而Phu則是悄悄地說了一句「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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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是大學第一堂課到現在快畢業了,AA總是和自己一起上課,這四年裡Phu和AA都認識了許多新朋友,分組時也都各自找想法契合的人組隊,不過只要上課時Phu和AA永遠坐在一起,所以再怎麼無聊的課Phu也一堂都沒缺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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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u真的想不起來這份喜歡從何時開始,不過看看聊天室裡AA的邀約再摸摸胸口躁動的心,Phu知道這份情感是現在進行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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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三十分鐘後,Phu收到了AA的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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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
「抱歉,等很久了吧?」AA十點零五才趕到。
「沒事沒事,我也才剛到而已。」Phu才不會說自己九點半就到了。
「剛剛公車堵在路上了,而且⋯⋯」AA解釋著遲到的原因,可此時的Phu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雖然兩個人是朋友卻鮮少一起出去玩,Phu幾乎沒怎麼見過AA穿著大學制服以外的衣服,AA今天穿著一件白色T恤、一件寬鬆的米白色針織外套,搭配一件淺灰色的牛仔長褲,沒有過多的裝飾,給人一種清爽又溫柔的感覺。反觀Phu ,一整套飽和色系的衣服搭配銀質項鏈、戒指、耳環,各種元素搭配在一起讓人覺得活潑俏皮。
「可惡,早知道穿簡單一點的,這下我們看起來一點也不搭。」Phu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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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到展覽會場後,AA沿著動線經過每一項展品,遇到喜歡的就停下來拿出手機拍照,或者是在筆記本上記下想法。起初Phu跟在AA身後,直到第一個展區逛完後Phu終於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再理會展覽動線,而是四處尋找著自己喜歡的作品,從包包裡拿出拍立得相機,拿到印出來的照片後坐在展區的沙發上將照片一一貼進那本他形影不離的筆記本裡,再拿出一小盒麥克筆圖圖畫畫,畫到滿意了才站起來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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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Phu逛完的時候AA已經在出口處的沙發上了。
「不好意思,我逛得太入迷了,你等很久了嗎?」Phu看著AA闔上筆記本後起身。
「還好,剛好整理完這次展覽的筆記。你對這次展覽有什麼想法嗎?」
「我有點餓了,我們去找間餐廳坐下來邊吃邊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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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Phu也沒有很餓,只是他不希望今天就這樣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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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Phu和AA去百貨公司裡的餐廳吃飯,兩人拿著自己的筆記本分享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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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歡的是這一個作品,你看!」Phu將他的筆記本遞到AA眼前,Phu指著其中一張拍立得,這是AA認識Phu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看見筆記本的內容,拍立得旁用文字簡單記錄了Phu看到作品時的想法,角落也畫上幾個可愛的插圖。
「這個我也很喜歡!」AA翻到紀錄第三展區的那一頁,一個個文字在筆記本的橫線上整齊的排列著,按照作品編號、材質、風格分門別類,看起來工整嚴謹。
「這個『Pic15』是什麼意思?」Phu疑惑地指著AA的筆記本問。
「喔,這是我剛剛整理完手機裡的照片後幫照片做的編號。」Phu知道AA喜歡整齊與規矩,但還是被他驚人的效率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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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就這樣邊吃邊討論,作業初稿也有了一點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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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上個廁所。」在離開餐廳前Phu想先去趟廁所。
「喔好!廁所比較遠喔,剛剛服務員說在出去右轉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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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百無聊賴的坐在原位,視線不自覺落在對面Phu沒有收起來的筆記本上,AA回想起剛剛的討論,覺得Phu天馬行空的想法既有趣又可愛,因此對筆記本內記錄的內容更加充滿興趣。他將對面的筆記本拿過來,平時很少看見它沒有上鎖的樣子,不知出於何種原因Phu特別寶貝這本筆記本,這讓AA更加好奇裡頭究竟記錄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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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從第一頁翻起,扉頁上寫著「notebook No.22」,這顯然不是他的第一本筆記本了,「都已經是第二十二本了嗎?」AA感到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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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後翻,每一頁都五彩繽紛,有時貼著幾張照片,有時卻夾著幾片綠葉,每頁都滿滿的,文字間的每一處空隙都被貼紙或插圖填滿,這本書的主人彷彿有用不完的想法,即使每天記錄卻也沒有任何一頁重複。不過卻有一個名字被反覆提起,如果被其他人看見還會以為他才是這本筆記本的主人,無論那天記錄了什麼,「AA」這個名字都會出現在字裡行間,有時是一首想分享給他的歌,有時是一處想和他一起去的地方,沒有刻意的安排,只不過見到什麼都會想到他,這也許就是少年想藏也藏不住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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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到今天展覽內容的下一頁,主角是一張照片,那是AA的背影,照片中他正低頭看向一件展品,暖黃的光線將他的身影襯得清晰,Phu在照片旁寫下一行字:「這是最美的藝術品,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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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我回來了。」AA抬起頭看向眼前的人,臉上不自覺掛上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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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看到了嗎?」
「嗯,都看到了。」
「那你覺得⋯⋯」
「我們先完成初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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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
「Phutatchai和AA這次的作業將曼菲斯設計運用得恰到好處,我很期待看到你們的模型成品。你們有幫這份作品取名字嗎?」上台報告完他們的初稿設計,教授非常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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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u和AA轉頭看向螢幕上的初稿,他們打算設計一個客廳的佈置,運用簡單的幾何線條與圖形,搭配高飽和、五顏六色的色塊,元素簡單卻繽紛多彩,組合在一起就充滿自由與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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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笑了笑,轉頭看向身旁的Phu。
「你回答吧!」Phu用口型示意AA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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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名字叫『愛的曼菲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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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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