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噗嗤——!
利刃穿透神體的可怕聲音,如同亙古冰川碎裂的絕響,清晰地迴盪在死寂的天幻神殿之內。時間,在這一刻彷彿被無限拉長,又被極度壓縮。
創・帝皇天神龍天,那雙曾經映照著億萬星辰、洞悉七界法則的金色眼眸,猛地睜大了。瞳孔之中,清晰地倒映出龍邪那張近在咫尺、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的臉龐,以及那柄穿透了自己心臟、正在瘋狂吞噬著自己本源神力的血魔之刃。
劇痛,如同潮水般席捲了全身。但比肉體上的痛苦更甚千萬倍的,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難以言喻的冰冷與茫然。
金色的神血,不再是緩慢溢出,而是如同失控的噴泉般,從胸前的創口處狂湧而出。溫熱的、蘊含著創世之力的神聖血液,飛濺而出,灑落在龍邪那身象徵著黑暗與背叛的黑袍之上,也染紅了腳下這片由他們共同守護、如今卻因他們而破碎的神聖殿堂。
「我……」龍天的嘴唇微微翕動,想要說些什麼,卻只能發出破碎的氣音。
他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逝,生命之火如同風中殘燭般急劇黯淡。眼前的世界開始變得模糊、旋轉,龍邪的臉龐,遠處觀戰的龍聖、龍妤、龍妍、龍冥的身影,乃至這座恢弘壯麗的天幻神殿,都在迅速褪色、崩解,化作一片混沌的、不斷下沉的黑暗。
意識……正在遠去……
「……敗了……嗎……?」
這個念頭,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他那早已瀕臨極限的意志。他那隻緊握著天命神劍的左手,終於再也無法支撐,無力地垂落下去。
「哐當——!」
伴隨著一聲清脆而又無比沉重的聲響,那柄曾經隨他征戰四方、斬滅無數混沌魔物、象徵著帝皇權柄與神界秩序的天命神劍,從他手中滑落,劍尖朝下,深深地插進了身下的神晶地面,劍身之上殘存的最後一絲金光,也如同嘆息般徹底熄滅。
一代帝皇,七界至尊,似乎……就此隕落。
龍邪站在龍天的身前,猩紅的眼眸冷漠地注視著對方逐漸渙散的瞳孔,感受著那浩瀚神聖的生命氣息正在飛速消散。他緩緩地、似乎帶著某種儀式感地,抽出了那柄依舊滴淌著金色神血的血魔之刃。
「……你太軟弱了,龍天。」
他低聲說道,聲音中聽不出是嘲諷,是惋惜,還是……一種終於得償所願的空虛。
「你的慈悲,你的猶豫,你的那份不切實際的光明信念……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你的結局。」
說罷,他沒有再看龍天一眼,而是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另一柄血魔之刃。這一次,刀鋒之上凝聚起更加恐怖、更加邪異的暗紅色光芒,其中隱約有著無數怨魂在咆哮、在嘶吼。他要做的,不僅僅是奪走龍天的生命,更是要徹底摧毀他的神魂,讓他永世不得超生,將這位帝皇天神的存在,從七界的歷史長河中,徹底抹去!
毀滅的氣息,如同烏雲般籠罩而下。遠處的龍妍發出一聲絕望的悲鳴,幾乎要昏厥過去。龍聖雙拳緊握,指甲深陷入掌心,卻因為某種原因無法上前。龍妤羽扇遮面,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著。
然而,就在龍邪手中那柄足以湮滅神魂的魔刃即將落下的前一瞬——
異變!再生!!!
「嗡——!!!!!!」
一道比先前「聖・絕對天光」更加璀璨、更加純粹、更加神聖億萬倍的金光,猛地從龍天胸前那道猙獰的創口處爆發出來!
這金光是如此的耀眼,如此的溫暖,如此的充滿了生命與創造的氣息!它甫一出現,便如同初生的太陽般,瞬間驅散了籠罩在神殿內的所有黑暗、陰冷與絕望!龍邪那即將落下的魔刃,在這金光的照耀下,竟如同遇到了剋星般發出淒厲的尖嘯,表面的魔紋如同被點燃般冒出縷縷黑煙,不由自主地停滯在了半空中!
龍邪臉上那萬年不變的冰冷漠然,第一次被一種名為「震驚」和「難以置信」的情緒所取代!他猛地低頭看去!
只見,在龍天那已經停止了心跳的胸膛之上,在那猙獰的創口之中,一枚約莫龍眼大小、通體渾圓、散發著溫潤金光的神秘圓珠,正緩緩地、如同掙脫了某種束縛般,自行飛升而起!
這枚圓珠,正是鑲嵌在天命神劍劍柄之上、一直以來似乎只起到輔助作用的——聖皇龍珠!
但此刻的聖皇龍珠,卻展現出了與之前截然不同的、令人敬畏的姿態!它懸浮於半空之中,通體散發出如同呼吸般、有節奏的金色脈動。其表面不再是光滑溫潤,而是浮現出了億萬道比髮絲還要纖細、卻又蘊含著宇宙至理的玄奧光紋!這些光紋如同活物般流淌、交織,勾勒出一幅幅宇宙生滅、萬物輪迴的浩瀚圖景,最終匯聚於圓珠的中心,形成了一個彷彿能夠洞察過去未來、映照諸天萬界的、充滿了威嚴與慈悲的——天地本源之眼!
一股古老、浩瀚、超越了時間與空間的意志,從聖皇龍珠之中散發出來,籠罩了整個天幻神殿!
就在所有神祇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天異變所震撼,腦海中一片空白之際,一個宏大、莊嚴、不帶任何情感、卻又仿佛直接響徹在宇宙每一個角落的聲音,從那聖皇龍珠的核心處,緩緩傳出:
「——聖皇龍珠——」
「——轉生守則——」
「——啟動。」
話音落下的瞬間,聖皇龍珠猛地爆發出億萬丈金光!這些金光不再是溫暖柔和,而是充滿了一種不容置疑的、改寫命運的絕對力量!
「什……什麼?!」龍邪臉上的震驚終於化為了駭然!他本能地感覺到了一種極度危險的氣息!
「轉生守則……那是……」遠處,一直如同雕塑般沉默的冥・玄冥獄神龍冥,此刻猛地從那灰白色的神座上站了起來!他那雙總是漠視一切的灰色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無法掩飾的震動與驚駭!他失聲驚呼道:「他要……他要以帝皇本源為代價,強行啓動龍珠內核的輪迴法則……他要以靈魂轉世!!」
「不——!!!!」幾乎在龍冥話音落下的同時,龍妍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充滿了絕望與不捨的痛呼!她不顧一切地想要衝上前去,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隔在外。
龍聖臉上的表情凝固了,震驚、憤怒、不甘……種種情緒交織,最終化為一片複雜的茫然。而龍妤則猛地放下了羽扇,露出了那張絕美的、此刻卻寫滿了震動與某種了然的臉龐,她喃喃低語:「原來……這才是你最後的底牌……龍天……」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在那億萬丈金光的籠罩之中,原本已經氣息斷絕、神魂即將消散的龍天,那渙散的金色瞳孔,竟然……重新凝聚起了一絲微弱的光芒!
他似乎……在聖皇龍珠的力量下,於隕落的最後一刻,短暫地恢復了一絲清明!
他的視線,緩緩地、艱難地移動著。他看到了殘破的神殿,看到了因他而裂開的天穹,看到了龍聖臉上的震驚與不甘,看到了龍妤眼中的複雜與了然,看到了龍妍那悲痛欲絕的淚水,看到了龍冥那罕見的失態……
最後,他的目光,穿越了璀璨的金光,再次落在了那個讓他付出了生命、卻依舊無法喚醒的……昔日摯友身上。
他看著龍邪那張因震驚而略顯扭曲的臉龐,看著他眼中那殘留的殺意與迷茫……龍天的眼神,在此刻變得無比的澄澈,無比的溫柔。
其中,沒有了先前的哀傷與痛惜,沒有了帝皇的威嚴與決絕,只剩下……一種如同春風化雨般、最純粹、最本源的……守護之意。
他微微張開嘴,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一句輕柔的、卻又承載了無盡分量的話語,送入了龍邪的耳中,也送入了這片即將見證他離去的天地之間:
「龍邪……」
「……若我還能回來……」
「……我,仍會選擇……」
「…………守護你。」
話音落下,他眼中最後的光芒,如同流星般劃過,徹底熄滅。
下一秒——
「鏗鏘——!!」
那柄插在地上的、早已遍布裂紋的天命神劍,再也無法承受聖皇龍珠離體後引發的法則震盪,發出一聲清脆而悲愴的斷裂聲,從中斷為兩截!斷口光滑如鏡,卻也宣告了一個時代的終結。
與此同時,懸浮於半空的聖皇龍珠,光芒達到了極致!
轟——!!!!!!!!
無法形容的金色光芒,如同宇宙初開時的第一縷聖光,猛烈地爆發開來!純粹、浩瀚、溫暖、充滿了生機與輪迴的奧秘!這光芒瞬間吞噬了龍天那殘破的身軀,將其徹底分解、淨化,化作了億萬個微小的、如同金色蒲公英種子般的、蘊含著帝皇本源烙印的光點!
緊接著,這些光點如同受到了某種指引般,瞬間匯聚成一道璀璨奪目、凝練到了極致的金色流光!
咻——!!!
這道金色流光,承載著一位帝皇隕落的哀傷,承載著他永不磨滅的信念,承載著聖皇龍珠那逆轉輪迴的無上威能,以一種超越了光、超越了思維的速度,猛地撕裂了天幻神殿早已殘破的穹頂,衝入了無垠的神界天穹!
它沒有絲毫的停留,如同劃破永夜的希望之星,拖著長長的金色尾跡,義無反顧地、朝著那遙遠的、隔著無數界域壁壘的、充滿了未知與變數的——凡界方向,疾馳而去!
快!快到極致!快到連神祇的目光都無法追及!
眨眼之間,那道代表著“轉生”與“希望”的金色流光,便消失在了神界天穹的盡頭,只留下點點如同金色淚滴般的餘燼,在空中緩緩飄散、消逝。
天幻神殿,徹底歸於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戰鬥的硝煙尚未散盡,毀滅的能量仍在肆虐,但那最核心的對決,卻以一種誰也沒有預料到的方式,戛然而止。
只剩下那柄從中斷裂、斜插在地的殘破神劍,靜靜地矗立在神殿中央,無聲地訴說著剛剛發生的一切,見證著一位蓋世帝皇的悲壯落幕。
龍邪,依舊保持著舉刀欲斬的姿勢,僵立在原地。他臉上的震驚與駭然尚未完全褪去,猩紅的眼眸死死地盯著那道金色流光消失的方向,眼神複雜到了極點。龍天最後的那句話語,如同魔咒般,不斷在他腦海中迴響……
「…………守護我?」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收回了手中的血魔雙刃。刀鋒上殘留的金色神血,似乎在排斥著他的魔氣,發出輕微的「滋滋」聲。
他站在那裡,站在空曠、殘破、瀰漫著悲傷氣息的神殿中央,黑袍獵獵作響,顯得無比的孤寂。良久,良久……
他才終於低下頭,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極度壓抑的低語:
「……你贏不了的,龍天。」
「這個冰冷而殘酷的世界……這個充滿了謊言與背叛的世界……」
他抬起頭,猩紅的眼眸中,重新被那如同萬年玄冰般的冷漠與瘋狂所填滿。
「——遲早,會接受我。」
話音落下,他不再停留,轉身,黑袍如同融入陰影般,一步步走向神殿之外,只留下一個孤傲而決絕的背影。
神殿內,只剩下五位神情各異的界主,以及那柄預示著舊時代終結的斷劍。
而此刻,無人能見的界域之外,那一縷承載著帝皇哀傷與不滅信念的金光,正以無可阻擋之勢,穿透了層層厚重的界域壁壘,如同一顆不屈的流星,無視了時空的阻隔,精準地、墜向那廣袤無垠、正被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所籠罩的凡界……
在那片名為青帝龍國的土地上,一座燈火通明的巍峨宮殿深處,一場關乎新生的掙扎與期待,正悄然迎來終局。新的啼哭,即將劃破長夜……天命的齒輪,已然開始緩緩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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