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七點，沈嘉寧按開辦公室的燈，神情略顯疲憊。昨天那場風波的餘波遠比她預想的更大，江家花園的照片在網路上流傳一整天後，醫院內外的議論已經從單純的八卦發酵成對她專業性的質疑。
她的手機早晨就收到了王主任的訊息，要她今天上午先到辦公室，而非直接去查房。
剛坐下整理文件，王主任便敲門進來。
「嘉寧，」王主任神色凝重，「醫務會議決定暫時調整妳的臨床工作。」
「因為那些流言？」沈嘉寧直視著主任。
「已經不只是流言了。」王主任嘆了口氣，「昨天下午有兩位患者家屬明確表示希望換醫師，今早又收到三位類似要求。醫患關係一旦出現信任危機，對治療不利。」
沈嘉寧沉默片刻後：「我理解了，這些是我正在跟進的重症患者，我希望能至少完成他們的治療計畫。」
說完她便用電腦調出了幾個病例的資料
「可以，但需要與接手的醫師共同會診。」王主任語氣緩和些，「別擔心，這只是暫時性措施。醫院公關部正在處理這個事件，相信很快會平息。」
「我沒有做任何不專業的事。」沈嘉寧激動地說。
「我們都知道。」王主任拍拍她的肩膀，「趁這段時間，你可以專注於設計案的技術評估工作。對了，今天下午有江氏基金會的提案說明會，院方希望你能出席。」
沈嘉寧點頭，送走主任後，她打開網頁，發現醫院內部網站上關於照片和流言的討論已經被刪除，但私下討論並未停止。林書瑤傳來的截圖顯示，護理部群組裡依然熱烈討論著「三角關係」和「醫院政治」。
「沈醫師？」護士在門口輕聲呼喚，「我把您原定今天查房的患者資料整理好了，需要交給接替的醫師嗎？」
「謝謝，我自己去交接。」沈嘉寧起身，決定親自面對這些變化。
走廊上，醫護人員的目光讓她感到一陣不適。有些人假裝沒看見她，有些人則交換著微妙的眼神。沈嘉寧加快腳步，來到心外科病房。
劉醫師，她的同事，正在護理站準備查房。看到沈嘉寧，他略顯尷尬：「嘉寧，聽說暫時由我接手你的患者...」
「是的，這裡是病歷和治療方案。」沈嘉寧專業地解釋每位患者的情況，「張老太太的瓣膜修復術後恢復得不錯，但夜間仍有些心律不齊...」
正說著，307病房走出一位中年女性，是張老太太的女兒。看到沈嘉寧，她神色複雜地點點頭，欲言又止。
「張小姐，有什麼問題嗎？」沈嘉寧問道。
「沈醫師，不好意思...」女子支吾著，「我母親看到網上那些...那些傳言後很擔心，說會影響治療。我們家人討論後，覺得還是...」
「我理解。」沈嘉寧平靜地打斷她，「劉醫師的經驗豐富，會給您母親最好的照顧。」
走出病房區，沈嘉寧深吸一口氣。這就是醫患關係的脆弱之處——多年專業積累建立的信任，可以因為一張含糊照片和無根流言而崩塌。
中午，林書瑤約她在醫院後院的長椅上吃飯，遠離八卦中心。
「昨天周遠跟我聊了很多，」林書瑤邊吃邊說，「他確實和顧設計師很熟，甚至在打聽你們以前的事。」
「對了，」林書瑤壓低聲音，「聽說江氏基金會昨天突然加大投資力度，但有個條件! 就是要更換設計方案的核心部分，尤其是照明系統。這不是直接針對顧設計師嗎？」
沈嘉寧蹙眉：「這很複雜。照明系統確實存在技術爭議。」
「我聽行政部小王說，」林書瑤湊近，「這次提案說明會不尋常，連院長都會出席。江家在背後施了不少壓力。」
沈嘉寧若有所思：「我下午會去，以專業角度評估。」
下午三點，醫院會議中心人頭攢動。沈嘉寧到達時，顧景川已經在角落檢查投影設備。看到她，他微微點頭示意，眼中閃過複雜情緒。
會議開始，院長簡短致辭後，江承霖代表基金會發言：「江氏醫療基金會願意追加三千萬投資，用於優化新病房設計，尤其是照明系統升級。我們的技術團隊已準備好完整方案。」
他的演講專業流暢，展示了基金會提供的智能照明系統如何提升醫療環境。但當談到心外科和急救區域時，沈嘉寧敏銳地注意到數據中缺少了關鍵的反應時間測試結果。
提問環節，沈嘉寧舉手：「江醫師，急救環境下系統的光線切換延遲測試結果如何？這對心臟手術至關重要。」
江承霖微笑：「很專業的問題。我們的系統在常規環境下表現優異，至於特殊場景，技術團隊正在優化中。」
「但這正是關鍵所在，」沈嘉寧堅持，「任何新系統必須經過完整臨床驗證，尤其在生死攸關的急救場景。」
「沈醫師說得對，」顧景川起身補充，「我們的原設計在急救區域採用了獨立快速響應模組，經過多家醫院實證。技術不應該因為資金而妥協安全標準。」
場內氣氛微妙地緊張起來。院長適時介入：「兩位都提出了寶貴意見。建議成立技術評估專組，由臨床專家和工程師共同測試兩套系統，一週後提交報告。」
會議結束，人群散去時，江承霖攔住了沈嘉寧：「今天的發言很精彩，不愧是心外科的專家。」
「只是陳述專業事實。」沈嘉寧語氣平淡。
「關於那些流言，」江承霖靠近一步，「我已要求公關部處理，希望不會對妳造成太多困擾。」
沈嘉寧直視他，「我已經被暫停部分臨床工作，有患者拒絕我的治療。」
江承霖眉頭緊鎖：「這麼嚴重？我不知道...」
「現在你知道了。」沈嘉寧轉身準備離開。
「嘉寧，」江承霖叫住她，「無論如何，我希望妳明白，我對妳的關心和尊重從未改變。」
沈嘉寧徑直離開了會議室，沒有回應這句模糊的表白。
在走廊拐角，她意外與顧景川相遇。兩人沉默對視片刻。
「你還好嗎？」顧景川終於開口，聲音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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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關心，但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沈嘉寧平靜地說，「關於設計案，我會支持最有利於患者的方案，無論來自誰。」
兩人沉默片刻，都感受到周圍投來的好奇目光。沈嘉寧率先轉身：「我還有文件要處理，先走了。」
回到辦公室，門外候著一位不速之客，周遠坐在輪椅上，看護剛好推他經過。
「沈醫師，」周遠笑著打招呼，「今天怎麼沒看到你查房？」
「臨時工作調整，」沈嘉寧簡短回答，「你應該在病房休息，周先生。」
「妳跟江醫生真的是在..」
沈嘉寧快速地打斷周遠：「好奇心過度旺盛對康復不利，周先生。專心治療才是你現在的要務。」
「說得對。」周遠竟然爽快地認同後就讓看護推著他回去病房了。
傍晚，沈嘉寧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手機響起——是林書瑤的訊息：【大新聞！有人爆料江氏基金會與醫院擴建案背後可能有利益衝突！院長剛召開緊急會議。】
緊接著是王主任的電話：「嘉寧，明天技術評估會提前到早上八點，院方希望盡快有結論。事情有些複雜化了...」
沈嘉寧嘆了口氣，望向窗外漸暗的天色。才短短兩天，一場單純的晚餐竟演變成如此風波，捲入了醫院政治、專業爭議、甚至可能的利益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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