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新聞報導中驚悉公寓命案的死者竟是自己的前男友李尹德時,杜茵琪整個人如坐針氈,隨後接獲指控她為殺人兇手的勒索簡訊,更將她內心的恐慌推至崩潰邊緣。
為洗刷這莫須有的罪名,她只能從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殘片中,勉強拼湊出可能的真相。
收到勒索簡訊後的第三天午後,她來到距離PINK酒吧僅數街之遙的公寓大樓。雖與酒吧近在咫尺,兩地氛圍卻判若雲泥,酒吧地處燈紅酒綠的商業區,而這棟大樓則隱匿於巷弄深處,坐落在一片新開發住宅區的靜謐之中。
整棟建築以冷峻的灰色水泥牆為基底,陽台圍欄採用霧藍色玻璃拼接,在簡約線條中透著低調的奢華質感。
大樓旁有座社區公園,除常見的兒童遊樂設施和運動器材外,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橫跨人工湖的白色拱橋。黃昏時分,總能看見三三兩兩的住戶在此散步閒談。
杜茵琪戴著雪白的醫用口罩,步履沉重地踏入公寓大廳。正對入口的服務台後,坐著一名虎背熊腰的中年管理員。那雙鷹隼般的眼睛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灼烈的目光彷彿要將她的衣裳灼穿。杜茵琪強壓住內心的慌亂佯裝鎮定,任由那道鋒利如刃的視線將她從頭到腳剖開審視。正當她以為能安然脫身時,管理員卻驟然起身,大步流星地朝她直逼而來。
「喂!」
身後傳來粗獷的呼喝聲,杜茵琪假裝接聽手機,加快腳步閃進剛開啟的電梯。她指尖微顫地從側肩包掏出感應卡,在按鍵面板下方飛快一刷,透過即將閉合的電梯門縫,她看見那滿臉橫肉的管理員已追至咫尺之遙。
電梯門終於合攏,將那令人不安的身影隔絕在外。杜茵琪緊貼著冰冷的金屬壁面,心跳如擂鼓般震耳欲聾。
那人為何窮追不捨?是將她錯認成兇手,還是另有所圖?在這撲朔迷離的處境下,她決定避開所有可能的麻煩。
電梯抵達五樓後,映入眼簾的是整排幾乎一模一樣的深褐色門扉,沒有明顯標記,杜茵琪只能憑著模糊記憶,用感應卡逐一嘗試。
「嗶!嗶!」
第一扇門毫無反應。正當她轉向隔壁住戶時,突然傳來電梯運轉的嗡鳴。想到管理員可能正追尋而來,她嚇得連感應卡都掉落在地。
「該死!」
她低聲咒罵,手忙腳亂地撿起卡片。
「嗶!嗶!——喀啦!」
這次的機械聲截然不同。門鎖應聲而開的瞬間,杜茵琪如逃脫獵捕的困獸般閃身竄入室內,迅速反手關門。
然而短暫的安全感轉瞬即逝。當她轉身面對室內景象時,一股更強烈的不安頓時攫住了她的心臟——
想到這裡不久前才熱鬧非凡地舉辦過派對,如今竟成了命案現場,對當時參與派對的杜茵琪來說,這強烈的反差實在令人難以承受。
空氣中隱約飄散著一股刺鼻的腐臭味,不知是否就是新聞報導中提到的那種屍體腐敗的氣味。杜茵琪皺起眉頭,沿著昏暗的走道直直往裡走去,最後停在右側那間緊鄰陽台的臥房前。
房門虛掩著,杜茵琪先是站在門口,目光緩緩掃過整個房間,遲疑片刻後才邁步踏入。她仔細環顧四周,發現原本鋪設整齊的雙人床已被清空,床套、被單全數消失,只剩下一張光禿禿的床墊。而床墊上,赫然殘留著大片暗沉發黑的污漬,那形狀、那色澤,像極了乾涸已久的血跡。
杜茵琪的腦海猛然浮現駭人畫面,前男友李尹德穿著那件她熟悉的白色睡袍,靜靜躺在這張雙人床上。他原本白淨俊秀的臉龐如今毫無生氣,緊閉的雙眼像是陷入永恆沉睡,而裸露的胸口赫然插著一把泛著冷光的利刃。潔白的床單被染成刺目的鮮紅,更可怕的是,從那腐爛流膿的傷口裡,竟不斷湧出密密麻麻蠕動的蛆蟲……
這個畫面讓杜茵琪瞬間紅了眼眶,溫熱的淚水在眼底打轉。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連指尖都微微發抖。但下一秒,她用力咬住下唇,硬生生將淚水逼了回去。現在不是軟弱的時候,她必須保持清醒,把握每分每秒找回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
走進隔壁另一間臥房,眼前的景象更顯凌亂——床單被粗暴地掀開,皺巴巴地攤在床上;兩個枕頭一個歪斜地擱在床頭,另一個則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除此之外,與前一間臥房相似,同樣瀰漫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氛圍。
轉向兩間臥房對面的共用盥洗室,杜茵琪的眉心不自覺地蹙緊。記憶中的場景與眼前所見形成詭異反差,那晚狂歡過後,這裡本該是狼藉一片,毛巾如棄屍般散落遍地,洗手台上凝固的牙膏泡沫與噴濺的水漬交織成抽象畫,霧氣氤氳的鏡面還留著某個醉客用指腹抹出的歪斜笑臉。現在卻異常整潔,瓷磚閃著不自然的亮光,連一絲水漬都沒有。這種刻意的乾淨,反而讓人覺得……像是有人精心清理過什麼不可告人的痕跡。
與臥房相鄰、和大門直接相通的客廳裡,擺放著一組深咖啡色的五人座真皮沙發,搭配橢圓形透明玻璃茶几。正對大門的那面牆上,安裝著一面巨大的投影屏幕。杜茵琪回憶起派對當晚,這個空間擠滿了喧鬧的人群,玻璃茶几上堆滿精緻的點心和五顏六色的調酒,震耳的音樂混雜著此起彼落的談笑聲,整個場面熱絡非凡。如今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寂,昔日的歡騰恍如隔世。
客廳角落矗立著一棵約莫成年人高度的聖誕樹,樹枝上掛滿各式應景裝飾,紅白相間的拐杖糖、閃爍的銀色鈴鐺、針織的聖誕襪,還有許多小巧可愛的彩球。畢竟派對當天正值聖誕夜,主辦單位特意將整個空間佈置得充滿節慶氛圍。此刻,地板上孤零零地躺著一只從樹上脫落的銀色小鈴鐺,在空蕩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眼。
穿過大廳來到對側的廚房,整個空間維持著異常的整潔,料理台有個被隨意棄置的刀具組,這組刀具收納座設計有三個插槽,分別用來收納不同功能的廚刀,但現在其中一個插槽空空如也,那把消失的刀具,極有可能就是犯下這起命案的兇器。
這個發現讓杜茵琪陷入記憶的泥沼。她依稀記得自己確實曾進過廚房,甚至可能握過那把刀,但分明只是為了切聖誕烤雞和蛋糕啊!那些零碎的畫面中,她手上沾著的是油膩的雞汁和甜膩的奶油,怎麼轉眼間,竟成了殺人的鐵證?這種荒謬的錯置感啃噬著她的理智,明明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派對幫忙,如今卻成了殺人嫌犯。每當試圖釐清記憶,太陽穴就傳來陣陣刺痛,就像有雙看不見的手正粗暴地翻攪她的腦海,把真實與虛幻攪和成令人作嘔的漩渦。
仔細檢視完命案現場後,杜茵琪搭乘電梯回到一樓大廳。稍早遇見的那名管理員仍站在服務台後方,一雙銳利的眼睛緊盯著她不放,彷彿在無聲地警告著什麼。所幸這次他並未追上前來,杜茵琪才能順利離開公寓,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稍稍放鬆。
回到家中,她反覆思索整起事件的來龍去脈。經過一番冷靜分析後,她下定決心,下一步,必須主動與那名恐嚇者當面對質,徹底釐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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