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諾在學校大門口前讓他下車。賽塔羅狩獵學院的主體是一座古老的堡壘,矗立於謎鴞森林的半山腰上,四周被蔥蘢蒼翠的綠意包圍,彷彿與外界隔絕。十年前,學校以謎鴞森林的土地所有人名義,向沛市政府申請拆除森林內及學校周邊的所有【第五級轉運站】。
第五級轉運站,它也稱作【都市觀光互聯傳輸中心】,同時有個更廣泛的俗稱【高塔】。
現在才清晨五點,天色還處在朦朧的微曦之中,校門尚未開放,他手握【血槽狩獵刀】走向左側的小拱門,將右手食指按在【魂脈波紋】辨識器上,身份核實無誤,鐵門應聲而開。
沿著大廣場徐徐東行,步上長又寬的鹿角台階,途經幾座人造噴泉,最後進入樹皮光滑具有淡藍色脈紋的【靈脈樹通道】,這裡被一片又一片深深淺淺不一,但蓊鬱茂密的藍色給覆蓋。
他走到一個十分隱蔽的【封閉型傳輸陣】,一個斑駁的菱形符號,模糊不清的圖案因長年歲月侵蝕而顯得破碎,藏匿在一座不起眼的拱形石門下,門旁布滿了旺盛的蔓藤植物。
火業梧柒停下步伐,菱形符號忽然閃過一絲亮光,破碎的地磚上迅速開啟一張傳輸陣,隨即又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身穿黑色狩獵軍服的紅髮男人。
「唉呀,這不是火業梧柒嗎?你挺早回來的嘛。」紅髮男人笑嘻嘻道,他有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睛,以及一張狂野的俊美容顏,「我可是聽說你們這次狩獵任務的難度等級不低,超大型海格里冰冬獅神幻獸⋯⋯竟然可以回收百分之八十七,將近三噸的完整屍體,你的出色表現據說嚇到不少新人。」
「賽恩狩獵官⋯⋯」有多久沒見到寒鹿・賽恩了?半年了吧,他總是輕浮的樣子,一點都沒變。
他也已經很久沒看見姐姐了。
火業梧柒看向寒鹿・賽恩手裡的資料袋,沈默片刻後,才開口問道,「姐姐什麼時候回來的?」
寒鹿露出一副預料之中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揚。「回來是回來了,但她不在辦公室。」
「看見我在這,是不是以為她在學校?只有這裡的傳輸陣可以傳送至她的辦公室,看來你挺想見她的嘛,不然怎麼會先到這個地方?」
說中了。他以為她今天會來學校,畢竟她是高年級的實戰訓練科教授,除此之外,還是賽塔羅狩獵學院的董事成員之一,今天又是開學日,照理說她必須出現。
火業梧柒的眼神黯了下來,「所以呢,你身為她的主秘書,為什麼這時間會出現在這?」
「你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寒鹿調侃道,「她人在輝兒娜的中部審判庭,我替她過來拿些資料。」
「中部審判庭?」火業梧柒低聲嘟嚷,「殷坦勒襲擊案到現在還沒解決?」
「呵,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嚴重。」寒鹿不置可否,顯然沒打算多談,他掏出手機滑了幾封訊息,接著悠悠道,「下週一早上過來一趟總部,霧罕默給你安排了一場部門簡報。」
「那什麼鬼?」火業梧柒一臉不可置信,「什麼簡報?」
「你還裝?」寒鹿挑起眉,「例行性的檢討會議啊,你一個連狩獵執照都沒拿到的實習狩獵官,把我們派遣隊的近期幾個新人狠狠比下去——不是你來簡報,還能是誰?」
「怎麼會是我,夕之透是隊長耶,霧罕默是故意的吧?」
寒鹿聳聳肩,「這次有很多公司都在關注你這場狩獵的戰鬥成果,你的戰績一個小時前才上傳給狩獵公會,就立刻有五間大型狩獵公司已比原定價格的十倍,買下你的【狩獵行動報告】。」
「別開玩笑了,現在流行這麼做嗎?」火業梧柒的臉此刻臭得要命, 一腳踩上傳輸陣,「這種沒什麼技術含量的數據報告如果能當選拔標準,那還要狩獵學院幹嘛?大家直接去戰場拚命不就好了?」
「你以為這麼隨便嗎?當然是看人而定。」寒鹿一派輕鬆,嘻皮笑臉地看著他。「下週一別遲到了唷,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回宿舍前,火業梧柒去了趟拉斐爾武器研造室。準備將自己隨身的【血槽狩獵刀】繳回武器庫,這把刀在學校內被列為管制武器,排行第一。
血槽狩獵刀是列巴比克狩獵官的專用武器,而他手上這把,原本屬於霧罕默——他的監護人之一。在他剛入學時,霧罕默將這把刀送給他,刀身上甚至刻有霧罕默的魂脈轉移紋路。
「是誰?」幽靜的廊道上,從射出光線的玻璃隔屏內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
「五年級【狩獵實戰派遣班】,火業梧柒・大蓮。」
「我就說你是不會用刀的傢伙!」
庫房裡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隨後鐵門猛地被踹開,一個中年禿頭男人衝了出來,二話不說搶走火業梧柒手中的刀,眉頭擰成一團。
「你又搞什麼鬼!這把刀不是這樣用的!」他狠狠瞪了火業梧柒一眼,「回去練好你的魂力輸出!」
火業梧柒沒什麼表情,任由那人搶走自己的刀,目光只是淡淡地落在對方粗糙的雙手上。
「拉薩,你每次都要這麼暴躁地說教嗎?」
「暴躁?」禿頭男人瞪大眼睛,拍了拍血槽狩獵刀的刀身,眼神帶著一絲不屑,「小子,這可是列巴比克的制式狩獵刀,光是打造這種魂脈轉移紋路的成本,就不是你這種半吊子實習狩獵官能理解的!」
「但這是我的刀。」火業梧柒反唇相譏道,「怎麼使用是我自己的事。」
「這是雲隱狩獵官的刀,不是你的,臭小子,你只是借用了他零點零一的魂力,才可以現在這麼臭屁!」
拉薩緊蹙著眉,指腹輕輕劃過刀身,隨即捻起一絲幾近透明的【魂力結晶】。那層微薄的晶屑在燈光下閃爍,像碎裂的冰霜,象徵著魂力逆流在刀刃內部造成的滯塞與錯亂。
【血槽狩獵刀】,列巴比克專用的狩獵刀,世曆一三九七年專門為了狩獵龍族所設計的刀,一直沿襲至今,有三千多年的歷史,到現在仍是世界排行榜前三的狩獵武器。
刃長九十五,全長一二八,重一點八,三面鋒刃三面血槽,材質採用深海『嶾峇戮達幻獸』的骨頭和高密度合金提煉而成,兼具強韌與輕盈。刃口鋒利堅硬,邊緣呈鋸齒狀,具極強的切割與撕裂能力,獨特的三面鋸齒血槽設計,能迅速引導獵物的血液流失,減少阻力並提升傷害續航性。刀身同時還可透過魂力導流,進行不同程度的強化與魂術輸出,使其適應不同類型的戰鬥需求。
拉薩將刀舉到燈光下,手指摩挲著刀刃上的魂脈紋路,冷哼一聲。
「你知道這把刀的魂力流動有多不均勻嗎?你這種程度的魂力輸出,根本沒發揮它真正的性能!」
火業梧柒依舊不為所動,「所以呢?」
「所以?」拉薩像是被氣笑了,隨手一翻,血槽狩獵刀在他掌間流暢地旋轉了一圈,帶起一陣淺淡的紫色魂光,「所以,你要是還用這種半調子的方式去操控這把刀,遲早有一天會讓你的魂脈崩潰。」
「有完沒完啊,你只要幫我好好保養它就行了!」
「給我慢著!」
拉薩叫住已轉身要走的火業梧柒。
「 【狩獵戰術偵查班】的那個女孩⋯⋯」拉薩皺起眉,像是在努力回想,「姓淺對吧?對,那個淺家的女孩!」
「⋯⋯」火業梧柒腳步一頓,側過頭,「瑪漾?」
「你的女朋友受傷,你知道嗎?」拉薩盯著他,眼裡透著一種譴責,但又想探聽八卦的意味,「她昨天過來,可憐又慘兮兮的,在我這裡哭了兩小時,你這臭小子,沒好好關心人家嗎?」
「死禿頭,我們不是那種關係,我說了多少遍了。」火業梧柒握緊拳頭,內心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
他確實不知道瑪漾受傷了,他們四人的聊天群組,在這段暑假中安靜得像蒸發一樣,他這次的狩獵任務持續了將近十二天。但爵音應該比他早回來,瑪漾則是參與亞提斯狩獵公司的偵察型任務,南下到阿查吉市的藍谷湖。至於嵐德希,則是前往西風邊境,為死魂地帶附近的貧民窟建置結界和清理雜合體。
但瑪漾沒說她回來了。
「她怎麼了?」
看火業梧柒陰沉著一張臉,拉薩也沒再開玩笑,語氣嚴肅起來,「她的喉返神經有受過大幅魂力修復的痕跡,這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可是很傷的。聲帶受損如果處理不好,甚至可能會留下一輩子的後遺症。但就我觀察,她應該有接受過及時治療,沒什麼太大問題。」
火業梧柒沈默不語。
「但她傷心欲絕,臭小子,我說的是實話,說真的,是不是你辜負人家了?」
「你這死禿頭給我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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