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 - 第五夜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耳中開始出現一些細碎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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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一開始斷裂、混沌，像是從另一個維度傳來，逐漸地……那些聲音開始清晰。那是我曾在驅逐附神者時反覆誦唸的經文——伊勒瑪古古經的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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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才意識到，那聲音竟是從我自己口中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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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是被恐懼擊潰的動物，應激反應讓我僵硬的跪倒在地，在意識潰散的邊緣，口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經文，如同在無盡的深淵裡，藉著那段語言拋下的繩索，一寸寸爬回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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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這段經文重覆的節奏，我的意識緩慢凝聚，我那在體內音爆中幾近破碎的視覺也開始恢復。起初一切如霧般模糊，直到輪廓聚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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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我真正「看清楚」的那一刻，我幾乎是尖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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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瑟琳就跪坐在我眼前——近到幾乎鼻尖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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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恐地往後爬行，身體顫抖、肌肉抽搐，只想與她拉開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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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裡的那「東西」不見了，但她的嘴依然張得異常寬大，彷彿那裡曾有某種難以命名的存在棲居過。嘴中空蕩蕩的，無舌、無血、無肉，猶如一根掏空的枯枝，又像是某種古老昆蟲在蛻殼後留下的脆弱外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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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整個人宛若一具風乾的空殼，只需輕輕一觸，便會碎裂為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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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拾起地上的銀鏈，手指在不自覺地顫抖。我為她做了一個簡單的祈禱，儘管我不知道祈禱是否對這樣的存在仍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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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回想，那個「祂」曾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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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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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祝福，是詛咒。祂想讓我成為這座城市的一部分嗎？不再是個體，而是血肉與迷霧的一部分。的確，那是某種意義上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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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想把我變成……附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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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是第一個經歷這一切的人。曾經有驅魔者待在這屋裡，他……是否也見到了同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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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海中升起一個最原始的問題——這城市裡的所有人，包括我，究竟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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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疑問竟從未被提出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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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頭看向那具名為「凱瑟琳」的空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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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一刻，一股劇烈的眩暈襲來，畫面層層交疊，像無數記憶與幻象交織重疊，眼壓在瞬間升高，幾乎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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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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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救命……我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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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忽然從空氣中傳來，帶著女孩窒息的恐懼。左眼開始模糊的見到一副景象——凱瑟琳，正向一名婦人伸出手，那是我在離開城市前見過的那位，呼喚凱瑟琳名字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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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跪在地上，臉上滿是淚水，緊閉雙眼，不停祈禱，彷彿只要不看見，就能逃避現實。但凱瑟琳的哭喊如此撕裂人心，刺入她的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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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那聲音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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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從她口中湧出，喉中發出不甘的咯咯聲。她瞪大雙眼，那眼神裡充滿了怨恨、恐懼與詛咒——彷彿她的死亡，是這座城市的一部分，是某種祭儀的必要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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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忽然發現，口中似乎殘留著凱瑟琳臨死前的絕望與血腥。我幾乎要嘔吐出來，趕緊抓起水壺，大口灌下冰冷的水，希望能洗去那股黏膩與腐敗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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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終於消散，我的左眼一跳一跳地脈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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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一片死寂，只剩我自己的呼吸聲在微弱的火光中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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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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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因為我無法跟這個詭異的軀殼待在同一個房子裡，而是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我：我必須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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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真相的渴望，如今成了我腦中唯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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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轉身的瞬間，腦中閃過一個驚人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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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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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我腦子裡的聲音，從我踏入這片迷霧後就消失了。它消失得如此徹底……彷彿它從未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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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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