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行 - 第六十六章遲了

　　夜話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轉眼間，月亮已然高掛在半空中，柔和的月光映照在屋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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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兩人之間傳來傳去的酒壺早已空了，只留下一個空壺放在旁邊，畢竟姜牧和上官紅翎都不嗜酒，淺酌幾杯便已然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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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寂靜無聲，只剩下夜風吹過屋簷的輕微呼嘯，那些故事講完後，兩人之間便陷入了一種沉默，這種沉默並不尷尬，反而像是濃墨在水中暈開，意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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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的故事，你相信嗎？」良久，姜牧輕聲打破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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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紅翎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抬起頭，再次望向那輪皎潔的明月，今夜的月亮，在她眼中已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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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對方口中，它不再是清冷的仙宮，而是一顆懸掛在黑暗中的巨大頑石，甚至可能……真的有人曾踏足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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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姜牧，那雙清亮的丹鳳眼在月色下澄澈如洗，映着對方的身影，也映着漫天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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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該信幾分。」她坦誠地說，聲音比平日裏更多了幾分柔和，「但我想，我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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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姜牧雖說早已看開了以往的事，但還是第一次對別人說起那個世界的事，心裡也獲得一些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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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說謝的是我。」上官紅翎拿起空酒壺，輕輕晃了晃，「你讓我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即便只是聽聞，但還是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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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起身，黑色的衣袂在夜風中輕輕飄動，宛如將要乘風歸去的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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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你早點休息吧。」她說道，準備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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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姑娘。」姜牧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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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過頭，月光下，她的眸子似比星辰更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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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後，若是覺得孤獨了，隨時可以來找我喝酒。」姜牧微微一笑，「我的故事，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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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紅翎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極淺、卻又真實無比的笑意，那笑容如同冰封千年的雪蓮，在月光下悄然綻放，足以令天地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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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她輕輕應了一聲，身影一晃，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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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見況，也輕輕躍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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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開房門，第一眼見到的便是坐在牀頭的紅萼，她一看到公子回來，便從牀頭上站了起來，迎上前去，眼中帶著幾分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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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您回來了。」她聲音輕柔，伸手想為他解下外袍，「我去為您備些熱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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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則是輕輕握住了紅萼的手，將她拉近，順勢一帶，便讓她跌坐在自己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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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丫頭，怎麼還不睡？」姜牧低頭，語氣中滿是寵溺，他和上官紅翎談了許久，平日這個時間早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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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萼臉頰微紅，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小聲道：「公子不在，紅萼睡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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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心中一暖，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剛才在屋頂，和上官教主多聊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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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萼感受到公子的溫柔，心中自然歡喜，至於姜牧剛才和上官教主在談甚麼，她根本不會去關心，喃道：「公子，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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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微微一笑，看著紅萼嬌俏的容顏，低頭吻住了那片柔軟的紅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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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一吻結束，紅萼已是氣息微喘，媚眼如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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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萼記得，公子以前問過我的理想是甚麼，當時我還沒有答案，現在有了。」紅萼在姜牧懷中抬起頭，桃花眸中迷離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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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甚麼？」姜牧摸著紅萼的小腦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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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曾經對我說過，想要保護身邊的人，過著幸福的生活。」紅萼抿嘴笑了笑，「我沒有那麼大的願望，我只想永遠跟在公子身旁，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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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心中微微動容，一時間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摸著她柔順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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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萼見公子沒有回應，還以為公子對她的這個「理想」感到不滿意，低聲地道：「公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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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見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伸手輕撫她的臉頰，笑道：「傻紅萼，這也是我之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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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萼眼中閃過喜悅，緊緊摟住姜牧的脖子，將臉埋入他肩窩，「那公子可要一直把我帶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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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自然。」姜牧拍拍她的後背，問道：「現在困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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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萼一聽，自然明白公子的意思，頓時臉如桃花，低聲道：「今天攻城都沒有出甚麼力，紅萼……紅萼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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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火輕輕一晃，映出交疊的身影，將這戰地孤鎮的夜晚，染上了無盡的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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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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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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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牀後，姜牧便來到了地牢之中，石門鎮雖然規模比不上一般的大城，但基本的配置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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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牢中陰森潮濕，彌漫著一股腐臭的氣味。姜牧皺了皺眉，緩步走到了最深處的牢房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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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房門前有幾名青海士兵看守著，他們見到姜牧到來後，立刻挺直身板，恭敬行禮道：「世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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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微微點頭，目光透過鐵柵欄，看向牢房內那個身形狼狽卻，仍透着一股倔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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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問到甚麼嗎？」姜牧轉身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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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世子的話。」一名士兵抱拳答道：「他說他叫許文昭，是這石門鎮土生土長的人，因看不慣官府的橫徵暴斂，才憤而加入了叛軍。還說，因為這鎮上就他讀的書最多，識文斷字，所以才被推舉為首領，負責管理鎮中事務和糧草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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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聽完，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他緩步走到牢房前，隔着冰冷的鐵柵欄，靜靜地打量着裏面的中年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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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文昭靠在牆角，閉着眼，似乎在假寐，但微微顫抖的眼皮卻出賣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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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文昭？」姜牧的聲音平淡，卻清晰地傳入牢房的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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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文昭猛地睜開眼，冷哼道：「要殺便殺，何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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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沒有理會他的話，反而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既然是本地人，那你可知鎮西面那座山神廟，供的是哪位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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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文昭一愣，顯然沒料到會有此一問，他眼神閃爍，強自鎮定道：「不過是些鄉野傳說，我輩讀書人豈會理會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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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他帶到書房裡。」姜牧沒有多說，而是轉身對身旁的士兵吩咐道，「鬆了綁，給他一杯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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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們雖有不解，但還是立刻遵命，將一臉錯愕的許文昭押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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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內，燭火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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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文昭坐在客座上，面前擺着一杯冒着熱氣的清茶，他雙手雖不再被捆縛，卻依舊緊緊地放在膝上，神情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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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坐在主位，沒有急着開口，只是靜靜地看着他，那目光平靜如水，看得許心昭暗自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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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茶吧。」良久，姜牧才輕聲道：「牢房裡可沒有這麼好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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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文昭猶豫了一下，還是敵不過口渴的感覺，端起了茶杯，輕嗅一下，確定是自己常飲的茶種，才淺啜一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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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手。」姜牧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像是一個山鎮讀書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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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文昭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顫，茶水險些灑出，他下意識地想將手藏回袖中，卻已然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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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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