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熊的小公主 - 目擊者：楊雨琪

傳說，這世上，

有兩個跟妳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妳與另外兩個人千萬不能相遇，

當三個一模一樣的人相遇之時，

將發生毀滅性的災難，

你相信嗎？

本來，我是不信的⋯⋯

對我媽來說，

我爸應該是個十足的混蛋吧！

為了小三拋棄妻女，的確是挺混蛋的！

在我的記憶中，他外遇之前，他是個好爸爸，

在他有另一個孩子之前，他很疼我。

事實上，

我媽鬧起來確實是挺讓人火大的，

雖然我爸會跟我媽吵架，

但他從來沒對她動過手，

摔了家門，幾天不回家，頂多就這樣，

最後他摔了離婚協議書，再也不回家。

但那個人不一樣，

他會對我媽動手，

激動起來還會掐我媽的脖子，

直到我媽的臉紅到發紫，他才放手。

我那時候才知道，

當妳被掐到瀕臨死亡的程度後，

妳會留下滿臉的紫斑，

而且得過很久很久才會消退。

我媽有一段時間都戴著全罩式遮陽帽出門，

有人問，

她就笑說她怕曬、紫外線傷皮膚之類的，

我很好奇，

藏在全罩式遮陽帽後面的她，

究竟是什麼表情？

即使如此，她還是離不開那個人，

對我爸，她吵得這麼兇，

對那個人卻愚蠢地服從。

我爸媽離婚後，

某天，我媽帶了第一個叔叔回來，

那天晚上，我遇到了黃子晴。

在漆黑的房間裡，

四週的聲音會特別清晰，

我和她窩在一起，

熱烈討論我媽那古怪又陌生的聲音，

那個謎底，直到我在性平課上才得到解答。

我和黃子晴相處愉快，而且親密無間，

我們有著某種默契，

與學校相關的人事物，我負責出面，

其他時候都是她去處理，

這個平衡，直到媽媽遇到那個人才打破。

她出現的時候還不叫陳子晴，

她只是一個和我們長得一模一樣的無名氏，

記得那個傳說嗎？

她的出現讓我很慌張，

很多時候，她自己會跑出去，

這種時候，

我和黃子晴會很有默契地躲起來，

我觀察了好久，

發現她似乎完全不知道我們的存在，

這個發現讓我安心許多，

三個一模一樣的人，

不會相遇。

說起來也奇怪，

她在面對學校的人事物時，

會自動去睡覺，

但面對那個人的時候會自動跑出去。

當我媽說要和那個人結婚的時候，

激動到說不出話來的人是她，

我和黃子晴也說不出話來，

黃子晴說過原因了吧？

在外頭替我們激動到不行的陳子晴，

強迫我們一起上了賊船。

媽媽懷了小混蛋之後沒多久，

那個人爬進了我們的公主帳裡，

直到那一刻，我才發現，

她，什麼都知道。

所以，黃子晴被拉出去當了竹筍。

之後，那個人不定時地爬進公主帳，

再之後，門口的那雙腳影，

會跟著那個人出現。

那晚，竹筍日。

黃子晴和我都不肯出去，

陳子晴，當了竹筍。

當三個一模一樣的人相遇之時，

將發生毀滅性的災難，記得嗎？

更何況是三個一模一樣的人起了衝突？

當完了竹筍，她沒有動，

她躺了很久很久⋯⋯

直到客廳再也沒有聲音，

她去了我媽的房間，叫醒她，請她擦藥。

她和平常一樣，問我媽：

「媽媽，什麼時候才能抓到大壞蟲？」

我媽對她說：

「大壞蟲不好抓，晴晴乖，

擦藥就會好，不抓蟲也沒關係。」

她沉默了好久好久⋯⋯

「媽媽，我餓了！」

我媽擦了擦眼淚，對她點了點頭，去了廚房。

她，去了那個人的農具倉庫走了一圈，

然後，回到我媽的房間，

將枕頭壓在小混蛋臉上，

直到他沒動靜，就靜靜地坐在床沿，等我媽。

那個人常叫陳子晴去除草，

剛開始，她不會使用鐮刀，總是只割掉雜草，

那個人教她：

「手握刀柄，刀尖向下，插進土裡，

刀柄往前推，就能將雜草的根挖出來。」

那晚，我才發現，陳子晴真的很會挖雜草的根。

我媽爬出了房間，直到斷氣。

我看出了，她的眼神說，她懂，

她也明白了，陳子晴一直都懂。

那個人，光著屁股醉癱在沙發與茶几之間，

她俯視了他許久：

「叫你爸爸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

接著，她直接挖了根：

「爸爸，你說過，根一定要挖乾淨，

不然雜草會一直長出來，對嗎？」

她將癱軟的竹蛆割下來，塞進那個人的嘴裡：

「爸爸，犯錯了，就要接受懲罰⋯⋯

你看，我都記得喔！你教過的，我都，記得。」

她洗乾淨了雙手，擦乾，

將手指頭纏滿透明膠帶，

撕下「歡迎我的小公主，子晴寶貝！」的海報，蓋在那個人的臉上。

「砍下去的時候，不能猶豫，這樣切面才會漂亮。」

放在我們房門口的雙腳，切面，很漂亮。

她，真的很擅長，那個人教的，她真的都記得。

她把大黑熊從房裡拖出來，

用刀劃開大黑熊的肚皮，

將它肚子裡的棉花全部掏出來，

灑得家裡到處都是，

沒多久，那個人，跟大黑熊一樣。

然後，她拖出了沒動靜的小混蛋⋯⋯

比起房門口切面漂亮的雙腳，

小混蛋似乎更不費力。

「兒子耶！以後老子的一切都會留給你！

你是老子的心肝，是老子的命根子啊！」

她，完成了那個人的願望。

她將手上的膠帶撕下來，洗乾淨，

剪成小段，混進了書桌上的紙簍裡，

然後回到客廳，抓著大黑熊，靜靜地看著⋯⋯

我不確定她在看什麼，

我甚至感覺不到她有沒有在思考。

黃子晴什麼都不知道，

從她拒絕當竹筍的時候，

她就去睡了！

真是個幸運的孩子。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

直到阿美姨嬤坐在我家門口尖叫，

陳子晴的開關才被打開，

再後來，趙伯來了，

她倒下的瞬間，我覺得，很逼真。

傳說，

當三個一模一樣的人相遇之時，

將發生毀滅性的災難⋯⋯

我現在相信了！

本來，我以為她是最後一個出現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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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擊者：楊雨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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