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岸如夢 - 中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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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半年過去了，白芊羽每天都不辭勞苦地查看玉卷，希望能在裏面探出百月花的下落，誰知這藏書閣之大，非常人能想像，想找百月花的下落，根本是大海撈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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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當空，夜色降臨，秋風掠過了她長長的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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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撓腳坐在了桃葉樹下，左手托着一個白色小瓶子，右手往裏面掏出一點點白色粉末，放在一個銅色天秤上，正小心翼翼地量度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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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她立志不要再被這中秋所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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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中秋時，四周都是小孩子歡快的笑聲。而她，卻總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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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次，冬兒姑姑嘗試過帶她出去好好玩上一玩，可是街上的景象把她逼得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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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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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得很輕很輕，但寒玥還是聽到了，他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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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的眼睛本就很大，專注的時候就更水靈靈的，輕柔的頭髮垂在耳側，在風中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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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他們都出去了。中秋節是一年唯一一天能下山與家人團聚的時候，你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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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抬起頭，嘖的一聲，道：「一年一度，多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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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早上一口氣喝了兩罈酒，佳節之下竟然在調藥。「你在幹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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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道：「調迷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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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坐了下來，斜眼看着她。這……太不對勁，她居然不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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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看了他一眼，笑着道：「你不出谷？」寒玥淡淡地道：「我從來不走。」白芊羽奇道：「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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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想了一下，道：「沒必要。我父親與我關係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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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很平和，好像這件事沒有半點奇怪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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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問：「那你又為何不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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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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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默默地坐了下來，看着她手中的粉末，道：「你那些稀奇古怪的毒，都是這樣一手調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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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笑了笑，道：「甚麼稀奇古怪，我這些寶貝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調的，你別想着向我要，我可不是那麼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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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微微一怔，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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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高傲地看了他一眼，道：「知道就好。我平生，最恨自視過高的人。」寒玥暗暗嘆了口氣，那不可一世的靈魂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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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默默地坐了一會，白芊羽握住天秤，瞟了寒玥一眼。「你怎麼總是這般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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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回答道：「沒甚麼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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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道：「哦。」她思量了一會，抬起頭時雙眼閃閃發光，道：「水界是不是像他們說的那樣，滿天海藍色雲彩，路徑鋪滿淡粉的人魚珠，每棟房子都精心設計？就好像是一個海底皇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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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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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才聽他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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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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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陣沉默，才聽他突然低聲地道：「你讓我想起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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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嗤笑道：「不會是你母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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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的眼神一凝，別過目光，強行忍了那罵她一頓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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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一個朋友的妹妹。這次進谷，她也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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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看着他，忽發奇想，道：「那個妹妹……不會是個才女吧？高高瘦瘦，挺討人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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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霍然抬頭，道：「你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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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斜眼瞪着他，心中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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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的嘴角微微勾起，道：「她叫沐琴。難道……我朋友信裏寫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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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見他嘴角那抹不懷好意的笑容，心底發毛，道：「你知不知道，當一個從來都只是冷着臉的人突然笑起來，還笑得那麼壞的時候，會令人家覺得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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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我本不是一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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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臉上笑容一滯，點足向後翻了個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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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收起笑容，道：「幹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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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們保持這樣的距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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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愣愣地看着她，過了好一會，才若有所思地道：「我開始覺得他所描述的那個笑裏藏刀、假仁假義、卑鄙無恥、所作所為奇怪至極的小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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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低頭笑道：「是嗎？從未有人這樣說過我。想來，我一直想製造的形象終於成功落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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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怔了一下，本想好好損她一下，怎知她居然……這樣心甘情願地成為一個小人。他無話可說，站了起來，緩緩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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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正要坐回本來的位置，忽醒起一事，叫道：「慢着！你覺得我像那個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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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只是轉頭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她眼中欲噴火，吼道：「我跟那個女人若有一分相似之處，我就不叫白芊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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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瞥了她一眼，道：「我怎麼覺得越來越像？」白芊羽氣得雙頰發紅，神丹內的毒藥又躍躍欲試，只要他多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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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極識時務地開門走進小屋，拋下一句：「算了算了，不像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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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心中一愣，氣得一拳打上桃葉樹的幹上。噹的一聲，她氣道：「這個寒玥，平日不說話時已經氣人，不料一開口說話是那麼那麼那麼的氣人！他就是不露餡的辣包子！外面看上去那麼好吃，誰知道會嗆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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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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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疑惑地看着樹幹。為甚麼打上去……會傳來這麼奇特的聲音？難道說，藏書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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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腦中閃過一閃希望，想也不想，衝進房子，四處張望，寒玥不在，應該躲進藏書閣了。她笑了一下，奔進藏書閣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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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小心翼翼地走下了兩級石級，摸了摸一邊的木壁，心裏數着剛剛樹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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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這裏。」她點了點頭，手指要在木壁上敲，誰知手指卻直接穿過了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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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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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二指，一道深紫色的光射向木壁。幻影立時破碎，露出一個暗格。暗格內藏着一棵藍光閃閃、像手掌般大的花，安安靜靜的，像是在等待着發光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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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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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百月花的花瓣，終於下定決心取了出來，反手收入神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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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幹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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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一驚，向後轉身，只見寒玥在石級之下撓着手，冷冷地仰視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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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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