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家執刑堂深處,空氣像是凝固的鐵塊,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跳動的燭火在冰冷的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那些雕刻的暗紋彷彿活了過來,變成一雙雙無聲的眼睛,冷漠地注視著堂下發生的一切。
林天德面無表情地端坐在主位上,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扶手。
他身側,林家執刑堂主事林魁像一尊沒有溫度的雕像,黑色長袍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只有腰間那塊象徵身份的玄鐵令牌偶爾反射出幽冷的光。
這執刑堂,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家族內部的齷齪事、見不得光的手段,大多都在這裡了結。
這裡的修士,個個都是玩弄人心、拷問靈魂的好手,什麼靈識震懾、攝魂問心,不過是家常便飯。進了這裡,想藏住秘密?
呵,比讓鐵樹開花還難。
此刻,堂下正跪著一個篩糠般抖著的倒楣蛋——陳老三。
他雙手被一條泛著微弱電光的黑色靈索綁得結結實實,那玩意兒不僅能封住靈力,據說還能在你試圖撒謊的時候給人來點「驚喜」,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林魁面無表情地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抹幾乎透明的靈光,低沉的咒語如同毒蛇吐信般響起:「心鑑之印,勘破虛妄——攝魂問心術!」
靈光如水蛭般鑽入陳老三的額頭,化作一個淡淡的符文烙印。
這玩意兒不直接搶記憶,但能聽到靈魂的「心跳」,如果中招的修士說謊,它就「報警」。
「最後問你一次。」林天德的聲音像是淬了冰,冷得掉渣,「你跟那個趙修,到底牽扯了多少人?他背後是誰?」
陳老三渾身一哆嗦,額頭上的冷汗跟下雨似的往下淌。
那額頭的符文彷彿有千斤重,壓得他心神欲裂。「回、回三長老…小人…小人真不知道別的啊!」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那趙修…他就讓小的…告訴他…茶園巡邏的空子,還有…靈茶啥時候入庫…別的,別的他啥也沒說!小人就是個傳話的啊!」
林魁眼皮都沒抬一下,淡淡道:「回稟三長老,魂波無異常波動。他沒撒謊。」那平靜的語氣,彷彿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廢物。」林天德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線索到這裡又斷了。
「趙修那王八蛋死得太乾脆,直接被空間裂縫吞得渣都不剩,想搜魂都找不到對象。這批靈茶的下落,還有他背後的『萬藥盟』到底耍什麼花招?」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目光落在林魁身上:「攝魂問心術,不會出錯?」
「絕無可能。」林魁語氣篤定,「除非…趙修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這個傳話的知道太多。找個蠢貨當棋子,自己隱於幕後,這手段,倒也常見。」
林天德面色沉重,冰冷的目光在陳老三身上刮過,彷彿在看一塊無用的頑石。
沉默片刻,他揮了揮手:「押下去,關進水牢,再好好『問問』。就算是個棋子,也得把最後一點價值榨乾淨。」
「是!」兩名執刑堂弟子上前,像拖死狗一樣把癱軟的陳老三拖了下去,消失在更深的黑暗中。
堂內重歸死寂。
林天德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空蕩蕩的大堂,聲音低沉而威嚴,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這件事,沒完。趙修死了,但偷走的靈茶還沒找回來。這背後搗鬼的勢力…哼,早晚有一天,我會把他們揪出來!」
林魁微微頷首,沉聲道:「屬下已與萬藥盟的公開聯絡點通過氣,他們堅稱組織內並無趙修此人,更不承認與此事有關。天律司那邊的修士登記記錄也查了,同樣沒有趙修的名字。看來,此人身份是偽造的,『萬藥盟』的關聯,也可能是故意拋出的煙霧彈。能拿出『裂界盤』這種空間法器,哪怕是殘次品,也絕非一般散修能做到。這潭水…比我們想的要深。」
林天德目光深邃,眼底湧動著一絲隱隱的不安和殺機。
「靈茶丟失,線索中斷,趙修的死更是把水攪得更渾。這背後,到底是誰在布局?」
清晨的竹雲鎮,總算透出點劫後餘生的平靜。
林家府邸裡,林銳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骨頭縫裡都透著一股舒坦。
昨晚那一架打得是真他娘的累。
雖然沒真刀真槍地掛彩,但精神高度緊張,比他前世連追三天出軌勞工們還耗費心神。夢裡都還是趙修那張猙獰的臉和滋啦作響的雷火。
「操,這修仙界,真不是鬧著玩的。」林銳揉了揉太陽穴,翻身下床,「沒點真本事,光靠腦子和小聰明,遲早得被人按在地上摩擦。要不是月瑤姐和林虎大哥及時趕到,我這剛『二進宮』的小命,昨天就得交代在那兒了!」
他晃晃悠悠地走到院子裡,空氣清新,帶著竹葉特有的味道。他隨手拿起角落裡放著的練習木樁,開始活動筋骨。
拳腳生風,動作流暢。
雖然體內那點可憐的靈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經過這段時間的鍛鍊,他明顯感覺到身體的協調性和力量都提升了不少。
「雲步輕移!」他低喝一聲,腳下步伐變幻,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小小的院落裡穿梭,帶起一陣微風。
這套結合了他前世Go-Go舞技巧和這個世界體術的步法,越來越得心應手。
正當他練得起勁,微微出汗時,眼角餘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是林天德。
林銳停下動作,調整了一下呼吸,走上前去,拱手行禮:「三叔。」他心裡嘀咕:這位大佬又來幹嘛?不會又有什麼么蛾子吧?
「起得挺早。」林天德負手而立,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似乎在評估什麼,語氣倒是聽不出什麼情緒,「昨晚睡得可好?」
「托三叔的福,睡得挺沉。」林銳答得滴水不漏,心裡吐槽:能不沉嗎?差點就長眠了好吧!「三叔今日前來,可是有事吩咐?」
林天德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姿態隨意,眼神卻依舊銳利,彷彿能看穿人心。
「靈茶雖然沒找回來,但你揪出了內鬼,逼死了主謀,也算是了結了此事。」他頓了頓,看向林銳,「按規矩,任務算是完成了。」
林銳挑了挑眉,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和一點點委屈:「哦?我還以為沒找回靈茶就算失敗了呢,正準備領罰。」他這話半真半假,既是試探,也是給自己留條後路。
「哼,少在我面前耍滑頭。」林天德嘴角似乎勾起了一絲極淡的弧度,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任務看的是過程,也是結果。你查清了緣由,清除了內患,雖有疏漏,但功大於過。」
說著,他從袖中取出那塊象徵長老身份的令牌。
「玉牌拿來。」
林銳依言從懷中取出自己的註冊修士玉牌。
林天德將令牌輕輕覆蓋在林銳的玉牌之上,指尖靈光微閃,低聲念道:「靈網為鑑,功過自有論斷——歸檔!」
嗡——
兩塊玉牌同時微微一震,一道明亮的淡金色光芒,如同活物般從林天德的令牌中湧出,順著那無形的聯繫,緩緩注入林銳的玉牌。
剎那間,一股溫潤、精純的能量洪流,如同醍醐灌頂般湧入林銳體內!這股能量彷彿久旱逢甘霖,滋潤著他那乾涸的經脈。
林銳只覺得渾身一震,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丹田內,好像有些許靈氣在運轉。
與此同時,他手中的玉牌表面光芒流轉,那代表著任務完成和修為提升的靈紋變得更加清晰、深邃。
「我靠!這經驗值…有點猛啊!」林銳心中狂喜,但面上依舊保持著平靜,只是默默感受著體內的變化。
林天德將令牌收回,看著林銳玉牌上的變化,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靈網恢恢,疏而不漏。你這次的表現,超出了預期,靈網給予的回饋自然也更豐厚。」他淡淡解釋道,「這是對你智慧和勇氣的嘉獎。繼續努力,或許真能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
林銳心中暗道:「果然,高風險高回報!殺怪…不對,是解決事件,果然是升級最快的方式!只要操作得當,利用好靈網規則,我這『廢柴』體質也不是不能逆襲!」
林天德看著林銳那若有所思、眼底閃爍著精光的樣子,心中那點原本的輕視又淡了幾分。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沉甸甸的布袋,隨手拋給林銳。
「喏,這是額外的獎勵,五百靈石。」林天德語氣隨意,彷彿只是扔出一袋尋常石子,「你這次,算是給林家長臉了。拿著,別跟我客氣。不過,」他話鋒一轉,「靈石雖好,也得用在刀刃上。怎麼花,你自己掂量。」
林銳接過布袋,入手沉甸甸的,裡面靈石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五百靈石,對現在的他來說,絕對是一筆巨款。
他立刻明白了林天德的潛台詞。
「多謝三叔。」林銳將布袋收好,「我會好好利用這筆靈石,為接下來的考核做準備。」
果然,林天德點點頭:「你知道就好。別忘了,一個月後的內堂考核。這次,你必須證明自己,不是那個只能靠『祖宗顯靈』博眼球的廢物。」他目光一沉,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這靈石,是給你機會。抓不住,可別怪家族無情。」
林銳垂眸,看著自己剛剛提升了一絲的玉牌,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三叔放心。」他抬起頭,眼神平靜而堅定,「這一次,我絕不會讓您失望。內堂弟子的名額,我,要定了!」
林天德看著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野心和自信,微微一怔,隨即冷哼一聲,不再多言,拂袖轉身離去。
林銳站在院中,掂量著手中沉甸甸的靈石袋,感受著體內那股新生的、雖然依舊微弱但充滿活力的靈氣。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看來,這修仙界的『遊戲』,才剛剛開始啊。」
今日竹雲鎮的街道,那叫一個熱鬧非凡,人聲鼎沸,靈氣波動此起彼伏,簡直跟趕大集似的。
林銳揣著剛到手的五百靈石巨款,正琢磨著去哪兒揮霍一下,哦不,是為即將到來的考核添置點裝備,結果剛走沒幾步,就發現自己成了全鎮人民視線的焦點。
那些個眼神,嗖嗖地往他身上戳,好奇、探究、羨慕忌妒恨……
林銳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他們在議論啥。
果不其然,各種版本的「靈茶失竊案破案傳奇」在人群中瘋狂傳播,而且……這八卦味兒,簡直濃得能嗆死人。
「哎,聽說了沒?林家那個林銳,就那個之前差點掛掉又活過來的小子,他居然把靈茶失竊案給破了!」
「啥?就他?那個連秘法啟蒙都沒到的?吹牛吧!我賭五塊靈石,肯定是林月瑤大小姐查出來的,他就是個跟班蹭功勞的!」
「哎喲喂,你這消息也太滯後了!我三姑婆的鄰居的兒媳婦在林家幫傭,她親耳聽說的!是林銳主導的!說是他腦子靈光得很,幾下就識破了內鬼的詭計,還設了個陷阱把那個外來的賊修給坑了!」
「真的假的?!那賊修聽說可是個雷火雙修的高手,叫什麼趙修,跟那個什麼萬藥盟有關係!林銳怎麼可能打得過?」
「誰說他打了?人家靠的是智慧!懂嗎?智慧!聽說他幾句話就把那趙修說得啞口無言,然後林月瑤大小姐才出的手!」
「不對不對!我聽到的版本是,林銳其實深藏不露,關鍵時刻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實力,一招就把趙修給秒了!」
「拉倒吧你!我聽到的版本更靠譜!說是林虎隊長神兵天降,一刀就把趙修的胳膊給卸了!那場面,血呲呼啦的,賊霸氣!」
「我靠!林虎隊長出手了?那可是林家護衛隊的頂樑柱啊!他怎麼會親自下場?」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聽說啊,林虎隊長一直很看好林銳,覺得他雖然修為不行,但是骨骼清奇,是塊好苗子!這次是特意去保護他的!」
「真的假的?那林月瑤大小姐呢?我聽說她也一直護著林銳,還為了他跟趙修打得天昏地暗,連壓箱底的法器都用出來了!」
「我滴個乖乖!林月瑤大小姐和林虎隊長都在護著他?這林銳到底什麼來頭?難道是林家隱藏的什麼秘密武器?」
「什麼秘密武器!我看他就是林家的團寵!沒跑了!你想想,雖然爹失蹤,娘早死,但是現在又是長老看重,又是天才堂姐護著,連護衛隊長都為他出頭!這不是團寵是什麼?!」
「……哇靠!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有點道理!這妥妥的是逆襲廢柴流主角修士錄啊!」
「那你們說,林銳會不會對林虎隊長或者林月瑤大小姐…那個啥…報個恩啥的?」
「報恩?比如…以身相許?」
「噗——!你可拉倒吧!不過話說回來,這林銳最近風頭是真勁啊。這下內堂考核,估計是穩了。」
「嘿嘿,我更好奇的是,趙修那傢伙死前到底喊了啥?我聽到的版本是『我幹你老母,有人坑我!』,還有個版本是『林家的小子,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到底哪個是真的?」
「管他哪個是真的,反正林銳這下是徹底出名了。啧啧啧,這人生啊,真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起起起起……」
——
林銳:「……」
他站在街角陰影裡,默默聽著這群想像力堪比修仙界狗血話本編劇的吃瓜群眾們激情討論,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
團寵?還他媽以身相許報恩?你們這腦洞不去寫情緣錄真是屈才了!
還有趙修那遺言,怎麼還帶版本更新的?老子當時就在場,明明喊的是「殘次品」和「騙我」好嗎?!
「得,我就出來買點東西,愣是給我安排了一出『廢柴少爺逆襲記之全家都愛我』的大戲。」他忍不住扶額,低聲自語,「這竹雲鎮的八卦傳播速度和離譜程度,簡直秒殺前世洛杉磯那些娛樂小報啊。」
他搖搖頭,正準備換條路走,身後卻忽然傳來一個熟悉又讓人頭皮發麻的、帶著幾分輕佻的聲音。
「喲,這不是咱們王家的…呃,前未婚夫嘛?怎麼一個人在這兒聽牆角?莫非是在回味自己最近的光輝事蹟?」
林銳腳步一頓,頭皮條件反射地微微一緊。
王霆。
這個名字一冒出來,林銳腦海裡那些關於原身被捉弄的記憶就跟開了閘似的往外湧。
往飯裡摻辣椒粉都是小兒科,更過分的是在練武場上故意使絆子,還美其名曰「幫未來弟媳適應王家嚴酷的訓練環境」。
那一口一個「林小銳」、「未來王家媳婦兒」的調侃,配上他那副吊兒郎當、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嘴臉,簡直就是原身童年陰影排行榜前三的存在。
林銳深吸一口氣,壓下那點不爽,轉過身,臉上掛起營業式假笑。
抬眼打量。嗯,還是那副招搖過市的德行。
眉眼銳利,帶著幾分放蕩不羈的痞氣。腰間掛著那個鼓鼓囊囊、一看就塞滿了靈石和各種零碎玩意兒的儲物袋。身上的衣袍倒是換了件新的,深藍色滾金邊,依舊不好好穿,衣襟半敞著,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和結實的胸肌。
哎,這傢伙,走哪兒都像只開屏的花孔雀,生怕別人注意不到他。
「怎麼,王大少爺今天又閒得沒事幹,特意來找我聊天敘舊?」林銳挑眉,語氣不鹹不淡。
「聊天敘舊?」王霆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誇張地湊近一步,濃密的睫毛下,那雙眼睛帶著毫不掩飾的興味上下打量著林銳,「我說林小銳,你這死而復生後,不光膽子大了,嘴皮子也利索了不少啊。怎麼,真以為『祖宗附體』了?」
林銳皮笑肉不笑:「對呀,你要不要也試試,哦,對了,才想起來,這祖宗顯靈它不批發哈。」
王霆:「?」
王霆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毫不客氣地伸手拍了拍林銳的肩膀,力道不輕,帶著幾分故意的親暱和試探。
「哈哈哈!好小子!果然有種!我就喜歡你現在這帶刺兒的樣子!」他笑得前仰後合,彷彿真的被林銳逗樂了,「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說真的,你這次幹得漂亮!那姓趙的,我之前也偶遇過,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死得好!」
林銳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所以,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當然是來恭喜你啊!」王霆一臉「真誠」,桃花眼彎了彎,「順便,再替你好好罵罵我那個不開眼的堂弟。」他說著,還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語氣誇張,「啧啧啧,你說王若寒那小子,是不是眼睛被蛤蟆糊了?放著你這麼個有趣的人不要,非得去舔那些個…咳,算了不提也罷。我都替你不值!當年他對你那叫一個寶貝,結果呢?一看你修煉不行,翻臉比翻書還快!這種重利輕義的傢伙,簡直丟我們王家的人!」
林銳挑眉,涼涼地看著他:「所以,你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跟我一起罵王若寒?」
王霆一本正經地點頭,彷彿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那當然!罵他我能罵一天!不過光罵多沒意思,走,哥帶你去醉仙樓喝一杯!聽說他們最近新到了一批『醉夢仙霖』,後勁兒特別大,最適合…嗯,慶祝劫後餘生了!」
林銳本來想直接拒絕,他可沒興趣跟王霆這種一看就沒安好心的傢伙喝酒。
但「醉仙樓」三個字,卻讓他心中微微一動。
腦海中,浮現出原主零星的記憶碎片——
那時候,他還很小,父親林雲天偶爾會帶他去醉仙樓吃飯。
那高大的酒樓,熱鬧的人群,香氣四溢的靈食……父親會笑著摸他的頭,給他點他最愛吃的糖醋靈魚,還會偷偷給他倒一點點果子酒,讓他嚐嚐「大人的味道」。
那時候的陽光很暖,父親的笑容也很暖,他以為那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思緒被拉回現實,林銳輕輕吐出一口氣,心頭那點莫名的悵然被壓下。他看著王霆那張寫滿了「快跟我走」的臉,忽然改變了主意。
「行啊,」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去就去。不過,說好了,這頓你請。」
王霆眼睛一亮,立刻勾住林銳的肩膀,哥倆好似地往醉仙樓方向走,嘴裡還嚷嚷著:「沒問題!今天我請!不過下頓你得請我,就當是你完成任務的慶功宴了!」
林銳嗤笑一聲,懶得理他:「你堂堂王家大少爺,儲物袋鼓得跟懷了崽似的,還好意思讓我請客?」
王霆一臉理直氣壯:「那不一樣!你那可是家族獎勵,意義非凡!我這是沾沾你的喜氣!」
「滾。」
兩人就這麼勾肩搭背,說說笑笑,當然主要是王霆在說,林銳偶爾怼一句,朝著醉仙樓走去。
這副「親密無間」的模樣,落在街道兩旁那些時刻準備著捕捉最新八卦的修士眼中,簡直不亞於平地驚雷。
「我沒看錯吧?!林銳跟王霆?!他們倆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哇靠!這什麼情況?王霆以前不是最喜歡欺負林銳的嗎?還老拿他和王若寒的婚事開涮!」
「難道…難道林銳這是要報復王若寒,所以先拉攏了王霆?!這手段可以啊!」
「不對不對!你們看王霆那眼神!那勾肩搭背的姿勢!我怎麼覺得…有點那啥呢?」
「嘶——!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有點!難道說…王霆他…對林銳…?」
「天啊!大新聞!勁爆大新聞!快!快去告訴曲大小姐!她那《情緣錄》又有新素材了!這次是相愛相殺的兄弟反目(偽)加橫刀奪愛(?)戲碼!」
就在一片充滿驚悚猜測的八卦聲浪中,林銳和王霆並肩走進了醉仙樓那扇雕著龍鳳呈祥圖案的華麗大門。
踏入醉仙樓,一股濃郁的靈酒香氣混合著各種靈膳的誘人味道撲面而來,直衝鼻腔。
但今天的醉仙樓,氣氛明顯不對勁。
往日裡主要是修士們三三兩兩喝酒吹牛、交換八卦、偶爾做點小買賣的地方,此刻卻人聲鼎沸,熱鬧得跟過年搶頭香似的。
大廳中央,那個原本用來給樂師彈小曲兒的雕花木質擂台,被重新布置了一番,紅綢彩帶掛得到處都是,俗氣中透著點喜慶。
擂台四周更是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修士、各家子弟擠得跟沙丁魚罐頭似的。就連二樓那平時只有貴客才能上去的雅間欄杆邊,都趴滿了腦袋,一個個伸長脖子往下瞅。
甚至連角落裡幾個平時看著就不好惹、氣息陰冷的散修,都罕見地沒找地方喝酒,而是抱著膀子,饒有興致地盯著擂台。
擂台上方,扯著一張巨大的、繡著流雲紋的帷幕,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五個大字——「步影靈舞大會」。
那字寫得銀鈎鐵劃,還隱隱透著一股靈氣波動,一看就是下了本錢的。
王霆見林銳一臉「這什麼情況」的懵逼表情,嘴角一勾,用手肘撞了撞他,半帶戲謔地調侃:「嘿,你小子運氣不錯啊,趕巧了!今天可是『步影靈舞大會』的初級賽日,一年一度給那些還沒入門的小菜鳥們露臉的機會。要是再晚幾天,等那些真正的大佬下場,估計咱倆連站票都搶不著。」
「步影靈舞大會?」林銳挑眉,這名字聽著…有點耳熟,好像在原身的記憶角落裡扒拉出來過,但具體是啥,印象模糊。「跳大神比賽?」
王霆被他這形容逗樂了,隨意地折了折袖口,往旁邊一根刷著朱漆的柱子上一靠,擺出個十足的世家紈絝子弟的閒適派頭,笑道:「跳大神?虧你想得出來!這是『舞修』的場子,懂嗎?每年醉仙樓都搞這麼一回,給那些走『以舞入道』路子的傢伙們一個比劃比劃的機會。」
他頓了頓,看著林銳依舊帶著點兒迷茫的眼神,好心解釋道:
「舞修可不是那些扭腰擺臀的花架子。人家那是正兒八經的修煉體系,講究身法、靈氣、韻律三合一。身法得跟鬼影子似的輕,步法得跟雲彩似的飄。厲害的舞修,跳著跳著就能引動天地靈氣,要嘛是打出炫酷的法術,要嘛是加持牛逼的戰技,反正挺邪乎的。」
「所以,他們今天這是在比劃啥?靈氣廣場舞?」林銳看著擂台上,幾個穿著飄逸舞衣的年輕男女正踩著鼓點,騰挪旋轉,腳下時不時還真冒出點微弱的靈光,看著挺像那麼回事。
「今天是『初級賽』。」王霆撇撇嘴,顯然對這種級別的比試不怎麼看得上眼,「參賽的都是些還沒突破到『秘法啟蒙』(一級)的小傢伙,連正式修士都算不上。比的就是誰對靈氣的掌控更熟練點,步法更連貫點,還有誰更能跟這天地間的靈氣『眉來眼去』,產生點共鳴。」
他指了指擂台邊上放著的一個玉盒,「看見沒?頭名的獎勵——『補氣膏』。這玩意兒對這些剛摸到門檻的小菜鳥來說可是好東西,能幫他們穩固體內那點可憐的靈氣,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臨門一腳,踹開修煉的大門。」
林銳眯起眼,靜靜地看著擂台上那些舞修的身影,眼神裡透出一絲複雜的情緒。
步法靈動、氣韻流轉,身體隨著靈氣的牽引而舞……
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了。
他曾經是洛杉磯霓虹燈下最耀眼的「星」,在勁爆的節奏和迷幻的燈光中,他的身體就是最精準的樂器。每一個扭動,每一次肌肉的收縮,都完美地踩在鼓點上,掌控著全場的呼吸與目光。他深知,舞蹈的精髓從來不只是技巧,而是控制——對肌肉、對節奏、對力量,甚至是對觀眾情緒的極致掌控。
而現在,擂台上這些所謂的「舞修」,他們施展的舞步,雖然多了「靈氣」這個玄乎的玩意兒,但其本質,不還是對身體的運用和掌控嗎?
只是驅動力從音樂節奏變成了靈氣波動而已。
「……有點意思。」他低聲喃喃,眼底深處浮現出一抹躍躍欲試的興味。
如果他還在前世那個舞台上,用這些「舞修」的步法,他能即興編排出十套不重樣的表演,保證比他們現在跳得更燃、更炸。
但這裡是修仙界,他們的「舞」,帶著修煉體系的邏輯和規則,或許……能玩出點新花樣?
「怎麼?看出門道了?」王霆懶洋洋地靠著柱子,敏銳地察覺到林銳目光的變化,挑眉問道。
「門道談不上……」林銳頓了頓,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個帶著幾分玩味和自信的弧度,眼神裡閃爍著狡黠的光芒,「我只是覺得,他們在跳舞,而我……嗯,曾經靠跳舞混飯吃。」
「跳舞吃飯?!」王霆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地看著林銳,彷彿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不是吧?你在林家混得這麼慘?連飯都吃不飽,還得出去賣藝助興?要不要我接濟你幾百靈石?」他語氣裡帶著誇張的同情與難以置信。
「哈哈哈,開個玩笑,跟你鬧呢。」林銳擺擺手,被王霆這腦迴路逗樂了。
此時,一名身著淺藍舞裙的少女踏上擂台,步履輕盈,舞姿溫柔流暢,如同水波蕩漾,指尖凝起的水霧配合舞姿,營造出清晨薄霧的柔和美感。
隨後,一名赤衣男子登場,步伐充滿爆發力,踢腿、翻躍精準有力,如同幼獅撲食,落地時帶起的熱浪和隱約的赤芒,展現出火屬性的炙熱氣息。
最後上場的是一位墨綠色短裙的女子,身形靈動,步伐輕盈,如同飛燕掠過樹梢,旋轉騰躍間拉出道道殘影,風屬性的靈動飄逸盡顯無遺。
三位舞修雖然都未真正突破,但已能在舞步間引動自身屬性的靈氣,展現出「以舞入道」的雛形。
台下觀眾議論紛紛,猜測著「補氣膏」的最終歸屬。
「你要不要也下注玩玩?」王霆晃了晃手中的玉製賭籌,挑眉慫恿道,「醉仙樓這賭局可是老傳統了,雖然不讓玩大的,但壓個幾塊靈石,圖個樂子也不錯。看看你眼光準不準。」
「算了,我對誰贏沒興趣。」林銳搖搖頭,目光卻一直鎖定在擂台上,眼底那抹躍躍欲試的光芒越來越盛,「不過……這個比賽……」
他低聲自語,帶著一絲興奮和不確定,「我能現在報名嗎?」
「噗——咳咳咳!」
正端著酒杯看戲的王霆,聽到這話,一口靈酒直接噴了出來,嗆得他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
他猛地轉過頭,用一種看外星人的眼神死死盯著林銳,足足愣了好幾息,才難以置信地湊近,壓低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你、你認真的?!你要上去跟他們比?!」
林銳輕笑一聲,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戲謔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流轉間帶著一種奇異的光彩:「怎麼?不行?」
王霆一時語塞,他看看擂台上那些雖然稚嫩但明顯有傳承的舞修,又看看眼前這個一臉「我想試試」表情的林銳,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
他張了張嘴,試圖勸阻:「不是,林小銳,兄弟,我不是打擊你啊!這比賽它不是隨便上去扭兩下就行的!人家那都是專門練這個的,講究靈氣、身法、韻律!你……你一個連靈氣都剛入門的……」
「我什麼?」林銳挑眉,神色依舊自若,但眼底那躍躍欲試的興奮已經快要滿溢出來,「不試試怎麼知道?」
王霆看著林銳那副篤定又帶著點小興奮的樣子,突然覺得…也許這小子真能搞出點什麼名堂?畢竟,從「死而復生」開始,這傢伙身上的「驚喜」就沒斷過。
「行吧。」王霆最終放棄了勸說,反而露出了更加濃厚的看戲表情,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得!既然你這麼有興致,那哥哥我就捨命陪君子!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麼花來!輸了可別哭鼻子啊!」
林銳笑著白了他一眼,不再理會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逕直走向擂台邊緣的報名處。
那裡負責登記的是個眉眼溫和的女修,正低頭整理著手中的玉簡名單。察覺到有人靠近,她抬起頭,柔聲問道:「這位公子,您是來報名的嗎?」
「對。」林銳微微點頭,氣定神閒。
女修微微一愣,目光落在林銳身上,快速打量了一下他那身普通的林家弟子服飾,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但還是保持著職業的微笑,謹慎地問道:「請問公子…您的修為是否尚未突破『秘法啟蒙』(一級)?」
這語氣雖然客氣,但潛台詞很明顯——哥們兒,這可是新手村的比試,您老要是等級太高,可別來炸魚塘啊。
林銳也不廢話,抬手從袖中取出自己的註冊修士玉牌,隨手遞了過去。那玉牌上象徵修為的光點,依舊是那麼微弱,堪稱全場最低。
女修接過玉牌,指尖靈氣微吐,玉牌表面靈紋浮現。她將其放在旁邊一個巴掌大的檢測法陣上,法陣發出柔和的白光,迅速掃描確認。
片刻後,她眼中驚訝更甚,但還是微微點頭,確認道:「林公子確實符合參賽資格。」
她將玉牌還給林銳,臉上笑容依舊,只是多了幾分真切的好奇:「林公子,我們這次比賽以『步影靈舞』為基礎要求,允許選手自由發揮個人風格。不知您是否準備了合適的舞修服飾?」
林銳這才想起還有服裝要求這回事,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套樸素的青色勁裝,又想起擂台上那些花裡胡哨的舞衣,果斷搖頭:「沒有。」
女修似乎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微笑道:「無妨,醉仙樓為參賽者準備了各式舞修服,您可以前往後方的更衣室自行挑選。選定服裝後,便可在後場等候,屆時主持人會宣讀您的名字上場。」
她頓了頓,水汪汪的大眼睛裡閃爍著好奇的光芒,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不過,冒昧問一句,林公子若非專修舞道,不知…可有相關經驗?」
林銳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迎著女修好奇的目光,語氣淡然,只說了兩個字:
「略懂。」
女修被他這副雲淡風輕卻又自信滿滿的樣子弄得一愣,見他沒有多說的意思,也不好再追問,只是笑著點頭:「那請隨我來,後方的更衣室就在這邊。」
更衣室內,林銳脫下那身青色勁裝,隨手搭在一旁的衣架上。
銅鏡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
靈燈柔和的光線下,那是一副近乎完美的軀體。
肌肉線條流暢而緊實,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卻也並非那種誇張的健美疙瘩肉。每一塊肌肉都恰到好處地貼合在骨骼上,充滿了力量感,卻又蘊含著驚人的柔韌性與爆發力。勻稱,精幹,靈活——這是長期嚴苛的體能訓練和對身體極致掌控才能打磨出的成果。
「看來,原身這小子雖然修煉是個廢柴,但在健身上倒是天賦異稟,沒少下功夫。」林銳對著鏡子,滿意地活動了一下肩膀,骨骼發出輕微的脆響。
這副身體,底子是真的好。
雖然不是他前世那副經過千錘百鍊、能駕馭各種高難度動作的舞者之軀,但年輕,充滿活力,可塑性極強。更重要的是,他那屬於Go-Go Dancer的靈魂,已經完美地接管了這具軀殼。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讓這副身體在舞台上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洛杉磯的夜店,那個充斥著酒精、賀爾蒙和迷離燈光的地方,教會了他如何用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每一次肌肉的顫動去撩撥人心,去掌控全場的焦點。
他掃了一眼房間內掛著的那些舞修服飾——柔軟的絲錦,飄逸的長袍,繡著繁複靈紋的短打……精緻,考究,充滿了這個世界的特色,但……
林銳嘴角撇了撇。
太保守了。太「端著」了。
這種衣服,怎麼能跳出他想要的感覺?
他的目光在衣架上逡巡,最終落在角落裡一件被遺忘似的、深黑色的衣物上。那衣服材質很特別,像是某種帶著暗紋的絲絨,又拼接了部分柔韌的皮革,剪裁也比其他舞衣更加大膽、貼身,腰部明顯收緊,袖口和褲腿也更顯俐落。
「嗯…這個還像點樣子。」他揚了揚眉,伸手將那件衣服取了下來,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
不過,還不夠。
林銳眼神一轉,看到了旁邊桌子上放著的一把用來裁剪布料的鋒利小剪刀。他毫不猶豫地拿起剪刀,開始對這件黑色舞衣進行「二次創作」。
「咔嚓、咔嚓……」
他手法俐落,剪刀翻飛。
原本略顯累贅的袖子被他直接剪短,露出了結實的小臂線條;領口被他稍微擴大,恰到好處地露出精緻的鎖骨和一小片胸膛,帶著一種禁慾又性感的味道;腰側的布料被他巧妙地剪開幾道,用黑色的細繩重新編織連接,不僅更加貼合腰線,隱約露出的肌膚更是平添了幾分誘惑。
他可不是來跳什麼一本正經的「步影靈舞」的。
他要跳的,是能點燃全場,讓所有人都為之瘋狂的——他林銳的舞。
「搞定。」林銳滿意地抖了抖改造後的舞衣,對著鏡子試穿了一下。
鏡中的人,黑衣緊貼著精悍的身軀,流暢的肌肉線條在暗紋布料下若隱若現。
隨意的短髮下,那雙桃花眼帶著一絲狡黠和自信的光芒。
危險,又該死的迷人。
「感覺還差點兒什麼…嗯……」林銳摸著下巴,目光再次在更衣室裡掃蕩起來,最後,他眼睛一亮,拿起角落裡掛著的一件寬大的、幾乎能把整個人罩住的墨綠色斗篷。
「有了這個,出場才夠神秘,夠有反差感嘛!」
他將斗篷往身上一披,遮住了那身惹火的舞衣和精悍的身材,只留下一雙亮得驚人的眼睛,在兜帽的陰影下閃爍著。
「OK,完美。」
此刻,醉仙樓大廳內喧囂依舊,擂台的帷幕尚未為他拉開。
但屬於林銳的、即將引爆全場的表演,已經準備就緒。
他甚至能想像到王霆那傢伙看到自己這身打扮時,會是怎樣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呵,好戲,才剛剛開始。」他低笑著,推開了通往後場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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