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勇者，現與魔女浪跡天涯！ - 第十三幕碎鏡（一）

昏暗的小巷口，少女劍士與小女孩，正上下打量著返回的兩人。

「那個...多莉絲小姐。」

克倫希爾感到有些不自在。

「我的臉上有東西麽？」

盯——

少女劍士那深紅色的雙眸仿佛幽幽地泛著光。

盯×2——

多莉絲的鬥篷下，小凱莉也嘟著嘴，直勾勾地望著年輕人。

「伊凡卿。」少女劍士幽幽地說。

「好差勁。」小凱莉即答。

「我...」

百口莫辯的年輕人擡起手，抹著額頭，也不知是在擦去落下的雨滴，還是擦去微微滲出的汗。

而某位魔神小姐臉紅了紅，躲到了克倫希爾的身後。

但她一見年輕人那頭疼的模樣，就不由得捂著小嘴，咯咯地偷笑了起來。

「媽媽說，惹哭女孩子的男生，不要靠近。」小凱莉稚嫩的聲音多少帶點認真。

「雖然是兩位自己的事情...但是...」

多莉絲小姐幽幽地看著克倫希爾，又向伊爾彌亞投去目光。

「伊爾彌亞小姐，我們會支持你的！」

「嗯嗯！」小凱莉即刻回應。

「好啦...我們不是吵架啦。」

魔神小姐微微探出頭，向多莉絲與小凱莉眨了眨眼，小手扒在年輕人的肩膀上，左右搖晃著，嘴角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剛剛只是我情緒太激動了...」

伊爾彌亞又依偎在年輕人的身後，斜斜地望著飄落的雨滴，目光似乎變得有些柔軟。

「克倫...伊凡他，對我一直很好的。」

少女說著這話的時候，卻沒發覺，多莉絲小姐的嘴角扯了扯，無奈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伊爾彌亞小姐，你臉上的幸福都要溢出來了啦...！』

而裹在多莉絲小姐鬥篷下的小女孩，小嘴微張，兩眼布靈布靈地放著光。

「噢我知道了！」

小凱莉恍然大悟般。

「白頭發的大姐姐喜歡大哥哥！」

嘩嘩作響的雨聲——

「？」

小凱莉原地小小地蹦了一下，仰著頭，望向三位大哥哥大姐姐們。

「不對嘛？」

雨聲——

「小小小小小凱莉...」

伊爾彌亞似乎有些一卡一卡地，雙手不停比劃著，嘴上阿巴阿巴地解釋不清。

「姐...姐姐姐才才才不是喜歡...那家家家夥噢！」

「可是這樣明明就是喜歡嘛！」

小凱莉撇撇嘴。

「媽媽說，只有戀人才會這樣膩在一起嗚嗚嗚——！」

多莉絲小姐適時捂住了小凱莉的嘴。

「小凱莉，別說啦！」

她俯下身子，在小凱莉的耳邊輕聲囑咐。

「那是大哥哥大姐姐的事啦！而且彌亞姐姐臉皮好薄的！你這樣直接說出來！她要逃跑的啦！」

一邊說著，劍士小姐還有心思觀察伊爾彌亞的反應。

「才才才不是！！！」

伊爾彌亞忽然蹲下，雙手環抱著，將臉埋入了膝間。

「我才沒有...」

盡管巷子內有些暗，但劍士小姐能夠清晰地望見。伊爾彌亞的耳根處，明顯暈開一圈圈紅霞。

『彌亞小姐...』

多莉絲有些忍俊不禁地望了眼某位逃避現實的少女。

『看起來好像...帝國南疆的那些陸行鳥呢。』

於是少女劍士的腦海裏浮現了一幅光怪陸離的畫面——

一只白毛的陸行鳥，正把自己的頭埋進灼熱的沙地中，還被燙得暈乎乎的。

多莉絲又悄悄地將目光轉向某位年輕人。

「咳咳。」

克倫希爾單手握拳，擋在口鼻前，輕咳了一下，微微偏過頭，將目光投向一邊。

『哎呀呀！』多莉絲險些捂臉蠕動。

「好了。」

克倫希爾再度輕咳了一聲，伸出手，拍了拍蹲在地上的魔神小姐，隨後看向多莉絲與小凱莉。

「我們還是先辦正事吧...」

年輕人的輕聲提醒，也讓其他三人稍稍正色了一點。借著夜色雨幕，四人在多莉絲的指引下，小心地躲避著巡邏的私兵，緩緩向小凱莉家的方向前進著。

多莉絲持著劍在前，伊爾彌亞則懷抱著小凱莉，而某位年輕人，則遠遠地跟在後方，似是為三人殿後——

而走在前方的多莉絲小姐卻不曾發覺，某位灰袍劍士總是時不時地忽然消失，過了一會，又不知從哪個拐角冒出，只是遙遙地跟著他們。

「話說...伊爾彌亞小姐，我們為什麽要先去小凱莉的家裏呢...？」

多莉絲似乎有些緊張，單手握著劍柄，腰微微弓著，細雨沾濕了她淡粉色的長發，再順著流下，流入了鬥篷中。

「嗯...」

伊爾彌亞斟酌了一下，才開口。

「因為我會一類很特殊的魔法呢...你聽過蔔星術嗎？」

「蔔星術...？我不太了解術法...」

多莉絲咧了咧嘴。

「讓我懺悔吧，嗚嗚嗚，我應該好好學習冒險相關的知識才對。」

「嘛...蔔星術比較罕見...一般人應該也了解不到——除非遇上了騙子。」

伊爾彌亞不自覺地摸了摸凱莉嬌嫩的小臉蛋，懷中摟著女孩，讓她行走有些不方便，只得半步半步地走著。

「嘛...簡而言之...」

「我好像...聽媽媽說過唉！」

小凱莉稚嫩的聲音響起。

「好像是在哪個故事書裏呢...」

「啊？怎麽可能？」

伊爾彌亞有些錯愕。

『這可是...比較古老的術法呢...就算有流傳，也不可能鄉下隨便找來一人都知道吧...』

少女有些不信，但還是向小凱莉求證。

「你的媽媽...她怎麽說的呢？在那個故事裏？」

「嗯...」

小凱莉皺著眉頭想了一會。

「凱莉...不太記得了...好像...那個故事的開頭是...很久很久以前，小王子闖入了森林中...在森林裏，有一位喜歡看星星的小姑娘——」

女孩努力思索著。

「是叫蔔星術這個名字嗎？就是那個小姑娘，她會一種叫做蔔星術的魔法，她陪在小王子身邊，一起長大，還找到了，通向花園的路...後面的，小凱莉不記得了...」

「小王子？小姑娘？」

伊爾彌亞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聽起來就是個很普通的童話故事...為什麽會特地提到『蔔星術』這個名字，奇怪。』

但隨即她搖了搖頭，放棄了無謂的思考。

「小凱莉...這個我們之後再說，好不好？」

「嗯嗯！」

嗡——

雨幕之中，似乎有沈悶的號角聲，三女隨即再度躲入了小巷子中。

伴隨著急促而淩亂的腳步聲，又是一隊士兵匆匆跑過。

「嘛...總而言之...」

伊爾彌亞躲在多莉絲的身後，稍稍探出頭，向外巴望著，同時解答了劍士小姐一開始的疑問。

「蔔星術...某種程度上可以再現過去發生的事情...或許能在小凱莉家找到我們所不了解的線索...」

伊爾彌亞隨口扯了個慌。

事實上，克倫希爾與她實際上的計劃，是對小凱莉媽媽生前的遺物，使用少女曾在遺跡中使用過的「再現魔法」。

最後，再輔以蔔星術的預測能力，或許就能找到更進一步的線索——

「話說，伊凡卿去哪了呢？」多莉絲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嗨——」

克倫希爾鬼魅般地出現在三女的身後，拍了拍手，嚇得三女低低地尖叫了一聲。

「我在這呢。」

「你你你你不是還跟在後面嗎？」多莉絲小姐有些一驚一乍的。

「剛剛走錯路了。」

克倫希爾聳聳肩。

「我好像看見，附近的屋子都空了呢。」

「上午小凱莉家的事情之後...鎮民們就開始出逃了...大家都在向東跑。」

多莉絲說道。

「士兵們也都向東邊趕去了...」

克倫希爾微微點頭，事實上，多莉絲所說的情況，他早已親自去求證過。

在三女正在趕路之時，他稍稍費了一些功夫，憑借著翡玉上位的實力，將整個小鎮大致跑了個遍。

『居民們已經全部聚集到了東邊去了...還有冒險者們。』

克倫希爾眉頭微皺。

『但是並沒有找到男爵的蹤跡。』

在居民們群情激憤，正與領主的私兵對峙之時，本地的領主，此刻仍不知所蹤。

在下達了封鎖的指示後，這位男爵閣下就如同蒸發了一般——

「...」

年輕人頓了頓，但當前的信息似乎並不足以拼湊出一個可以置信的真相。

「小凱莉，我看你似乎對本地的領主頗為反感，你認識他？」

年輕人隨口問道。

「為什麽要說他是壞家夥呢？」

聽得年輕人向她說話，小凱莉似乎眼前一亮，但在年輕人提及了奧康納男爵後，小凱莉似乎又本能地往後縮了縮。

「那個胖胖的叔叔...他老是來打擾媽媽...」

小凱莉低下了頭，情緒有些低落。

「還有其他那些叔叔...都是壞家夥...都來欺負媽媽...明明...媽媽以前還經常幫助他們....」

「小凱莉...」伊爾彌亞撫摸著女孩的頭，稍稍俯下了身子，將女孩環抱起來。

「這樣嗎...？」

多莉絲雙手捂著小嘴，眉頭微皺，而伊爾彌亞也抱緊了小凱莉。

少女的敏銳，讓她們本能得感到有些可怕。

多莉絲按捺下內心那微微的憤怒，繼續問道。

「凱莉和媽媽，為什麽會住在那呢？」

「凱莉不知道...」

或許是回憶起了過去和媽媽生活的日子，小凱莉的眼眶又微微有些泛紅，嘴唇有些微微顫抖，她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說道。

「凱莉只記得，小小的時候，媽媽就帶著小凱莉來到這了...」

小凱莉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似的，突然尖叫著蹲下，不停地顫抖著。

「...不要！不要這樣對媽媽！壞人！！！」

「凱莉！」

多莉絲低低地喊了一聲，卻不知怎麽辦才好，她不由得求助似地望向了年輕人。

『這是...？』

克倫希爾蹙著眉頭。

「小凱莉...」

年輕人的心中隱隱有個初步的判斷。

「不管是什麽樣的事，它都已經過去了。」

他走到了女孩的身邊，半蹲下，猶豫了一會，但還是伸出手，將小凱莉攬入懷中。

「嗚嗚嗚...」

小凱莉不斷掙紮著，一會似是想逃開，一會又似是想緊緊擁抱眼前的年輕人。

「凱莉...嗚嗚...不是一個...好孩子...」

多莉絲此刻不知在想些什麽，只是緊咬著下唇，握著劍柄的手哢哢作響。

而年輕人將小凱莉抱在了懷中，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是輕聲安慰著。

「凱莉不想那樣的...！可是那些叔叔要欺負媽媽...！凱莉才會！！！！」

「凱莉！」

年輕人低喊著女孩的名字，隨後忽然說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話。

「不要害怕它！」

「哎...？」

女孩的那痛苦的臉龐微微一楞。

「凱莉...不想...可是看見媽媽在哭...」

她的眼神似乎有些空洞，只是無助地搖著頭，仿佛淚早已流幹了。

「不想...凱莉不想這樣...可是只有那樣...才能保護媽媽...」

女孩緩緩低下了頭，伏在年輕人的肩頭，一抽一抽地啜泣著。

「凱莉...用刀刺了那個叔叔...流了好多血...」

雨仍在浠瀝瀝地下著。

而克倫希爾與多莉絲，都有些沈默。

一位柔弱的單親媽媽，在那窩棚遍地的貧民窟中，會遭遇什麽呢。

他們或多或少地想到了。

「沒事的。」

克倫希爾微微閉上了雙眼，輕拍著那在他懷中顫抖著的小女孩。

「小凱莉...比哥哥想象的勇敢得多。願意為了保護媽媽挺身而出，這不是什麽值得害怕的事情...凱莉一點也不壞，凱莉真的是很棒的孩子。」

「...」

兩位少女沈默著，抿著唇，相互對視了一眼。

......

夜雨淋漓。

沿著街道緩緩行進的三人，一言不發。

劍士小姐走在前頭，手握著劍柄。

而年輕人與魔神小姐稍稍落後半步，跟在劍士小姐的身後。

而被橫抱著，倚靠在年輕人懷中的小凱莉，已沈沈睡去。

微弱的魔力環繞在小女孩的身周，為她遮擋著飄落的風雨。

「克倫希爾...」

伊爾彌亞扯著年輕人的鬥篷，似乎心情也有些低沈。

「小凱莉她...？」

「沒事。」

克倫希爾緩緩搖了搖頭。

「這段回憶...應該給她留下了嚴重的創傷，以至於她此前怎麽也不願提及。」

「真的沒事嗎？」少女有些遲疑，目光微微偏向了女孩熟睡的面龐。

「應激後的正常反應...撕開這樣的傷疤，向我們傾訴後，就會好過多了。」

「那我們...」

「...」

年輕人沈默了一會，神情有些復雜。

「先到小凱莉家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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