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四周一片靜謐，只有水流輕緩地拂過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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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煜的手還圈著我，我們的姿勢與我睡著前幾乎沒有改變。唯一不同的，是他眼裡那種壓抑得幾乎要把我吞沒的神情消失了，像是我睡著前的一切，只是一場潮濕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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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睜著眼看我，語氣平靜：「早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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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眨了眨眼，微微一愣，才慢慢推了他一把。他立刻收回環住我背後的手，像是早就預料到我會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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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閃過一絲不自然，輕咳一聲，別開了視線，似乎昨夜那副將我摟緊到恨不得嵌入骨血的模樣，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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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了嗎？」我小心翼翼地問。他的體溫已經降了下來，肌膚不再滾燙，身上的鱗片也再次隱沒於皮膚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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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煜伸手撓了撓臉頰，試圖用輕鬆的語氣帶過：「本來想提醒妳離我遠點……結果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了。嚇到妳了吧？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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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雲淡風輕，可我記得那晚他死死摟住我的手臂、埋在我頸間的火熱呼吸，怎麼可能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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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視他：「我能問問你……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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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愣，沒有立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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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的沉默，只覺心裡慢慢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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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生氣，也沒敷衍，只是垂下眼，像是在斟酌什麼。他的嘴角動了一下，最後只是淡淡地說：「這是利莫里亞的一個……秘密。妳不該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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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了咬唇，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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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溫柔了幾分，像是在為自己的隱瞞感到歉意：「不是不信妳，只是……這種事，太沉重了。我不想妳知道了後，還要替我承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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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猶豫了片刻，才輕輕摸了摸我的髮絲，像是在安撫我，又像是在告別某種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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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現在沒事了。」他低聲補了一句，「妳不用擔心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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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岸的海風拂過我的衣擺，還帶著一點晨霧未散的潮氣，我低頭看著自己穿著利莫里亞衣裕的雙腳，一步步踩過土地，心卻沉得像灌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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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影子在晨光下拉得很長，一前一後地投在礁岩的陰影裡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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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終於決定出發時，我戴上面具讓祁煜在前面領路，他走得不快，像是刻意壓低速度讓我能跟上，但他始終沒回頭看我一眼。他的肩背挺得筆直，卻不像平常那樣張揚有力，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拘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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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他在刻意迴避昨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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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大概不知道，真正讓我失落的，不是他的異常行為，而是他選擇什麼都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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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問他昨晚為什麼那樣，想問他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狀況，想知道他藏起來的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UvRt1Kci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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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是不是還有其他更多……但他什麼都不肯說，什麼都不肯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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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沒資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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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祭典會場的路上，島上的小徑逐漸熱鬧起來。晨霧還未完全散去，人群卻已陸續聚攏，有些是穿著傳統服飾準備參與祭典的人，有些則是來湊熱鬧的市民與商販，街角的攤子開始搭設，熱食香氣混著潮濕海風，在空氣中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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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低長袍的兜帽，努力藏住自己面具下的臉。祁煜依然走在我前方不遠處，他的步伐沉穩，每次轉彎都會稍微放慢，確保我還在後頭。儘管他一句話也沒說，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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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路口遇上的島民，我會下意識地別過頭，微微縮起肩膀，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引人注目。可帶著面具的模樣，在這樣的場合實在過於突兀，引得幾道視線在我身上停留得久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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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安地低語：「他們在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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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煜側頭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擋在我身前，彷彿只是個路過的旅人，順手替我遮擋了他們的視線。他低聲說了一句：「不要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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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乖乖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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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穿過人群，走得更深、更遠，直到耳邊的討論聲和市集的喧鬧被甩在後頭，我才終於鬆了口氣。但那種被視線緊盯的焦灼感，卻一直殘留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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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煜忽然停下腳步，站在巷道拐角，回頭看我。他沒有說話，只用目光確認我是否還好。那一瞬，我覺得他的眼神，比任何遮掩都更讓我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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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城區前，一段熟悉的祭典樂聲自遠處傳來，細微悠揚，是我曾經無數次反覆練習的旋律。正式祭典尚未開始，街上已可見人們忙碌地排演、布置，氣氛逐漸熱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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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那旋律宛如從過去走來，一點一點將我拽進記憶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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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祁煜將我拉進一旁幽暗的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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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的那個……是什麼意思？」祁煜開口，他抬頭看向城門拱廊上方，那裡繪著一幅斑駁卻仍可辨識的壁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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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是島民世代傳頌的圖騰：海神降臨，從深淵中舉起浮島，賜給無處可居的人類一塊生存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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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海神造島的傳說。」我輕聲說，「人們相信，是海神憐憫人類，才從海底升起這座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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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我轉頭看他，只見他眉頭微蹙，目光深沉，像是陷入了什麼難以言說的情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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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們耳邊傳來一段悠揚的旋律，那是從不遠處的小廣場傳來的歌謠，一群小孩與街頭藝人圍著在唱歌，手鼓與陶笛交錯，節奏略顯凌亂，卻十分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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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旋律，不是神殿的禱歌，而是市井流傳的民間小曲，講的是一位海神愛上了一位人類女孩，並承諾從此守護她與她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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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怎麼把這些內容放在心上，只當作鄉民自娛的傳說，與神殿那種為了權力編造的祭詞相比，這種歌謠更像是一場浪漫的幻想。不論是哪一種當然都不是真的，畢竟真正的海神，就在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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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頭，卻發現，他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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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我在人群間捕捉到他熟悉的身影。他竟然朝著歌聲的方向快步走去，一副非聽完不可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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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人群邊緣站定，靜靜地看著那些孩子與藝人，臉上沒有往常的戲謔與不屑，反而有幾分……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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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著祁煜站在人群邊，看完那段街頭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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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料的氣息瀰漫在傍晚的空氣中，那是一種混著茴香與薑粉的暖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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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那位彈著陶笛的街頭藝人終於結束演奏，獲得圍觀者一陣掌聲與喝采。祁煜依舊靜靜站著，像還沒從某種思緒中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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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有打擾他，直到身邊幾個小孩的對話悄悄飄進我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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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海神大人會一直守著人類女孩的約定，是因為他愛她。」一個紮著雙辮的女孩眨著眼睛，眼神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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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不對，是因為他跟她訂了契約啦！」男孩立刻反駁，「利莫里亞的人不是都會被契約綁住嗎？他一定是履行契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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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女孩氣得叉腰，「如果沒有愛，那他為什麼不早早離開？還要保護她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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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利莫里亞人沒那麼自由啊，一訂了契約就不能違約，不然會受反噬的！」男孩理直氣壯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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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論到最後，兩人竟然異口同聲轉向我這個站在邊上的外人：「姊姊妳說，是因為愛，還是因為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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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自己的所知誠實回答：「因為利莫里亞人一旦立下契約，就無法違背……就算是海神大人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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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出口，小女孩的臉瞬間垮了下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最後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站在一旁的男孩得意洋洋地做了個鬼臉，笑著跑遠了。小女孩氣得一邊抽噎一邊跺腳，顯然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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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她，試著開口安慰幾句，卻發現自己完全說不到她的心坎裡。她像是被狠狠拆穿了心中的美夢，越哭越傷心。對她來說，市井間流傳海神愛人的故事不只是傳說，而是一種信仰，是支撐純真情感的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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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煜見我一臉無措，走上前來淡淡一笑，蹲下身看著那個哭泣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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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自利莫里亞，這是個秘密喔，妳可不能告訴別人。」他故意壓低聲音，一副神秘的樣子，女孩果然立刻止住哭聲，睜大眼睛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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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利莫里亞人啊，確實會遵守契約，因為對我們來說，那是很重要的東西。但我們才不會隨便跟人訂契約呢。」祁煜說著，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一定是因為喜歡、因為珍惜，才會願意和一個人簽下那麼重要的約定。所以說，是先喜歡，才會有契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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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音一落，小女孩眼淚還掛在臉上，卻已經露出了一點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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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她用稚嫩的聲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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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煜眨了眨他那雙帶著神祕光澤的異色瞳孔：「真的。這是我從利莫里亞帶來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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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像得了寶貝一樣笑了起來，拉著他的衣袖吵著還想聽更多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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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有點無奈地笑了。雖然祁煜這樣做太過高調，但一想到這種天馬行空的話，除了孩子，大概也沒人會當真，也就沒有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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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一股熟悉又懷念的香氣勾住了心神，不自覺往前走去。是石榴酒——晶瑩剔透的紅色液體在玻璃瓶裡微微蕩漾，混著香料的氣息，讓我一瞬間彷彿回到了還是孩子的那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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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攤位前，直直地盯著那瓶酒，吞了吞口水。可惜我身無分文，祁煜也沒有帶什麼陸上的貨幣，就只能乾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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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小跑聲打斷了我片刻的失神，一個熟悉的小身影衝到我面前，是剛才那個女孩。她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我，一臉嚴肅地轉述：「姊姊，那個漂亮的哥哥說，他在那邊等妳，要是妳再不回去，他以後都不等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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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愣，心頭一跳，趕緊轉身跑回去。祁煜果然還站在原地，只是神情不太好看，像是剛被誰氣到。他雙手交叉，眼神帶一絲惱意地瞪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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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看看那瓶石榴酒。」我走近，心虛地低聲解釋，「聞起來很熟悉，可是我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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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完我的解釋後，一句話也沒說，便轉身朝我剛才佇足的那個攤位走去。攤販見他氣勢逼人，原本還有點警覺，聽他低聲說了幾句，又見他從懷中取出一顆晶瑩剔透、泛著虹光的珍珠，立刻眉開眼笑地點頭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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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祁煜回來了，手中多了一壺雕著海鯨圖騰的石榴酒，色澤鮮紅透亮，他將那壺酒遞給我，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理直氣壯的傲氣：「我向他要了攤上最好的一壺，用珍珠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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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地接過那酒壺，石榴酒的香氣一下子又竄進鼻腔，我低聲問他：「你怎麼會有珍珠……你特地帶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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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利莫里亞的海神。」他像是理所當然地哼了一聲，「這種東西，在我們那邊可多得是。」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X4lIrTJ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