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光軸因為活動反應而逐一轉亮,影子在暗淡的照明下拖出晦暗不明的長度。走在仍未熟悉的路上,獨自搖曳的影子和迴盪的腳步聲令陰沉加劇,洛雪不由自主地繃緊神經。
庭院的石地發著熒熒的夜光,不需要路燈也能辨清道路,路上偶爾還會看見巡邏的衛兵。按理說他們會對走夜路的新生多加盤問,卻不知為何當跟洛雪打了照面後,竟然對她視而不見。一座在黑夜下顯得灰灰白白的高塔映入眼簾,那是人工太陽所在的「白夜址」。
在日光下,它是一座密封的白色巨塔,通體以某種光滑的金屬搭建,而且沒有窗戶,塔頂裝有形狀各異的鋒利鏡片用以反射光芒。唯有從地面才能通往頂層,的確是教授所說「會飛也飛不進去」、基地最嚴密的標誌性建築。
洛雪剛從口袋摸出職員證,卻發現閘門早已打開。心裏一陣奇怪這閘門怎麼會開著,她回頭瞥了一眼衛兵走遠的背影,雖然有些惋惜他們的鬆懈,但她沒多想就走進白夜址。
登上階梯,頂層的機械大門後只有一條斜坡通道。為了確保人工太陽運作時的功率和安全,白夜址的內部裝潢一律採用吸收光線的物料。碳灰色的地毯隱去洛雪的腳步聲,兩旁的牆上鑲入暖色的螢光石照明,柔和的光驅散了她的躁動不安。而通道盡頭就是「太陽」所在的封閉室,白天時會看見它在塔頂照耀,隨著時間漸晚,它會逐漸黯淡直到光芒熄滅,最後降回原處。
封閉室的門打開,洛雪的腳步突然有些遲疑,突然對自己如入無人之境感到莫名憂慮,直到看見一個身影正站在裝置前。心中豁然開朗,難怪白夜址的閘門開著,原來有一位工程師正在半夜趕工。
只見那人披著一件白色的制服長袍,纖長的手指在平板電腦投射的虛擬鍵盤上飛快地敲動,單手操作的樣子有點像在彈鋼琴。
於是洛雪回頭打算離開,此時一把女聲傳來:「來了就想走,我有這麼可怕嗎?」
她聞言回頭之際,那人亦脫下長袍的帽子轉來,才知道那位先到的人根本不是什麼工程師,而是星諾。
除了初到星塵時見過一面,洛雪就再也沒有遇到過這位女性。這回仔細一看,她覺得星諾的年紀應該比她小上好幾年,卻有著過人的沉穩。
培訓課程講過星字輩的事,不僅是他們過人的超能力和貢獻,教授談到星字輩的風聞時,同學們也聽得津津有味。據說位居三席的星諾是罕見的天才,擁有的超能力「巡時」更是一種操控時間的能力,人工太陽就是由她的源代碼研發而來。不過,儘管她強大得多令人敬佩,洛雪對她的印象依舊停留在說話刻薄和稱自己為「累贅」的那天。
洛雪怎麼都無法發自內心地尊敬她,面對星諾只覺得脊樑發緊,手心冒汗。
「星、星諾……」甚至連叫人的時候都在結巴。
星諾挑了挑眉,不緊不慢地問:「你連基本的軍紀都還沒學會?」
洛雪一顫,連忙挺直腰板向她敬禮:「星諾大人,晚、晚上好!」
星諾見她那副慌張的模樣,輕笑一下,說:「開玩笑,不用那麼緊張。」她的唇邊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又轉回去操作平板電腦。
「……?」
大家都說三席是最得罪不起的人,洛雪原以為至少會被罰一百下掌上壓,受一頓冷嘲熱諷之類,沒想到星諾居然還對她開玩笑?雖然她不覺得哪裏好笑……
「不要直呼上級的名諱,你身為二席直屬,更不應鬆懈。」星諾提醒她。
「是!」洛雪嚇了一跳,連忙又挺直腰板應道。
與其說是鬆懈,不如說她是因為太驚訝而忘記反應了。於是她再也不敢吭聲,只得尷尬地站在星諾的身後,視線不自在地亂飄一輪,最後還是落在星諾身上發愣。
直到星諾冷然的嗓音又喚回她的思緒。
「說吧!大晚上不睡,跑來這裏的原因是什麼?」她問道,並未停下手上的工作。
「我、我就……普通的散步?」洛雪勉為其難擠出一個回答,模稜兩可得彷彿在問星諾是否接受這個答案。
她不笨,這答案雖然不算準確,但她要是跟星諾說,是因為做了個夢而懷疑太陽的運作,恐怕真的會被當成笨蛋。
「散步非要走800多米,通過兩道識別門?你這普通的散步,有點不普通。」星諾語調平平,讓人摸不著頭腦她到底是在質疑還是調侃。
「……」洛雪頓時心虛起來,她找不到其他答案,卻突然意會星諾所說:「我來的時候,樓下的閘門開著,我以為是工程師忘記關門,所以直接上來了。」
星諾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她微微歪了歪頭似乎是在思考。兩人陷入一陣沉默,而洛雪已經開始盤算,現在離開會不會顯得像落荒而逃?會不會被秋後算賬?
「要不、我現在下去關門?」總之,她先找了個理由。
「不用。」星諾回答時並未回頭,而是繼續敲擊鍵盤。
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1F20HcQc7
原作網址:
http://reading.udn.com/story/products/250408/
ns160.79.109.59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