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真的要用這種鋼針嗎?她不是人類的手臂能承受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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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鐵廠的主子是一名年輕的橘髮女子,她將一把特製的鋼針交給紅的時候擔憂地問道。在陰暗的煉鐵廠當中,紅的雪白長髮尤其顯眼,她目光平穩地接過鋼針,然後輕聲答覆:「如果有必要的話會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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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的鋼針就不是常人能駕馭的東西了,需要強大的平衡感以及肉體來穩定姿態的平衡。如果是這種極端追求殺傷力的鋼針,那怕將妳的半身炸飛都不奇怪。我很希望,妳不會真的要用上它。」女子握住紅的手掌,低聲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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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會不用會用到,算是以備不時之需吧。何況,妳若是真的不希望我用,可以乾脆不要製作出來,不是嗎?」在煉鐵廠當中,灼熱的氣息使汗水從紅的脖頸處流下。在汗水當中,紅綻放了笑顏,用以譏笑這名老友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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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完成安茲露比大人的願望而已。」女子不滿地撇開視線,目光顯得幾分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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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收起鋼針,她伸手輕撫女子的腦袋,朝向女子露出溫柔的笑顏後轉身面對瑪特蕾雅。紅看見瑪特蕾雅站在火爐前好奇地摸著足以融化鋼鐵的高溫火炎,眼中浮現出幾分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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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擔心瑪特蕾雅,不過一旁的煉鐵廠成員都看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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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第一次看見手摸熔爐內側不會燙傷的人,而且瑪特蕾雅看起來還挺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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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妳很喜歡那座熔爐嗎?」紅朝向瑪特蕾雅的身影大聲問道,她的臉上盡是無奈,因為那些煉鐵廠成員都因為瑪特蕾雅停止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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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瑪特蕾雅回頭朝向紅綻放出單純的笑顏,此刻的她笑得像是個單純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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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瑪特蕾雅把豎琴放在地上,將雙手伸進熔爐任高溫火烤,紅更加感覺瑪爾托斯一族是異常的存在。正常人的手要是伸進去,別說烤熟了,碳化都有可能。然而瑪特蕾雅的手卻毫髮無傷,她本人似乎還感到溫度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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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見她笑得如此放鬆,紅決定不去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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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茲露比大人,其實我本來以為妳不會回來了。」橘髮女子和紅一起凝望著瑪特蕾雅的身影,她目光感嘆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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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妳這麼想?」紅聽聞女子的說詞,她好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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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怕許多人並不滿意布羅薩菲爾家、那怕安德魯瓦茲家的殘黨的確存在,但是真正的血脈剩下妳一人,若是要妳肩負起整個安德魯瓦茲家,妳不覺得非常痛苦嗎?」女子的眉毛下沉,她的語氣更是比眼神還要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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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笑了幾聲,她牽起了女子的右手。女子抬起頭驚訝地看著紅,在薄光當中紅的面孔幾分英俊,這令女子的臉龐有些紅潤,心底感到了一陣發癢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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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去往何方,換過多少名字,這裡終究是我的家園,我終究是安德魯瓦茲家的一員。我們面對痛苦可以選擇逃避,但那只是在逃避我作為安德魯瓦茲家的責任,而不是選擇面對的方式。也許我們可以花一半的人生逃避,但是到了最後,我們依然要面對風雨,這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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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輕聲說道,同時她輕輕撫摸女子的手背。她的眼神深情,手指的動作細膩。女子的臉龐紅的像是櫻桃,她慌張的撇開臉龐答覆:「但是……您的家人都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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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我才需要面對。或許我是沒有辦法生孩子了,也不會有正統的安德魯瓦茲家了。但是我可以培育我的繼承者,將名為智慧的印記傳承下去,將安德魯瓦茲家的存在傳承於他人。我討厭奴隸制度,那麼決定身分的血統,對我而言也不再是如此重要。那怕我會死,也有人會成為安德魯瓦茲家的安茲露比。」紅輕聲說道,她閉上了眼簾,緩緩鬆開女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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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她在火聲當中聽見海潮的聲音,那是大海的呼喚,告訴她前進的方向。前方不見得是幸福,也不見得是勝利,但是紅知道自己要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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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紅睜開眼睛,眼前的女子正淚眼汪汪的看著自己,她的眼底滿是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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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茲露比大人,您這說法就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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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張嘴想說出那句事實,紅卻伸出手指堵住了女子的嘴唇。她露出微笑,然後輕聲說道:「如果妳再說下去,今晚妳不會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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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紅著臉,選擇了閉上嘴巴不再往下說道。但是她的眼中滿是悲傷,因為她聽出了紅的言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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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家族的名字是由古王贈予我們的名號,但是在這些信仰消失之後,它還存有意義嗎?或是當我們的子孫混雜越來越多的血脈,它是否還屬於古王贈予的名字?因此我這樣認為,它已然不是必須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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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為止,這樣就好了。如果——妳能夠擁有屬於自己的姓氏,妳希望自己叫什麼?」紅伸手擦拭女子的淚水,她輕聲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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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茲露比小姐知道露珠花的古語怎麼念嗎?」此時,女子握住了紅的手,她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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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想了一會,隨後她張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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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莉娜。感謝您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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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的姓氏就是瑪莉娜,我會感激您的存在,作為您在世的證明,延續我的『家』。」女子緊緊握住紅的手掌,她用一副苦澀的笑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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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的嘴唇微微顫抖,她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露出了有些勉強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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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瑪特蕾雅終於將手從熔爐裡面取出,她滿臉笑容地跑來紅的面前。她看起來什麼也沒聽見,但是她的絨毛耳朵微微顫抖。她聽見了,但是她想裝作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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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比,妳們在談什麼?」瑪特蕾雅故作出笑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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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她也學會謊言了。為了讓自己不去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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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麼重要的話題。比起這個,瑪特蕾雅要用用看鋼針嗎?如果是妳的話,應該能順利發射任何類型的鋼針,因為妳是龍啊!」紅露出微笑,她收回手,指著遠處堆疊成箱的量產鋼針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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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用用看嗎?」聽聞,瑪特蕾雅反而有些震驚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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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能不能,我希望妳用用看。」紅露出愉快的笑顏,她伸手輕拍瑪特蕾雅的肩膀,眼中夾帶幾分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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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連忙點頭答應了下來,她自己都感到好奇,所謂的鋼針使用起來到底是什麼感覺。這時,紅轉頭面對剛擦乾眼淚的女子問道:「我能借用一塊空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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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請隨意使用。」女子閉上眼睛藏起哭紅的眼白,她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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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我們走吧。」紅握住瑪特蕾雅的手掌,她愉快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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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能感覺到,女子的悲傷,以及紅所隱藏的想法。但是瑪特蕾雅仍然將自己的憂傷收在心底,在臉上維持一副笑顏。在紅的牽引下,她拿著弩槍與紅一起去到煉鐵廠外的空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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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搬來了一整箱的鋼針提供瑪特蕾雅練習射擊,她還細心地在前方擺上一些廢鐵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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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光下,時間過得尤其緩慢。並且紅深深記得,兒時父親也是像這樣訓練自己的。不同的是,握緊弩槍的瑪特蕾雅目光堅定,將鋼針上膛也絲毫不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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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睜大那副金色的眼瞳,扣下扳機將鋼針彈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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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射的鋼針割裂空氣,一如兒時的她第一次看見鋼針飛起來,瑪特蕾雅和她露出了一樣的笑容。鋼針發出一陣巨響,打擊在廢鐵上將其貫穿,然後伴隨震動引燃了鋼針內部的火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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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巨響在耳邊響起,第一次發射的紅被她嚇到尾巴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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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日的紅神色欣喜地看著火光在自己眼前閃爍,爆炸的鋼針會引起一陣狂風,揚起了紅的披肩以及長髮。火光四射猶如生命一般短暫,光芒點亮了紅的眼眸,她在火光前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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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的準啊!瑪特蕾雅。尤其是妳的手臂一點動搖都沒有,這東西彷彿是為了妳而設計的!」紅轉頭朝向瑪特蕾雅大聲喊道,此刻她不禁感到心情彭派,就如同人生第一次使用弩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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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她更加能感受到父親當年的感受。當父親看見她終於能射出弩箭,父親也是雀躍地將她抱在手中高舉在天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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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紅眼當中,她看著瑪特蕾雅正欣喜地笑著,就如同一名年幼的女孩發現了一個好玩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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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比,這個火焰好美啊……」瑪特蕾雅瞪大眼眸,她驚喜地大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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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第一次發射出去的時候也感到十分驚喜。雖然它的發明是為了殺戮,但是它也不見得要用來殺人,如果把它當作一種煙火,其實效果也很好。偶爾,父親的確會拿鋼針當作煙火用,用來慶祝一些喜事。」紅站在瑪特蕾雅的身旁,遠望著逐漸散去的火光與煙霧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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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瑪特蕾雅拿起了一旁尚未使用的鋼針,她看著眼前的鋼針,眼底有些羨慕。因為鋼針有明確的用途,而瑪特蕾雅至今還不曉得自己能夠創造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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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這些鋼針就送妳了。妳要拿去做什麼是妳的自由,我只希望妳記得一件事情。」紅伸手輕拍瑪特蕾雅的肩膀,她朝向散去的煙霧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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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情?」紅的一番話令瑪特蕾雅有些又驚又喜。但是她同樣地感到困惑,於是她出聲朝向紅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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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在地上四散的碎鐵,以及高溫留下的灰燼與痕跡,紅輕聲呼吸。她開口說道:「我希望妳記住,非必不得已之刻,不要有必須殺死某人的想法。那是一種劇毒,會使妳痛苦一輩子的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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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話使瑪特蕾雅呆住了數秒,一時半刻間她沒能理解紅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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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紅沒有解釋,而是鬆開了她的肩膀,隨後抬起下巴朝向空中深呼吸。感受著風的吹撫、享受著家鄉的氣息、體會著風暴前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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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紅如此寧靜的神色,瑪特蕾雅不禁收回了想問出口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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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忍打擾紅的回憶,因為她能感覺到紅正做著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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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瑪特蕾雅想回憶,也無從回憶的家鄉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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