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裡的無聲斷章 - 章三之一

地下室的暗房裡，昏暗的紅光燈照亮了一切，讓整個房間籠罩在一層的紅色霧氣中。

她有時候會用這種傳統的方式沖洗照片，因為這個過程令她很享受，但有點麻煩就是了。

姜翌安小心翼翼地拿出剛剛拍攝好的底片，將其浸入顯影液中，手指輕輕捏住底片邊緣，避免指紋破壞這張的影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姜翌安盯著顯影液中的底片，等待著影像的逐漸浮現。

她的心情一如往常的平靜，然而，當第一個模糊的輪廓開始顯現時，她的眉頭微微皺起，隨著底片上的影像越來越清晰，她的眼睛瞪大了。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快速地將底片從顯影液中取出，輕輕甩去多餘的液體，然後迅速將其放入定影液中。

過了幾分鐘，她將底片從定影液中取出，仔細檢查。

接著，姜翌安將底片掛在乾燥架上，開始準備放大和沖洗照片。

她將底片夾在放大機的底片夾上，調整好焦距和曝光時間，然後將相紙放在放大機下方的底板上，按下了曝光按鈕。

放大機的光柱在相紙上投下了那張奇異的影像。

她迅速將曝光好的相紙浸入顯影盤中，目不轉睛地盯著相紙上的影像一點一點地顯現出來。

那張相片中的人影，貌似她之前認識的人，不對……不只是認識。

「翌安，我們該出門了。」李娜顏打開地下室的門喊道，她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樓梯間。

週六是固定拍攝的日子，離開暗房之前，姜翌安特別把那張照片放在架子的最高處，以便提醒自己多留意這張能拍出這張照片的緣由。

他們來到一所外縣市的高中，車子停放在馬路的一角，這邊上去還要走一段蜿蜒的小道。

學校裡沒有學生，少了青春的歡聲笑語，顯得冷冷清清的。

在警衛室簽個名作為訪客的紀錄後，李娜顏持好攝像機，和姜翌安踏入校園裡。

由於二樓以上無法上去，他們也只能在一樓附近取景。

今日的主題圍繞在校園。這所高中是她們參考網路上的對於各所校園的評論，選了幾家富有獨特校園之美的學校，恰好，其中一所是姜翌安以前就讀的。

李娜顏得知後，就選定那所高中了，說是可以順便讓姜翌安回想起的校園往事。不過姜翌安對她的高中生活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除了那幾個重要的人事物之外。

校園的小徑兩旁種滿了花草，散發著幽幽的香氣。

兩人漫步到他們來這裡的目的地，經過禮堂，後方有一間獨立出來的藝術教室。

「我昨天看了在校生描述校園的文章，說這棟藝術教室已經沒在使用了，外人進入校園時可以進去裡面也沒關係。不過要注意的點是，這裡曾經發生過火災，聽說……裡面有陰魂不散的女鬼。」

「娜顏，如果你會怕的話，我自己進去也沒關係的。」

「沒事啦……森林女孩事件那天我已經克服恐懼了。」李娜顏挽住姜翌安的胳膊，「我們什麼沒遇過……，反正，現在我遇到超自然現象時，應該不至於會嚇昏。」

「好吧。可是上次是真人沒錯，這次萬一有真的鬼……」

「姜翌安！你有時候就故意鬧我的吧！就說你真有惡趣味……」

廢棄的教室靜靜地佇立在校園的一隅，沉睡在時光的長河中。

姜翌安推開破舊的門板，發出吱呀的聲音。

窗戶上的玻璃大多已經破碎，剩下的幾片也佈滿了灰塵和蜘蛛網，陽光透過破碎的玻璃投射進來，在地面上畫出斑駁的光影。

教室內的物品東倒西歪，有些被塵土覆蓋，有些已經損壞。

越接近事故地點，燒灼的痕跡清晰可見，熏黑的牆壁訴說著那場災難的經歷。

天花板上垂掛著幾條電線，幾盞日光燈早已失去了光芒，只有幾隻飛蛾和昆蟲在其中穿梭。

一些舊海報和公告紙片依然貼在上面，隨風微微顫動，角落裡堆積著枯葉和垃圾，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潮濕、霉變氣息。

「前方就是傳聞中鬧鬼的舞蹈教室。」李娜顏停下腳步，心裡上演天人交戰的戲碼，她嚥了嚥口水後道，「翌安，我覺得，我還是有點怕。」

「那我自己進去吧，你在外面等我。」

「欸不是……這麼多間教室讓你挑，你偏要選這間啊？」

「嗯。」姜翌安理所當然地回復道，「它背後的故事，說不定能讓我的作品更加富有深意，而且能拍到不同於一般的照片。娜顏，你應該知道這是我想要追求的效果。」

「我知道啦……算了，一個人待在外面更可怕，我們一起進去吧。」

基於心理作用，李娜顏覺得比起外面的艷陽高照，這裡被外面樹葉濃密的樹木遮擋住，光線昏暗，陰森森的。

一層很厚的灰塵鋪滿舞蹈教室破損的木質地板，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裡面淒涼的氛圍。

鏡面旁設置的輔助欄杆反射著銀色光線，在上面的某一處，殘留著謎樣的手掌印，輪廓是由焦黑描繪而出。

姜翌安接過攝像機，她喬好鏡頭，朝那處拍了一張。

這一張，並沒有她想要的效果。

在她攝影展上展示的相片，都是在訴說鮮少人知曉的故事。

有時候那些故事的真正寓意，不是每次她都能發現且即使捕捉到的，如果她沒有看見光點的存在，那麼就拍不出它的價值。

「娜顏？」姜翌安查覺到身後似乎空蕩蕩的，她回頭一看，李娜顏不在這裡了，她走出教室外了？

忽然，此時傳來一陣悠揚的音樂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那是一首古典鋼琴曲，旋律柔和而流暢，像是從遙遠的地方飄來，又像是近在耳畔。

然而，音樂突然發生了變奏，旋律變得不再那麼和諧，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協調和詭異。低沉的音調彷彿從深淵中傳出，每一下都像是在敲擊她的心臟。高音變得尖銳刺耳，如同冰冷的金屬劃過玻璃。

隨著音樂的變化，空氣也變得更為凝重，姜翌安感到一陣眩暈，她猛地回過神時，周圍的景象開始扭曲變形，宛如在慢慢融化。她的心跳加速，眼前的視野變得模糊而陌生。

當她再次定睛一看，四周籠罩著濃霧參雜著嗆鼻的煙味，只有隱約的陰影在霧中晃動，腐朽的氣息在蔓延。

那斷斷續續的鋼琴聲仍在繼續，從四面八方環繞著她。

有了先前接受了自己擁有的『特殊能力』，她意識到自己可能進入了一個未知的空間。

拍攝時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難得可貴，卻也埋藏著危險。

姜翌安四處張望，尋找著任何可能的出口或線索。

她站在那片一片黑暗裡，周圍的濃霧不斷變幻著形狀，蠢蠢欲動的想要呈現著某種秘密。

鋼琴聲戛然而止，一陣輕柔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她。

姜翌安屏住呼吸，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煙霧中漸漸露出一個朦朧的身影。

那是一個年輕的少女，身穿一身純白的芭蕾舞裙，裙擺輕盈地隨著她的舞姿飄動。

她的皮膚蒼白如雪，透著一種異樣的光澤，能透過薄薄的皮膚看到下方的血管。

明明跳著她最喜愛的舞蹈，她的眼神卻痛苦、哀傷，深深的孤獨和絕望，似乎被永遠困在了某個可怕的記憶裡。

她的頭髮如黑色的瀑布，垂到腰間，髮梢微微卷曲，散發著一種不可思議的美感。

少女的每一步都帶著一絲飄渺，宛若下一秒隨時會消失在空氣中。

她的接近，使霧氣逐漸退去，露出一個破敗的芭蕾舞教室。

鏡子破碎不堪，地板上佈滿了燒焦的灰燼。角落裡，還能看到殘留的紅絲帶和燒毀的舞鞋。

少女站定在姜翌安面前，雙眼直視著她。

那一刻，姜翌安感到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她明白了，眼前的這個少女，是在那場火災中失去生命的芭蕾舞者。

她的靈魂被困在此處，無法得到安息。

姜翌安感到胸口一襲抽痛，她的手本能地捂住胸口，這種疼痛來得毫無預兆，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你還好嗎？」這句話悠悠從少女嘴裡說出，話語儼然循環了上千次，衝擊著姜翌安被削弱的精神。

攝像機掉落在地上，姜翌安來不及撿起，場面一下又轉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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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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