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我正在長安宮給榮貴嬪的孩子繡着肚兜。榮貴嬪懷孕不宜做針線，閒時就只是彈琴，彈得無聊才看看我的針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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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讓人通報就走了進來，摟着榮貴嬪問：「愛妃今天怎麼樣？胎兒還踢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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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十分看重榮貴嬪這胎，不僅三不五時賞賜她，還每天都親自探望。本來妍貴妃失寵後，我就沒什麼機會見到皇帝。但如今我倆又不時碰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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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貴嬪挨着皇帝，一臉嬌羞地答：「每天都踢呢。他好像知道皇上來，現在安份下來了。」她又對皇上撒嬌：「皇上可要信守承諾，蓮花一開，就要帶臣妾去看。臣妾整天待在殿內，快要悶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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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笑着應好，看也沒看我一眼。我暗自低下頭，原來他那封信，只是派我陪榮貴嬪賞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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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貴嬪服藥後，皇帝又餵她吃蜜餞。榮貴嬪嬌嗔：「皇上別這樣，祁妹妹還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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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笑得開懷：「朕疼愛自己的愛妃和麟兒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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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掩嘴笑：「臣妾看，姐姐是自個害羞，卻還是喜歡被皇上餵，便只好拉臣妾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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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玩心大起，繼續調戲榮貴嬪：「祁御女說得有理，愛妃一定喜歡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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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貴嬪羞得把頭埋進皇帝懷裡。我和皇帝輪番笑謔她，氣氛好不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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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漸昏黃，皇帝大抵會留在長安宮用膳，但我必須回宮，所以先行告退。我一出門，皇帝就緊隨其後，喊住我：「祁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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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身來，向皇帝一福。皇帝忽然執起我的手。我還來不及反應，他就輕拍着我的手，嘴上還囑咐我：「太醫說她憂思過度，恐對養胎不利。她非得見了你才笑逐顏開，你得空要多來長安宮，逗她高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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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看他，有些不知所措。一瞬間腦內閃過許多片段，我最終決定退後身子，輕輕縮開手，再福禮應他：「臣妾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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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猝然變冷，讓我不想再說話，但我又不得不說。我掙扎一番後，還是主動提議：「姐姐如今有孕，必然想念家人。臣妾覺得，皇上可以召盧家的人進宮，以解姐姐思親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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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搓了搓手，然後意味深長地笑着：「朕自有打算。」我不接話。他想了一會後，又把話題繞回來：「你們要是缺什麼，就差人來乾清宮找王益。只要能讓她專心安胎，朕一定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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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宮人不得擅自踏足乾清宮，而王益是御前太監，連妃嬪都得對他客客氣氣。皇帝一下子給了我這些便利，看來他今次是勢在必行，定要讓她誕下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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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真審視過榮貴嬪的衣食起居：她穿的衣服是皇帝賞的，最近的膳食也是皇帝賜菜。她彈的琴是我送的，坐的墊褥是陶慧瑜繡的，每方面都滴水不漏。但我仍是憂心忡忡，莊太后手段狠辣，光靠這些真能抵住東黨的攻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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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量再三，我還是問出口：「皇上能否確保太醫可信？臣妾思來想去，唯獨『安胎藥』能讓人有機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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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他冷笑回應：「朕剛登基時就清理了太醫院。他們雖還有幾個相熟太醫，但其他都是朕的人，你可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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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好保守地答：「皇上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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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停下腳步，欲言又止地凝視了我一會。他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而是逕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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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皇帝走遠的背影，又撫着自己的掌心，卻羨慕起榮貴嬪。但到底羨慕她什麼，就連我自己也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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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淺笑，笑自己胡思亂想。我大抵是看多了他們打情罵悄，才會想入非非。我用帕子擦一擦手，強行揮去這種思緒，並提醒自己必須謹言慎行，方能保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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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三千寵愛在一身：出自白居易《長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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