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光明教,最早的明確紀錄大約可追溯到五、六年前。
當時犯事被捕的一些教徒,有些是虔誠的狂信者,關於教義、信仰、主張等等,才被系統地整理起來,漸漸被圈外人所知。
不過在那之前,關於『闇族人在整片大陸到處散布闇元素,造成無數災害』這個概念,已經在大陸各地有不同程度的流傳。
當時火風聯軍在北方持續打下戰果,讓各族逐漸掌握到與魔獸對抗的方法,以為找到一線希望。
但也在那時期,一次特別嚴重的力流震盪,可以說完全毀滅了這份脆弱的幻想。
魔獸和魔潮是實實在在的東西,能討伐、能剿滅,真打不過時,最起碼還有逃跑這個選項。
力流震盪卻完全是另一回事,它從根本上就無法預測,更不要說能夠阻止。
某個地區由於元素平衡突然劇烈改變,讓普通動物轉變成魔獸衍生成魔潮,那都算是後來的次生災難了。
這種可怕天災最直接的影響,其實是對土地和水源的汙染,以及對生物本身的危害。
在那場巨災中,光是力流震盪發生當下,就有許多人當場死亡,在接下來幾天、幾周、數月內離世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人們直到這時才完全意識到,先祖們曾經一次次對抗過的是什麼樣的力量,而如今他們也將面臨同樣的對手──甚至稱不上對手,而是將人類翻弄於股掌的世界力流。
這其中,本源能量和闇元素幾乎對沖的火族人尤其損傷慘重。焰帝國境內無數大小城鎮整天冒著濃煙,他們操縱著生來自豪的火焰,燒的卻是親朋好友的屍體。
巨大的悲愴之下,人們聚集在一起互相安慰。可也在同個時間,另一種不和諧慢慢浮現出來。
和其他種族比起來,對闇族人來說,這些力流震盪不過像是突然被一股強勁的風掃過,雖有驚嚇,但風過後一點事都沒有。
那些住在焰帝國境內的闇族人,他們同樣參與修復城市、幫助鄰人,但那份餘裕卻多少顯得和周圍格格不入。
就在這時候,一些流言漸漸傳開,而且彷彿是有意被推波助瀾一樣迅速擴大。
『這些都是闇族人搞的鬼。』
『光暗流轉確實是自然發生的,不過闇族偷偷擴大了影響,因為他們想在七族中掌控更大的話語權。』
『誰獲得的好處最大,誰的嫌疑就最大。』
『我伯父病死後,他原本要升上去的位置,就被那個闇族混血拿走了,說是候選人裡就剩這位不會突然因病去職……我也不是要隨便懷疑人,但這種事真的不好說啊。』
一些善意在災害裡被傳播,但懷疑的種子卻被散布得更廣並且迅速發芽。
焰帝國官方數次發布聲明試著遏止謠言,但在災害不斷的情況下顯然成效不彰。持續累積的恐懼,和因此滋生的惡意,最終在西北部的一座城市爆發出來。
那裡是不少闇族人的聚居處,原本也是火族境內對闇族包容、接受度最高的地方之一,卻沒想到成為第一個破掉的膿瘡。
「或許是種族間的落差感太大了,也有傳聞說是一位闇族商人趁機大發災難財,引起眾怒……總之,就在一個很普通的黃昏,一名擁有闇族血統的治療師回到家不久後,他的家門被粗暴地敲響,一打開,是個滿臉怒容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達亞爾語氣平穩地說著故事,每句話的內容卻自己表達出了情緒。
「那名男人憤怒質問著,為什麼沒救他女兒,治療師對此完全不明所以。
「『我女兒!她在你面前吐血了啊!結果你就那樣無動於衷地走過去!』治療師仔細回憶,才終於在對方逼問下,想起他回家路上見到一個小女孩,不知怎地一直在擦胸前一大片汙漬,他沒多留意,看了一眼就繼續往家裡走。」
「『那時候正好太陽下山,室外景物全是紅色的,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她的血,還以為是小孩子玩耍時沾到的。』他試著解釋,但那位激動的父親顯然完全聽不進去。
「『你是治療師,難道看不出來一個人馬上就要死了嗎!?』男人朝他大吼,治療師無奈地辯解,他只不過匆匆從遠處看了她一眼,而且力流震盪造成的許多急症都還在研究中,根本無法靠目視分辨出來。
「剛失去女兒的父親完全聽不進去,兩人在屋內動起手來。治療師的兒子見狀想上前幫忙,但十多歲的孩子根本無力介入兩位大人的衝突,他被推開後腦袋撞上桌角,當場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下蔓延出一大片血跡。
「治療師慌得趕忙要去看兒子,但那名憤怒的男人卻依然糾纏不放。『現在你知道著急了?那我女兒呢?你當時甚至都沒多看她一眼!』
「就在數十秒之間,那名少年躺在自己家裡喪失了生命跡象,而治療師從頭到尾,都沒來得及替自己的兒子施予任何救治……」
達亞爾的語氣平靜,卻彷彿法官冰冷地宣布裁判結果。
「──現在,這間屋裡站著兩位失去孩子的父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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