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風一樣 - 邵國。畫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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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國殿堂，風吹過亭中公子墨青的長袍。

夜色已深，當日之事已畢。他靜靜地望著石桌上的畫，暗自失神，唇邊慢慢攀上一層溫柔的笑意。

「皇兄，你看這畫看多久了？」秦清芙拈了幾顆葡萄，一步步走近，湊在他身邊。畫中是一座大宅，長廊、湖泊、松樹，還有點點油燈。油燈下，有一女子。她長得英氣過人，紅衣颯爽，抱著刀閉眼，似是睡得很沉。秦清芙看著有點眼熟，卻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秦止漓抬頭，問：「怎麼？」

秦清芙一笑：「事情都處理好了，別擔心。」她指著那畫中姑娘，「她是誰？」秦止漓安靜下來。

秦清芙望他一眼，冷豔的眉眼立時多了點笑意：「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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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沿著涼亭走了一圈，指尖在薄絹上輕掃，「既然皇兄喜歡她，那把她帶回來就好。國君現在沒精力理會，太子嘛，也難說會不會花時日去破壞你的婚事。」秦止漓瞥她一眼，沉吟一會。

「她不適合。」

秦清芙起了興，淺薄的唇角輕勾，「不適合甚麼？」

「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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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止漓說完，回頭看她一眼。秦清芙被他看得心虛，道：「怎麼了？」

「回來至今，我從未見過你夫君。」他緩緩收了畫，踱出了小亭，走上小橋。秦清芙跟了上去，「你說洛遇啊？我們成親後，我就把他安置在城門東街的宅子中了，你自然見不到。」

秦止漓揚目淡淡地瞧著前方，似乎有點訝異，卻沒說甚麼。

秦清芙歎息一聲，「他不喜歡宮裡，所以我定期會去瞧他，你別多想。」秦止漓沒答，推開房舍的門，把畫放回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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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最近不安份。」他道：「你多添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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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清芙正要離開，秦止漓卻添了句。「月妃那裡也是。」

說完，他便取紙練起字來。

秦清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皇兄去了暮國這六年，她自個兒在宮裡長大，這裡的人，全都是骨子裡涼薄成性，笑容下藏著利劍，忠心下捂著貪婪。

可眼前這個皇兄，卻絲毫沒變。他好像用與世隔絕的方式，在這冰冷的世道中，護住了自己一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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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處，十公主駙馬府。

馬車停在府門，簾子一揚，書生悠哉遊哉地走了下來。下人們抱著從衙門帶回來的竹筐一箱文書，隨著他進了府。書生穿著淡灰的官服，擺擺手，「放書房。」他逕自扣開領口，脫下厚重的官帽，踢掉鞋子，躺在橫榻上。

他閉上眼，舒適地長歎一聲，道：「今日這香好，助眠。」小廝回道：「大人喜歡就好。」他長得俊俏，閉起眼來，依然驅不走那懶洋洋的勁兒，似乎天大的事也沒睡覺重要。

「大人，公主殿下來了。」

洛遇睜眼，打著呵欠，眼中立時有了喜色，「真的？」他連忙把香滅了，才剛坐好，公主殿下已經到了。秦清芙一身墨色絲裙，系著銀腰帶，臉色一如往常地蒼白，唇瓣無色，坐在他身邊，話裡帶著嫌棄，「洛遇，你怎麼每次都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洛遇庸懶地笑了，「殿下真好，總是大晚上還來瞧臣。」秦清芙冷冷地瞥他一眼，「你還嫌我太晚來，是嗎？」

「哎唷，這臣可不敢。」秦清芙靜了靜，伸手替他拉好衣襟。「你看你這成何體統。」洛遇擺了擺手，從案頭取來個小壺，打開來，四周立時揚開一陣甜香，「殿下請看。臣這不成體統的小官，給你帶好吃的了。」他不知從何處撈來隻小湯匙，遞到她手中。

秦清芙白他一眼。「油嘴滑舌。」她低頭喝湯，唇邊淺勾，露出個薄薄的笑，「這哪買的？」

「殿下猜猜？」洛遇按住她的手，把湯匙喂到自己口中，「嗯，還真不錯哦。」

秦清芙睨他一眼，道：「不會是你煮的吧？」洛遇得意洋洋地挑了挑下巴，「臣午休時間都奉陪在這湯裡了，殿下滿意了嗎？這就是臣成天累成這摸樣的原因了。」秦清芙無言以對，把湯匙放下。

「幼稚。」

洛遇哈哈大笑，湊在她身邊，看著她喝湯。秦清芙把湯喝完，才問：「最近還好吧？衙門的事忙不忙？」洛遇平躺在榻上，伸了個懶腰，「忙壞了，腦子都沒法動了。」秦清芙鄙夷地上下瞅著他。

九品小官累成這樣，也挺佩服他。

「我皇兄回來了。」她說：「最近為他辦點事特別忙。」洛遇翻了個身，拉拉她的袖子，讓她平躺在自己身邊。他輕輕親了親她的臉，道：「辛苦殿下了。」秦清芙瞄他一眼，別開頭去，耳朵有點紅。

就像許多夜裡一樣，二人一起躺在榻上。洛遇慢慢閉上眼，唇邊留著個淺淺的笑。

「他想見你呢。」秦清芙道。

洛遇艱辛地睜開半合的眼，喃喃道：「九殿下？」

「嗯。」

「那就見唄。」

秦清芙沒說話。

他低笑道：「一直沒有多謝殿下把臣放在這宅子中。」

秦清芙掙開他的懷抱，坐了起身，收拾東西。她差不多得回去了。「你謝我幹甚麼？」

「方便逃命。」他打了個呵欠，披上外衣，「臣送送殿下。」

秦清芙手中動作一頓。

大婚當晚，本不相識的兩人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成了親。秦清芙清靜慣了，洛遇卻喜歡說話，一天到晚說個不停。說著說著，她就開始跟他聊天，跟他一起吃飯，聽他說衙門那些官兒的壞話。

日子過得很好。

可是沒幾個月，她作了個夢。夢見太子登位，要趕盡殺絕。她嘶叫著把洛遇推出門，可他走得慢，一步一回頭，最後不還是讓禁軍捅了心口。

她早上起來看見洛遇，看他那悠悠然然、舒服坦然的樣子，就怕得要慌。所以，她就不由分說地把洛遇安頓在城門宅子了。洛遇沒有鬧，也沒有跟她置氣，只是說了好幾遍，「殿下一定要多來看臣，否則臣吃太多變胖了，你就認不出來。」

秦清芙還以為他半點不在乎，原來，他早就知道她的用意了嗎？

「怎麼了？」洛遇拉過她的手，從一邊取過盞油燈，放到她手裡。「殿下是不是突然發現，臣是這麼一個貼心體貼的人啊？」他頓了頓，語重心長地勸說她：「所以說，以後要對臣好一點。」秦清芙握著油燈，另一隻手被他握著，淺淺的唇一彎。

真是的。這麼好的事，都被他破壞得一文不值了。

「你為甚麼一直不肯喚我清芙？」她突然問道。

洛遇腳下一絆，差點摔了一跤，有點好笑地道，「甚麼？當初不是殿下讓臣守這些禮節嗎？」

秦清芙走到門口處。

「哦。」

好像是。那時剛大婚，她有點怕他，所以當晚她就跟他約法三章，一切都得守君臣禮。想來那時她因為害怕，顯得有點專橫。

「我現在不樂意了，洛遇。」

「好的，清芙。」洛遇從善如流，笑意染上了眉梢，揚了揚手，「明晚來看我，給你做好吃的。」

秦清芙嗤笑一聲，轉身而去，唇角終於慢慢地勾起，笑得像個頭腦簡單的小姑娘，一蹦一跳地上馬，策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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