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園/Paradise - IV.業火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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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之景，帶著所有理想、

在萬眾矚目之時，磅礡登場

一個輪迴裡

業火燃燒因果

天堂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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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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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靈魂早已消散。

不管黑髮的天使耗費了多少心力，英雄已經隨時間而去，葬送在時代中，不會再為誰而停留。

在戰後建立起新國度，遙遠的北方，不起眼的角落，屬於神祇與信徒的故事還在繼續。

他的哥哥，不自量力的阿什迦卡，終於明白了愛，卻不是因為他。這讓身與心都撲在半身身上的喀琉多無法接受，金絲雀的世界在這一刻崩塌。

不管是藉由多米尼亞，一次又一次受賜，讓印記的力量擴散，試圖造出與他相當的存在，替代缺失的半身。

又或者，那不過是喀琉多無法承認，為了博得兄長再一次注視的頑劣手段。

兄長將目光給了一個人類種。

只有肉體被復活，靈魂已經隨著生命潮水隨波而去，想要尋找簡直是天方夜譚，在大海裡撈針。

喀琉多嘲笑著阿什迦卡的不自量力，可同時又不要臉地嘗試呼喚兄長。

打撈伊卡洛斯靈魂的計畫，阿什迦卡嘗試了許多辦法，都無一例外以失敗告終。

肉體甦醒的伊卡洛斯，只擁有三歲小孩的心智，沒有自主行為能力，同時還有驚人反應力。

聯想到在變成這樣之前，這句空殼的主人好歹也曾是一方英雄，千錘百鍊修練到極致的肉體反應是不會騙人的。

是的，阿什迦卡擅自救起了伊卡洛斯，瞞著所有人。神祇收起了翅膀，與一個遊魂在無人知曉的角落生活，共度了一段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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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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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卡洛斯的身體自那場戰爭後就一直不太好。

比靈魂缺失更可怕的是，歲月在伊卡洛斯身上留下的痕跡。

人類會在不知不覺間老去，等阿什迦卡意識到時，又過去了一年，距離英雄散出舞台，僅僅過去了八年，可他曾經烏黑的華髮間已然夾白。

那雙曾與阿什迦卡相同地湛藍，現在已是一片灰矇矇，甚麼都看不見，光芒也不會亮起。

英雄失去了寬闊的視野，還帶著一身病痛的空殼。

有一次，他們去到市集，阿什迦卡需要離開一陣子，他有事要辦，無法讓伊卡洛斯跟著，所以只好將他安置在常光顧的餐館裡。

誰知道，等他帶著訂製的東西回到餐館時，卻被老闆娘告知，伊卡洛斯說阿什迦卡來了，在叫他，所以先一步離開了餐館。

一頭霧水的阿什迦卡恍然大悟，他披著斗篷，暗暗解開偽裝，湛藍雙瞳回復成非人蛇瞳，他焦急放出魔力絲線，在人群中遊走，不斷擴大搜尋的範圍。

直到在帶有噴泉的小廣場上，盡頭的一條巷口，他見到了被人群包圍的伊卡洛斯。

阿什迦卡沒有停頓，腳下疾行了起來，心臟跳地飛快，他撥開人群，耳邊傳來急促呼吸。

人群的盡頭，圍滿了看熱鬧的群眾。

原來，有人看伊卡洛斯呆傻樣子，雙目還纏著繃帶、戰後的生活刻苦，城裡的人常常看著華貴衣著的黑髮青年帶著蒙眼的青年進城補充物資。

所以在幾次觀察後，他們選擇對愚笨又失明的伊卡洛斯下手。

卻不料，還不等阿什迦卡被憤怒蠶食理智，那邊被四五個大漢包圍的伊卡洛斯卻一點也不慌，他甚至在阿什迦卡往前走時，蒙著的雙眼準確無誤地轉了過來，對準了阿什迦卡的方向。

伊卡洛斯對著前方輕柔一笑，就好像過往英雄屹立。

緊接著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阿什迦卡沒有等來出手的機會，伊卡洛斯下意識轉過身就擒拿住其中一名大漢雙手，輕而易舉便將大漢摔了出去，而後片刻，其他幾位心懷不拐的大漢也都是被如此對付。

幾個回合下來，阿什迦卡已經平復了心跳，看著暗巷裡還站著的黑髮青年，與他腳下橫屍遍野的場景，阿什迦卡呼吸一滯，蛇瞳縮成一豎。

他甚至忘了補回偽裝，在這個新生的伊卡洛斯面前，非人樣貌全都暴露在懵懂青年面前。

阿什迦卡明知道伊卡洛斯看不見，可剛才那一眼，卻讓他有些興奮。

好像回到了那個黑髮少年呼喚他的時候。

「…伊卡洛斯…..是你嗎？」

「………？」

無人回應。

伊卡洛斯只是偏著頭，盯著阿什迦卡的方向許久，像是在辨認著什麼，可最後他撇撇嘴，就像失去興趣的孩子。伊卡洛斯摸索著往前走了幾步，怯生生地伸出一隻手，拉扯著阿什迦卡的衣袖。

這不是他的伊卡洛斯。他沒有回來。

阿什迦卡失落地閉上眼，伸手攬過受到驚嚇的青年，到他懷裡，感受著熟悉體溫還有香味，阿什迦卡又睜開眼，一雙湛藍已經回復成人類虹膜的樣子。

最終，那天夜裡阿什迦卡帶著伊卡洛斯返回了森林小屋。

在洗漱後，阿什迦卡將昏昏欲睡的伊卡洛斯送回了床上，自己便一個人坐在小屋外搖椅上，望著曠野上連片星空，粉紫銀河橫跨了兩端。

他忽然想起，自己離開星間、降臨在這顆星球有多久了呢？

或許是十年、二十年，但更確切一點，在他帶著喀琉多進入地心又被喚醒的期間，少說也過去了幾百年。

地脈傳回的脈動安穩的向他透露母親的安穩。

最後的復仇已經完成了，喀琉多自己走下了王座，距離母親再次甦醒前，這顆星球只需要留下一個神祇。

阿什迦卡篤信他愚昧的弟弟會留在這裡，傻傻地等待他，只因為伊卡洛斯的靈魂還在輪迴，所以喀琉多也篤信阿什迦卡不會輕易離開。

可或許這一次、他的弟弟與半身賭錯了。

他很久沒有想到喀琉多了，自從執意在戰後帶走英雄——又或者早在他循聲降臨在戰場上，為了一個祈禱而來。

他獨自在漫長夜晚中仰望星空，很久、很久。

直到天亮，他聽見身後有門打開的聲音傳來。

那是伊卡洛斯。阿什迦卡總是知道的。

「…也是呢，人類本來就是脆弱的生物，所以才會想要比肩群星，超越受肉體的限制……母親也是如此進化而來的吧……」

沉澱了一晚上的思緒終於得出了結果。

在此時，阿什迦卡呢喃，他帶著輕柔笑意起身，逆光而行。

初升起的晨曦照耀中，一切都被染成了美好金色，他看見青年睜著一雙灰濛濛湛藍，無措地扶著門框，順著聲音抬頭。

阿什迦卡往前跨了幾步，抱住了不發一語，表情呆滯的伊卡洛斯。

「我唯一的信徒，也是我真正的伴侶——該說再見了。」

純白的六翼回歸，沐浴在金光下，還有不再加有人類特徵的非人眼瞳與俊美面龐，他是宇宙間集群之母的精心創造，本該沒有慈悲與憐憫，做為高高在上的真理。

可現在，神祇面上浮現悲愴，那表情難受，比任何一次都要接近，他口中所謂的人類種、受肉體。

如今，他已不是那個坐在樹根下，抱著古書、瀏覽阿卡夏紀錄，作為旁觀者學習的星球同位體了。

一滴淚水落下，所有改變由此而生。

遠在地底的王座上，沉睡的黑髮少女再次睜開了眼。

隨著地面上相擁的兩人，好似要融化在金光之中，那少女眼底有笑，翠綠眼眸不再冰冷，洩露絲許寬慰，她只醒來片刻。

「…太好了，阿什迦卡……你再也不會孤單了…看吧、我早說了……」

還不等少女說完，她的意識戛然斷線，憤怒的另一道少年音及時趕到，他打斷了少女未完的話語。

「阿、什、迦、卡——！！！」

少年搧動血色六翼的虛影驟然出現在樹根附近，他艷紅的眸子裡，醞釀著濤天怒火，緊抿著唇，不滿地看著王座的方向。

然後現在的他卻絲毫無法傷到王座的少女。

怎麼知道自己把自己的聖體運回了樂園後，阿什迦卡竟把少女做為替代，放回了王座上——現在真正的母親已經回歸了。

喀琉多固然憤怒，即便他讓多米尼亞盡速遣人去到阿什迦卡最後一次現身的地方，卻也只搜到了一屋子空蕩，以及在搖椅上熟睡的黑髮青年。

本該死去的英雄王伊卡洛斯。

礙於多米尼亞的請求，本想殺掉這個小偷的喀琉多，最後還是讓多米尼亞留下了他的兄長。

而自那以後，阿什迦卡再沒有一次降臨或是出現在地球上，一次也不，地脈裡沒有阿什迦卡的痕跡，就連他們之間的紐帶都徹底斷裂。

沒有人知道阿什迦卡去了哪裡，即便是陰錯陽差再生的母親也沒有回答喀琉多的問題。

小教堂兩位神祇的對峙是最後一次，在那以後藍眼睛的神祇帶著他的信徒遁居入世，瞞過了所有人，也包含苦苦等候的多米尼亞。

直到那一次現身，與王座的再次甦醒，喀琉多意識到，阿什迦卡已經不會再回來，他想做的已經完成了，報復母親——所以母親再次甦醒，從頭滋養新生，繼續被拖入無限壽命的輪迴中。

而他，失去了他的半身，也失去了代表他一切的光。

阿什迦卡拋棄了他，只留下那個獲得新生的英雄，帶著懵懂與空殼，繼續苟活在這世上。

少女沉默著，與喀琉多瀏覽著那些過往，如電影的形式，一幕幕播映、回顧。

「為什麼阿什迦卡沒有為你留下？」

等待的期間，她與喀琉多之間有許多的交流。

僅僅是字面上的意思，又或者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以為除掉了那個小偷，阿什迦卡會變回原來的樣貌——但他並沒有，甚至以自己的血肉，為那個低等的受肉體，捏造了一具身軀。」

喀琉多晃著腳，身上也穿著樂園孩子的白袍，他佯裝著天真語調回答，看起來就像個人。

如果忽略他臉上那隱約帶著愉悅的危險笑容的話。

艾莉絲呼吸一滯，她眨眨眼，「我以為…神祇創造眷屬的方式，也會有所差異嗎？」

她就像個求知的孩子，與同她身高相當的金髮少年一同坐在花園長椅的兩端，遠方又換了一副景色。

金髮的少女帶著明媚與春花，同年幼一些，總是繃著一張臉的黑髮少女在溫暖陽光下野餐。

這是屬於阿絲托莉亞靈魂中的記憶。也是艾莉絲從未見過的勞倫娜。

她們就像兩個極端。

艾莉絲很孤獨，因仇恨而生；但勞倫娜很幸運，她因祝福而生。

她描摹著阿絲托莉亞靈魂中的溫暖，感受著被命運牽起了兩人，只屬於她們的秘密以及老時光。

說實話，作為第一個孩子，艾莉絲很羨慕，她很羨慕阿絲托莉亞可以擁有勞倫娜全部的愛。

「當然，阿什迦卡本就是完整的半身，而我是從他的斷裂處生長，依靠著他的存在才能成長……小的時候阿什迦卡是我的全世界，即便我的母親是眾上的集群才對。」

「那我呢？喀琉多……與勞倫娜、甚至是傳說中的伊卡洛斯相比，我也是你的眷屬嗎？」少女想確認答案，紅眸轉過來，窮追不捨。

「……艾莉絲、我不知道。」喀琉多閉上眼，迴避了艾莉絲的目光。

「喀琉多，你說謊。」

艾莉絲眼也不眨，她銳利戳破少年的拙劣謊言。

「…是，那妳想聽什麼樣的答案呢艾莉絲？我有過很多的眷屬，就妳所知，只要是多米尼亞的純血，不論力量與資質，那些孩子都是我的眷屬——」

「真要說的話，艾妮法拉才是我意料中眷屬…艾莉絲、並非是低估妳，只是即使妳詢問再多次，我這裡並沒有妳想要的東西……」

「不—！你有…」艾莉絲猛地站起身，她居高臨下，打斷喀琉多的獨白。

「你有我想要的東西喀琉多——我想創造一個新的樂園，而你有我需要的力量。」

兩雙相對的紅眸在空中對撞，不相上下，氣氛焦灼瀰漫硝煙味道，他們身前的場景又改變，嬌豔欲滴玫瑰花叢泛著焦黑，就像失火天堂，回到了紅月剛剛降臨時刻。

金髮的少年也跟著站起身，轉變在傾刻發酵，等到他完全站直時，已經恢復成金髮的青年，比艾莉絲生生高出一顆頭。

憂鬱低沉的嗓音像在陳述一件不可能。

「艾莉絲，妳知道那不可能，神祇與信徒亦有分別，即便妳是如此特殊。」

血色荊棘爬過喀琉多雪白病態肌膚，沿著肌理向背後聚集，最後攏成熟悉血色六翼，身上屬於樂園的白色長袍也早已改變，黑金色長袍垂落，上頭裝飾滿了薔薇與十字金雕。

代表歡愉與鮮血的喀琉多，與之相對，已經離去的阿什迦卡，代表啟蒙與超越。

他們就是世間極惡極善的天秤兩端，光譜的極點。

「可你的表情不是這樣想的。」

「艾莉絲，妳無法承受我的所有，正如我所說的，迄今為止，多米尼亞傳承下來的受賜儀式，始終是為了篩選出足以取代阿什迦卡的半身。」

「換句話說，我們是雙生，離開了彼此只會緩慢凋亡…本該是這樣的，但阿什迦卡勘破了真相，所以他捨棄了那一部份，捨棄了紐帶，他留下的只有對伊卡洛斯的祝福——對我、他沒有任何表示。」

「我天生就是他的附屬品，從斷裂處新長的枝枒，以他的一切為糧食，所以我不能、也無法像他一樣，輕易捨棄賴以為生的紐帶……而現在，艾妮法拉本該成為那個例外，可人類愚昧的忌妒心毀掉了她。」

艾莉絲知道喀琉多說的她是誰。

「…你一直都知道，那為何只是默默看著，沒有出手干預？」

艾莉絲環抱雙手，她偏過頭，眼裡帶著不滿。

「受賜消耗我的力量太多，同時王座也在呼喚我的回歸，母親想拿回屬於她的集群……我沒有阿什迦卡那麼強大，並且多米尼亞背信了我們的約定，他將我封印在中央教條中，沒有比多米尼亞更加強大的後繼者出現，是打不開的…」

「但我呼喚了你，喀琉多。」

「…是，所以我必須說，妳讓我感到驚訝，艾莉絲-多米尼亞。」

說這話同時，喀琉多輕笑，他視線向下，看著遠處鬼鬼祟祟出沒的幾道黑影，指尖微動，紅光閃過，很快地艾莉絲身後傳來鯨豚死亡的鳴聲。

艾莉絲後知後覺，她猛地回過頭，只看見夢魘死去的黑影，緩緩逸散在空中。

喀琉多現身的影響已經開始擴大了，夢魘的數量越來越多，靈魂無意識靠攏在加劇，但那還不夠。

「你大可以殺了我，取回降臨在我身上的力量，她們稱之為戒律的烙印。」她喃喃自語，不解地回望。

「…可我不想，就如那個黑髮的異教徒一樣，阿什迦卡將一切都留給了那個少女，被捨棄的紐帶也成為了加冕她的王冠——艾莉絲、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喀琉多眼神流連，看著遠方與紅月，他又重複一次。

「我不甘心——所以即便我們都有可能面臨徹底消亡，最後、我選擇了妳艾莉絲-多米尼亞，連同妳的計畫……來吧！殺了我、妳就會得到紐帶…」

喀琉多慰嘆，落下諭示，他感受身軀被貫穿，供他驅使的荊棘現在轉調方向，集中一點對著他發起攻擊。

他抬起頭，雙膝發軟，眼中的五芒星逐漸淡去。

而艾莉絲從上於下望著他，伴隨著黑血湧出眼眶，嶄新的五芒星緩緩顯現在她鮮紅眸中。

立場調轉。

「…接下…..來，就…是＂妳們＂的、故事…了。」

屬於唯二神祇最後的呢喃，喀琉多氣絲若遊，形體逐漸崩解，朝著少女腳下匯集。

直到一切不復存在，少女環抱自己，她閉上眼，感受那些氣息與因子遊走，擴散到她全身，末梢的循環中。

然後一聲動靜透過紐帶傳來，是嬰孩第一次鼓動脈搏，睜開雙眼，她從母親的子宮落下，藕斷絲連，在命運中降生。

遠方傳來雷聲，震耳欲聾，就像命運前奏。

「艾莉絲。」

身後傳來踏足聲響，噠、噠、噠——高跟清脆落在大理石光滑地面上，那聲呼喚輕柔、又夾帶殺意，在遼闊禮拜堂響起。

艾莉絲掀開眼皮子，明媚地紅眸裡端著笑意，伴著那非人的金色芒星，一同迎接來人。

祈禱是如此漫長，在一切都準備完畢之後，她終歸會等到她的終焉。

橫跨在數千萬光年之間，屬於她們的最次相會。

金髮少女緩緩直起身，她沐浴在新生鮮血中，披著神祇的血肉，雙手交握在胸前，虔誠向上，對著那尊早已失去面容的偉大雕像，荊棘纏身。

「勞倫娜、妳總是讓我驚喜。」

那雙久違的湛藍，闖入了一片血紅的修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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